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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新唐遗玉-第186章

小说: 新唐遗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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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她面上有些郁郁,“恐怕这宴会一过,我身上这香气就没有了,只能回去用香炉燃着。”
    长孙娴暗自皱眉,嘴上却道:“你这脑袋平日是挺聪明,怎么还有犯糊涂的时候,咱们府上有那么拮据么,将多件衣裳全天熏染,就不够你每日穿的,非要几日熏上一件。”
    长孙夕摇了摇她的手臂,“我倒是想呢,大姐不知,香衣阁给我寻这香料极其难得,说是每月只有那么一点的供应,怎够我天天熏衣来?”
    两姐妹这边不掩其声的交谈,被临席停下笑语饮酒的杨妃听见,她挥手冲着长孙夕招了招,笑声道:“什么好东西,夕儿过来,让本宫也见识见识。”
    长孙夕乖巧地一应,待要起身,长孙娴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待她用眼神询问时,表情微变,又将手松开,道:
    “慢些,莫绊着。”
    李泰穿过叠衣环香的舞女,面无表情地着了一会儿对面的女席后,一手持壶,一手掌杯,将鹤纹涂身的白玉杯中,慢慢注入酒水。
    半跪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穿着太监服侍,样貌寻常的中年男子,偷偷抬眼看着向来不在这种宴会上饮酒的自家主子,正往唇边送第三杯酒时,用着极轻的声音道:
    “主子,可是觉得殿里憋闷,不妨到外面透透气?”
    听见这有些难听的嗓音,李泰将杯中酒水饮下一半后,把白玉杯放在案上,单手一撩衣摆,站起身来。
    殿中近半的人都在暗自打量着李泰的一举一动,见他起身离席,人语声忽低了一瞬后,复又似无事发生般再响。
    中年太监捧着李泰解下放在毯上的亵衣,小步躬身从席后绕过,跟了上去。
    太极宫偏殿一侧,有间小园,所种花草甚少,多是常青之木,中年太监进到园中后,帽下的耳朵轻轻抖动,刚才躬平的身子直了三分,大步走向望见前方明月半挂的树下,一身明蓝的男子。
    “主子。”易容之后的阿生,并没有用佯装出的难听嗓音,去磨人耳朵,“您若是乏了,咱们就先行离席吧。”
    阿生能够清楚地察觉到,眼前之人的向来难测的情绪,正在清晰地波动着。
    李泰没有回应,而是抬起头,看着西方,层层宫墙那头,在夜色中模糊难辨的殿阁,那是后宫的方向,他的脸上露出从来不曾被人看到过的,一丝可称之为哀伤的神色,浅浅的,却又沉沉的。
    几乎是从小看着他成长的阿生,面色一阵复杂之后,暗叹一声,道:
    “若是。。。您大可不必这样——”
    “慎言。”李泰在他出声之后,外露的神色当即收敛,抽过他手捧的亵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朝着花园另一侧的出口走去。
    “去禀报一声,本王身体不适,先回府。”
    再说遗玉被杜若瑾送到归义坊门口,换乘了秘宅的马车回去后,心思便被卢智在程府外接到的那封信占去。
    究竟是什么急事,让人找到了程府,又让卢智急着赶去,不得不让杜若瑾送她。直觉告诉她,这事肯定和上午在棚里听到的流言有关,难道是他们的身份被外人知道了?
    “小姐,您今日就不用练箭了吧?”平彤双手棒上一碗从中午便开始熬制的热汤,问道。
    “嗯。”
    就射艺和棋艺的比试都顺利过关,就算是要练,也不用急于一时,在这秘宅里练习,虽然棋射之时同李泰的相处让她舒适,可在理智上,她很清楚,李泰梦魇解除之日将近,能少接触最好。
    九项艺比只剩明日的算艺和最后的礼艺,卢智知她九宫学的不好,却并不担心她出漏子,反而叮嘱她,剩下的两项比试,切记不可出头。
    今年的太学院可谓是收获颇丰,已经有五块木刻都落入其囊中,打破了上次因卢智拿得两块木刻的四块记录,这是五院艺比自始至今从未有过的事情。
    受伤的程小凤今天还偷偷地告诉过她,这次五院艺比的首院和第二,好像是有什么好处在等着,这首院是太学无疑,那这第二的位置,则是被剩下的四座学院都瞄着。
    遗玉喝了一碗热汤之后,便到书房去练字,等着去宫中赴宴的李泰回来,一是为了帮他上药,二是想要为对方这些时日来在射艺上的指点道谢。
    只是过了子时,也不见有人回来,遗玉想到下午程小凤告诉她,有关今晚她因伤缺席的宫中家宴事宜,看着桌上一面秀气的小字,她轻轻摇头。
    平彤和平卉看了时辰,相视一眼之后,对着开始打哈欠的遗玉道:
    “小姐,李管事走前吩咐过,若是子时还没回来,再让奴婢们转告,让您先休息。”
    “好,那就洗洗睡吧。”没有等着人,遗玉忽略掉心中些许的失落,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任平彤用药酒给她擦着手臂,缓缓入眠。
    一个时辰后,小楼之中沉寂下来,西屋窗下孤立着一道明蓝色的身影,单手贴在窗上,在屋檐明灭的笼火中,是一张眉头轻锁的俊美脸庞。



第二六八章 等不及
    尽管射比试已经过去,无须再清晨练箭,遗玉还是按时醒来,揉揉眼睛,望着斜对面窗边的花鸟屏风迷瞪了一会儿,才开口唤道:
    “平彤。”
    一刻钟前就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一人捧着茶杯,一人端着铜盆走到床边。
    “王爷回来了吗?”虽她不打算早上再练箭,还是要去说一声为好。
    平彤道:“王爷昨日未归,小姐现在起吗?”
    一夜未归?这倒是少见。遗玉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天色,接过平彤递上的温水饮尽,用袖口蹭了一下唇角的水珠,钻回被窝里,懒懒道:
    “那就先不起了,过会儿再喊我。”
    平彤和平卉端着东西出去,遗玉又睡了小半个时辰的回笼觉才起身。
    收拾妥当,被送到宅子门口时,平卉向坐在马车里的遗玉,递上昨晚她带回来的八角手炉,按着她昨夜的吩咐,里面添换了新炭。
    车帘被人从外面掩好,遗玉将昨夜杜若瑾借她的手炉往车中的茶案上一放,正要往里面挪挪位置,手便碰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便见一只花篮状的手炉静静躺在一旁的软铺上。
    “咦?”遗玉将这精教小巧的手炉拎起来放在膝上,双手往炉罩上一放,暖烘烘的感觉告诉她,这是今早才添的炭。
    对车里突然多出这东西,她多少有些惊讶,只这两日天气才猛地变冷,并非常年住人的秘宅,这些过冬的东西有个遗漏也属正常。昨夜平彤和平卉知她借用了别人的手炉,在自责后,说是今日便会让人备了去,没想这一大早的,就准备妥当了。
    手炉这东西,和薰香一样,都是贵人们用的玩意儿,工艺尚没流传在外,平头百姓不说是没钱买,就算是有富的,在东都会淘换到一件,也只敢在家里使。
    遗玉现她居住在魏王的地盘上,衣食住行四样,这食是吃的好,出行也不再靠着两条腿,住的是高檐暖间,只除了衣物不假他人之手,这么二十余日的功夫,换了别人早就给养刁了,可他们一家多年来简朴的生活习惯,却不是个把月就能改变的了的。
    她捧着暖炉,回想着在靠山村时,冷呵呵的冬季,一家人在院子里烧柴取暖的日子,对在秘宅中这不足月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并无多少留恋。
    算艺比试安排在君子楼中,题目如先前众人所想,是九宫算,对多数人来说解题过程较为复杂,梅楼下的桌案上点着一柱香,燃到一半时候,便有一名算学院的学生站了起来,将写着他算出答案的白纸折叠好,
    走到梅楼下,放在书童从二楼悬下的一只篮子里。
    若是答案正确,这人便无疑是此项的最优,反之,则要等时间到后,同其他算错的学生一同,相较离正确答案的偏差多少,择出最差,而最快又正确解答的学生,是为最优。
    香燃剩三成时候,一直伏案写写画画的遗玉,抬头看了一圈场地四周剩下不到一半的学生,抽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出来,在上面写下答索折叠好后,将桌面上用她自己的法子演算满的纸张揉了两下收进袖中,起身到梅楼下,等书童垂下篮子,将答案放上去。
    算艺比试向来枯燥,没什么看头,因此这日二楼来观比的人少了很多,打头的两名王爷都没到场。
    卢智紧临着比试的二遍钟鸣到场,并没来得及和遗玉多说什么,比她早上一刻钟交了答案,这会儿在梅楼一角,见到她离场,冲她抬了抬手示意。
    “怎么样?”
    “出什么事了?”
    遗玉坐好后,两人异口同声道。一个问的是答题如何,一个问的则是昨晚卢智匆忙离去为何。
    “还好,今日这题我刚巧懂得一些。”遗玉看着他眼底浅浅的青色,有些不安道,“你昨晚没休息?”
    他们坐在墙角处,只前面和左边有席案,还都被人刻意空了出来,屋里的低语声不断,又有无聊地发困睡着的,兄妹俩说话声音很轻,旁人根本就听不清楚。
    卢智在她不赞同的目光中点点头,又倒了杯茶水咽下,伸手揉着额头,缓缓道:
    “小玉,事情不妙了。”
    遗玉的眼皮猛地跳了起来,昨日坐在木棚中处,听闻有关他们这名义上的房家妻小之事传开后,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明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忍不住问道:
    “同那传言有关?”
    卢智没有扭头看她,而是盯着梅楼一侧垂下的巨大白绢,轻声道:
    “昨日朝会之后,外、怀国公被陛下留朝。”
    只这么一句话,不用再多讲,遗玉稍作思考后,脸色当即剧变,垂头看着自己紧合在裙面上的两手,涩声道:“他、他说了吗
    当年的卢氏和房家两子,在外人看来是被安王掳去的倒霉家眷,在房乔看来,也许是韩历领他去看的三具尸体,在卢中植看来,是沦落天涯的爱女和孙儿,而当今圣上看来,却是明面上被掳走,实则意外失踪不知去向的房家妻小!对于卢中植八月归京的缘由,皇上在这之前并无多问,而在流言初起时,在朝会后留下卢中植,是何原因,显而易见。
    卢中植定是会被问起是否已经寻得了卢氏他们,若他老实回答,凭着皇上对房乔的重视,卢家四口九成是要重回房家去,若他说没有寻到,固然是会帮卢智争取到一些时间,可等它日真相大白,那就是欺君之罪!照理说,长安城中这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传到日理万机的皇上耳中,那是需要一段时日的,卢智就是清楚这点,在听说这传闻之后,才会不显惊慌,因为搜寻多日未果的穆长风,前日总算让他捕到了行踪,只要再给他几日,让他拿到一些东西,他便有法子,就算不回房家,也不会有人置喙!只要再给他几日的时间!卢智眼下是帮皇上办差的,瞒着那位这么大的一件事本就是在刀口舔血,他若是将一切准备妥当再亲口坦诚,那以皇上的圣明,必不会追究——可谁知,这微风乍起的一道传闻,竟然会这么快就惊动到了皇上!卢智身为十三年前失踪的房家嫡长子,这层身份皇上若是从外人口中得知,哪怕是从他的亲外公卢中植口中,那也不会有他什么好果子吃,帝心多疑!在程府门口卢智接到的信函,应该是卢中植派人送去的,想必就是为了找他商量这件事。
    场地上又陆续归座五六人,卢智沉默了半晌,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他没说。”
    遗玉一愣之后,刚才还在猛跳的眼皮瞬间停了下来,胃里像是有股子热气在翻腾,说不上是舒坦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
    “他、他怎么……”
    他怎么没说?
    这还用多问吗,活了近六十年的老人,心里不比谁请楚说出来的后果。
    在没有准备妥当的情况下,将他们一家四口的事情和盘托出,卢智前途堪忧,他们一家四口肯定要回房家去,这两样,都是他们一家四口不愿意见的,卢中植如何能不清楚!刚才,她还在担忧着,如果在这个关头就被皇上知道他们一家四口的事,后果会是什么,可这会儿,她满脑子,却尽是那位风烛残年、满头苍白的老人。
    遗玉望着自己的两只拳头发呆,卢智又倒了一杯热茶饮下,轻舒出一口气后,泛着红丝的双眼重新聚焦。
    “事出突然,我已猜到这背后捣鬼之人的目的,只要一捕到穆长风,我就有办法从他身上——怕只怕,那位会找到…来问。”
    卢中植是没有说,可房乔呢,事关房家香火,皇上不知是何原因先找到卢中植来问,可之后必定是会找上房乔的,就算房乔眼下似是不急着认回他们。
    可圣上一句话出口,他会不说?
    “所以,我等不及自己慢慢去找人了,等下比试后,我同你一起回去。”
    回哪里,自然是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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