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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假如我轻若尘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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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你越来越有钱,从一个老贵族手里买了这座房子?”她觉得神奇,就好像是又一个盖茨比的故事。

“不是,”他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宅,“这里我爸爸留给我的。”

她又有些失望,嘴里切了一声:“这么老的笑话,你还在讲。”

小男孩问富翁怎么发财,富翁说小时候省下苹果不吃,拿出去卖,赚到钱买两个苹果,然后又卖,再买四个苹果回来,小男孩若有所思的说:我好像懂了。富翁又道:你懂个屁啊,后来我爸死了,我继承了他的财产。

这个故事,任凭是谁都听过许多遍。

“我说的全是真话。”男人竖起两根手指发誓。

林薇笑着摇头。

“陈效。”他对她伸出手,仿佛她信与不信与他全无关系。

“林薇。”她回答。她不信他,至少不全信,要么他不是卖假药出身,要么就没有留下巨额遗产的爸爸,这不科学,没有人可以占尽这两样,既然有机会过得像王子一样,又有谁会去菜市场当流氓?

第三章 (2)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人过来叫他:“陈效。”

林薇回头,见来人就是方才在露台上讲话的胖子。

胖子好像有话要讲,看见有旁人在,略一迟疑。

“没事,你说吧。”陈效对他道。

“那边八成要上诉。”胖子这样讲。

“怎么了?”陈效走到泳池边,伸了个懒腰。

“疗养院那边一直有人在走动。”

“医学院那里呢?”

“暂时没什么事。”

他又蹲下来伸手划拉两下水,道:“那不就得了,让他们去忙吧。”

胖子点点头,接着又补充:“还有,阿Sir打电话过来,说他想见见你。”

陈效停下手,回头笑了笑,问胖子:“哎你猜他什么意思?虎落平阳来拜山门?还是来给咱一个下马威?”

胖子明显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自己说自己是狗,也别拖上我啊。”

林薇听的无聊,从躺椅上起来,那俩人好像这才想起她还在。

“这是王俊,这是林薇。”陈效随手指了指,替他们俩介绍,又对林薇笑道,“十年前卖假药,就是他和我两个人。”

胖子倒好像急了,赶紧打断他:“这种话怎么好乱讲,我不承认的哦。”

“是,是,”陈效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王俊是律师,他说的作准。”

胖子无奈,对林薇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眉头却还是皱着的。林薇总算看出来,此人皱眉头不是因为她,而是天生这么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她本以为天下的胖子都应该是喜庆的,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

那天的雨是突然而至的,地面原本被太阳晒得滚烫,雨落下来,很快又蒸腾而起,带着一股青草和泥土的气味。他们跑到泳池的穹隆下面去躲雨,莎莉没有衣服换,身上就披着块浴巾。

等了片刻,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陈效说送她们回去,结果却是前前后后三部车子一道开出去。他和莎莉、林薇坐一部,王俊坐另一部,还有一部派什么用场,林薇也不知道。

“这么大排场?”林薇诧异。

他笑一笑,回答:“有人等着看穷人乍富,那么总要做到位的。”

林薇不懂,却也没有多问。

其实是很近的,不过五分钟就到了韦伯家门口。车子停下来,林薇伸手去开门。

陈效说:“等一等。”

林薇不明就里,直到司机绕到她这一边,把门打开。

“听说过那句话没有?女孩子最忌就是自己开车门。”陈效对她说。

林薇不屑,抱一抱拳,玩笑道:“赐教了。”

他捧场笑了一笑,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莎莉已经抢先从车上跳下来,挥手跟他说再见。

“再见。”林薇也这么说。

“哪天再来?”他问。

“啊?”她不懂。

“是你说再见,”他解释,“我不见得每天等在这里。”

林薇知道是玩笑话,便也捧场笑了笑,还是自己动手把车门关上了。

怪人,她在心里说,拉着莎莉,转身朝韦伯家的房子走过去。

没人知道那场雨便是台风的前奏了,随后的一个礼拜,太阳都没有出来过。风雨来势汹汹,新闻里全是救灾的消息,主城区也有许多地方淹了水。

那个时候,韦伯太太已经出院回家,林薇也回到原先的状态,白天带着莎莉,夜里去Ash上班。

何齐只在印度见识过比这更大更久的雨,那还是念大学的时候,他去南亚旅行。他一直喜欢盛夏的大雨,不必撑伞就在雨里走,淋到浑身透湿也不要紧,十分过瘾。直到这一年,他看到林薇,才知道对大多数现实世界的人来说还是风和日丽更好一些,任何坏天气都只能让他们原本就辛苦的生活更不容易,除此之外,一点多余浪漫也不会有的。

何齐跟林薇提出,开车接送她上班。林薇嫌他麻烦,但他十分坚持,对他来说,除去花些时间,并没有什么妨碍,更何况他并没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的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他愿意花在她身上,与她一起消磨。几经争论,林薇输给他,让他接送。

第一次去韦伯家,何齐就在想,这么巧,此地离雨林道的房子那么近。

放下林薇,他忍不住又绕过去看了看。

这座房子他听人提起过无数次,一战前建成的,正是何氏最盛的时期,除去药房,进出口生意也做的如火如荼,丝绸与茶叶换来毛料、洋火、汽车、机器,各种各样最新式的东西。房子里的瓷器、油画、钢琴自不必说,就连白色花岗岩的罗马柱、线条反复的穹顶也都从欧洲运过来。从设计蓝图画出来开始算,前后修了七年之久,足够打完一场世界大战。

但他却只来过一次,是在父亲死后。

沿着那条路开过去,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房子,门口修的低调隐蔽,再加上大雨,一不留神就可能错过了。

他就开过了头,发现不对再倒回来。那条路本身就很清静,又是台风天,过路的车子更少。他靠在路边停下来,静静看了一会儿。围墙里面花草葱郁,门口的竹林淋了雨,再被风一吹,低低垂下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大记得了,虽然,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父亲是猝死,待香港那边的人过来,此地已经开始清点、封存遗物。他们纵有再大的本事,也是过江龙,更何况其中的利益牵扯这样复杂。母亲几乎是一得到消息,就进了疗养院,等他从美国飞过来,就更迟了。房子里已经有人,俨然是主人的作派,打开书房的门,指给他看,说:陈康峪就死在这里,心脏病发,突然面朝下倒在地上,佣人把他翻过来,人已经不在,面孔青紫。

解说得非常生动,让他觉得仿佛亲眼见到一样。

时至今日,唯独那个房间的陈设,他记得一清二楚,还有说话的人的面孔。初遇,他就觉得在哪里看到过,后来才知道是与父亲很像。他们都有利落的轮廓,不像他,更似母亲。

雨又下了一夜。

早上,何齐在新闻里听到一个熟悉的路名,说是淹了水。画面拍出来,水已经灌进屋子,没过小腿,有人正把电冰箱搬到凳子上架起来,用脸盆往外面舀水。林薇就住在那里,他立刻拨电话过去,邻居叫她来接。

他问她情况,她回答说,并没有怎么样。

直到听见林凛在后面喊:“姐,又有个地方在漏水。”

“你再拿个盆接着,我马上就来。”林薇喊回去,这就准备挂电话。

“林薇林薇,”何齐赶紧叫住她,“你老实说,你家到底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挺好的。”林薇嫌他罗嗦。

“可新闻里都说你们那条街都淹了。”

“我们住二楼,要是二楼都进水了,一楼的人不都淹死啦?”她反过来问他,“新闻说淹死人了吗?”

“那楼下淹了吗?”

“嗯,就积了点儿水吧。”她总算承认了。

“那你们怎么下去啊?”

“穿个拖鞋呗,又不是冬天,没什么麻烦的。”

林凛又在隔壁喊起来:“是从窗台上渗进来的,怎么接啊?”

林薇无奈,对何齐道:“我得去看看,今天你别再打过来了,这是人家家里,我不好意思一趟一趟的过来。”

随后还是一切如常,白天在韦伯家上班,夜里再去Ash。台风警报,Ash提早打烊,不到半夜就下班了,何齐开车过来接她。上了车,她照样哈气连天。

“坐后面,累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何齐对她说。

她对他笑,然后坐到后面去,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他从后视镜里看她,她曾经很少有这样柔顺的时候,渐渐的越来越多,他说怎么样,她就怎么做。就好像此刻,他说,林薇你睡一会儿吧,她就闭上眼睛。很小的一件事情,他便觉得很幸福,尽管他从来就说不清幸福究竟是什么。

车子停下来,他叫醒她。

她睁开眼,发觉是陌生的地方,一个地下车库。

“这是哪儿?”她问。

“我住的酒店楼下。”他回答。

“你怎么回事?林凛还在家里等我!”她急起来。

“林凛也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

“我下午去接他过来的,你的东西也带过来了,台风走之前,你们就住在这里。”

“可……”她还想抗议。

“现在十二点半,我走的时候林凛已经睡了,就算要走也不是今晚。”他说的简明扼要,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那天下午,是他第一次看到林凛,林凛对他却好像一点都不陌生。

他到林家去,是淌着水进去,那副楼梯爬得他几乎手脚并用,本来还在想她到底住哪一间,上去一看才知道是多虑了,天气热,没有一家是关着门的,至多就是一道布门帘,挡住一半视线。

其中一间屋子里有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正趴在饭桌上写毛笔字,听到脚步声就抬起头。

“我……那个……”何齐想着怎么自我介绍。

那小孩倒先开口了:“哦,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剩何齐在那里暗自纳闷:我是哪个?

第三章 (3)

何齐爬上阁楼去看漏水的地方,他不大明白老虎窗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捂着脑袋下来了。

“你有没有事?”林凛看着他问,样子也不是很关切。

何齐坐在木扶梯上缓了缓,对林凛说:“你看现在要么这样,你跟你姐住到我那里去,等天气好了,我再找人来修房子,好不好?”

事情倒比他想象的容易,林凛还是看着他,撇着嘴想了想,就同意了,随即开始动手收拾自己东西,还替林薇拿了几件衣服,自始至终镇定周到,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子。

何齐不大记得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是怎么一副样子,按照年份推算,那时的他应该是在英国乡下的某间寄宿学校里,成天穿着校服和披着黑袍上课,除了老师和同学,不大能看到其它人。但他运动出色,玩伴很多,所以大约也不是很寂寞。

但下了楼走到弄堂外面,看到何齐的车子,林凛又仿佛变了一个人,先是大惊小怪的叫:“哇,这个牌子的车是不是很贵?”又问何齐:“我鞋子是湿的,可不可以踩进去?”

到了酒店,何齐另外订了个套间。他是铺张惯了的,只一个小包,也叫了行李员送上去,一帮人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林凛哪里见过这阵仗,乖乖看着不做声。何齐看到小孩这副样子,才觉得自己做的一点都不绅士,赶紧给了小费把人都打发走了。

新开的房间跟他住的那一间在同一层,门打开便是一个小客厅,连着两个卧室。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江景,林凛走进去就大叫:“哇,我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何齐,你有没有管家,就像小丸子里那个英叔?”

叫过之后,又把两个房间都看了一看,把林薇的衣服放在其中一间的床上,回头看看何齐,道:“我姐就睡这里。”

何齐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也说不清这孩子到底有戒心还是没戒心,是假傻还是真精明。

半夜,他又送林薇上去,客厅里留了灯,卧室的门也没关,林凛在其中一间睡觉。林薇轻手轻脚的进去看,小孩儿睡得正死,果然如何齐所说,就算要走,也不是今晚了。见这架势,何齐也不方便久留,说了晚安,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何齐一走,林薇就打算去洗漱,正要合上林凛那屋的房门,那小子却又从床上爬起来了,对她说:“姐你回来啦。”

林薇吓了一跳,见他精精神神的,一点瞌睡都没有,便知他刚刚是装睡,就骂他:“你怎么可以自说自话跟人家走?”

“我还不是为了你,”林凛却理由充分,语重心长道,“看你们俩腻在一起的那副样子,就算我不来,你难保也会跟他到这里来,我还不是怕你吃亏,有我在,他总不好意思对你怎么样。”

林薇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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