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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冷冬寒梅-第7章

小说: 冷冬寒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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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也对。”冷之谦的笑容与妻子适才的表情一样僵硬勉强。“好,我过几天就吩咐人事处安排。”

    冷恺群笑望着两人退离。

    老头子已经意识到己方的领导优势只能再维持几年的好光景,待他成年之后,幕后的大老板——他的外公,一定会对董事会施加压力,逼促“纵横科技”的棒子传递到新生代手中,一则让自家的资源交回自家人手中,二则替过世的女儿教训不忠的丈夫。

    为了保住权位,近几年来,“纵横科技”的开创元老纷纷面临被迫退休的下场,未达到退休年纪的高级主管则一律被“升迁”到领干薪、不管事的职位。

    铲除异己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若非冷老头子大杀功臣的行动太过明显,他也不会急着介入公司,防止己方的人马被拔除得寸草不留。

    冷恺群从后口袋掏出压扁的香烟,点燃一根。

    “咳……咳咳……”床上蓦地呛出咳嗽声。

    “醒了?”他不为所动,照旧吞云吐雾。

    既然形迹已暴露,就没必要继续颓躺着扮演病人。她推开被子,呼吸的频率仍然比往常清弱。

    “别在我的房里抽烟。”一点也不懂得体恤病人。

    “抱歉。”缕缕烟雾宛若翻腾的蛟龙,屏障住他的五官。“不过你最好趁早习惯。”

    她就知道!要求冷恺群中止他自身的享受,以提高旁人的舒适空间,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奇迹。

    “我想喝水……”她嘴里又干又涩,犹如快裂开来。

    “你喝的水还不够?”他冷笑。

    “我刚才是溺水,不是喝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语气自然而然充满戒备。

    “下回想闹自杀,记得别挑后院的游泳池。家里随时有人在,你死不了的。”

    她抿着唇,维持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谁说我想自杀?”

    “你居然以为我笨得看不出来!我应该感到失望或是愤怒?”他端出虚伪的悲哀神情,摇了摇头。“说吧!刘若蔷究竟说了些什么,让你想玩弄这种栽赃嫁祸的把戏,陷害她杀人未遂?”

    “你喝多了酒,已经醉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她打定了主意不认帐,看他能奈她何。

    冷恺群微眯起眼睛,静静地望着她,缥纱的烟雾制造出完美的阴异效果。深深一凝视,注入无限悬疑,无尽迷离。

    半晌,他离开座位,缓缓移坐到床畔,视线须臾未曾调离她的容颜。恺梅竭力持稳了呼吸,不愿在他的威逼眼光下示弱。每每被他注视时,充满束缚的无力感便倒冲回四肢百骸,使她逃无可遁。

    “告诉我,”他忽尔笑了,清朗的眼芒像预告一般,直望进她的心田。“你与刘若蔷闹翻的缘由,和几年前与她妹妹打架的原因相同吗?”

    “臭美!”她成功的被激怒了。“别以为你跳下水救了我,我就欠你人情。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

    冷恺群突然抓住她双手,使劲一拉,害她失了力的跌撞向他胸怀。

    香烟味、淡酒味,异性的体息突然飘进她鼻端……红色、黄色、蓝色、绿色,诸般纷乱的色彩蜂拥向她的脑壳……好晕,好晕……

    一直让她心悸的眼眸就在数公分之外,灼烧她的心……

    她的唇染着清清浅浅的朱赤,脸蛋浮现异样的绯红,秋眸因为微烧的体温而发亮,贝齿如白米粒,眉宇间依然透露出年轻少女的稚弱……

    他猛地推开她,力道既狂热又突兀。恺梅一时不察,应声又倒回软枕上,骇异得喘着气。他——他想干什么?

    “你和姓卓的女人一个样!成天只晓得在男人身上动脑筋。莫怪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场突来的恶气发得一点道理也没有。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妈!”累积多年的怨恨终于出一点因头。“或许她不该和已婚男人发生感情,然而历史已经无法改变,起码她除了原来的丈夫之外,也只跟了爸爸这个男人,你凭什么以看待淫妇的眼光和口气来指责她?”

    “谁的爸爸?”他黑着脸,露出阴凉森恶的微笑。“你的爸爸或我的爸爸?”

    这个反驳方式为她意料未及。

    “什么意思?”她一呆。

    他只是冷笑,并不给与直接的解答。阴郁的再瞟她一眼后,带着莫名其妙的火气,他重重踏离闺房里的暗潮汹涌。
第四章
    十五岁,私立女子国中的第三年生涯。

    千百年来,骚人墨客吟咏着这段美灿的青春年华,她只觉得惨澹。如果生命能够有所选择,她宁愿跳过这段人人欣羡的芳龄,直接面对鸡皮鹤发。

    成长的痛苦,大致来自生理上。

    短短一年之内,平坦的前胸迅速鼓膨起来,上体育课或涉入拥挤的场合,偶尔被同学的手肘不经意撞触到,简直痛不欲生。于是,她刻意与全世界画分出来的距离,益形明显。生理上的不适已经让她难以调适了,邻校男学生的注目更让她手足无措。

    她的身段比同龄的女孩高挑优雅,五官典雅而清丽,一头乌黑青丝在老爱于秀发上作怪的流行少女中更显得出色,尤其是沉默内向的性格,被一票半大不小的毛头们比喻为“充满神秘感”,简直让人如痴如醉至死。彷佛一夜之间,所有同龄的异性都注意到景雅女中的校花冷恺梅。

    无论她如何避免,那些烦人精永远有法子问出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冷氏夫妻一面赞唤“有女初长成”的同时,她却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直到世界末日再爬出来。

    不愿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

    自小即如此。

    这一年来,冷恺群依然不改一贯的讥嘲和冷调,以他独有的傲慢姿态笑看人世间。然而之于她,只有忽视——非常非常非常刻意的忽视,似乎她的年龄越来越大,姿貌越来越出色,他的轻忽就随之水涨船高。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变成隐形人了。

    她才不承认冷恺群的态度伤害了她。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傲慢自大的臭男人而已,自以为是名校电机系的高才生,前程远大,地球便依循他而运转。

    可是,该死的,他确确实实的伤到她了,不容她否认。偶尔她会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打量自己精巧秀丽的长相。难道她一点也不美不好?其他男同学都看走了眼?女同学又嫉又羡的眼光纯系出于她的幻觉?否则,为何看进他眼内却无动于衷?

    可笑的是,父亲却对他的异样毫无所觉,连她妈妈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恺群一直就是这种态度啊!”卓巧丽见怪不怪。

    从一年前冷恺群救回她一条小命,两个大人竟然对他产生莫名其妙的信赖感,认为他嘴里虽然不说,其实很疼宠唯一的“妹妹”。

    疼宠?骗鬼!害她背上芒刺生疼才是真的!

    “梅梅,你妈和我有事到高雄去,这两天不会在家。”早餐桌上,冷之谦宣布夫妻俩又有应酬的讯息。“司机老吴家里临时有事,今天也请假,晚上你的辅导课结束,记得自己搭计程车回家,而且一定要送到家门外才能下车,知道吗?”

    前阵子这附近发生几起抢案,做父亲的不免有点忧心忡忡。

    “年轻女学生独自搭计程车就安全了吗?”卓巧丽嘀嘀咕咕的。“那个老吴也真是的,一天到晚告假不上班,需要他的时候永远找不到人,我看干脆换个司机算了。”

    “要不然我打行动电话联络恺群好了。”冷之谦把念头动到“很疼妹妹”的儿子身上。“你的学校离T大不远,下了课和他碰头,两个人一起回来。”

    “不用了。”如雷贯耳的大名震得恺梅眉间兴起波涛。狡兔三窟,这家伙昨夜不晓得又耗在哪号女友的住处过夜。

    溺水事件之后不久,刘若蔷成为冷恺群花名册上第无数个“还是好朋友”的下堂妇。她不敢痴心妄想的以为他是为了她而与刘若薇分手,毋宁说她替他制造了绝佳的分手藉口,省掉一番拉扯和纠缠。

    过去一年以来,唯一让她足堪告慰的好消息,莫过于刘氏姊妹的退场。

    卓巧丽沉思地点了点头。“也好,上飞机以前记得拨个电话和他约时间。”女儿的抗议视同未曾提出。

    “妈!”她加重不悦的语气。“我可以自己回家。”

    “没出事之前你当然会这么说。”她娘亲意有所指的横了丈夫一眼。“假使被绑匪架走了,谁晓得你老爸付不付得起赎金。到时候说不定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向那个霸王少爷筹款子呢!”

    “你在小孩子面前提这些做什么?”冷之谦重又把整张脸藏在报纸后面,采取息事宁人的战略。

    “小孩子?!”卓巧丽心头登时不爽快。“唷!你的宝贝儿子是男子汉、未来的大继承人,我女儿就只能当个小孩子。”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亲生孩子,难道还分什么彼此?”眼看战局有扩大的趋势,他只好放下报纸,示意妻子别在此时此刻谈公事。

    “你不分,人家要分哪!难道还由得了你?”卓巧丽没讲出个所以然来是不肯罢休的。“哼!亏你外表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骨子里却是什么也没有,等‘人家’日后翅膀硬了,公司、股票、动产、不动产全部归还到‘人家’手中,你还有什么地位讲话!请问这一、两年,哪一个寒暑假他没回公司‘实习’?可从没见过实习生的职位一年升过一年的,偏偏你们冷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宝!这下可好,待人家毕业了,如果他打算出国念个硕士也罢,就怕他决定正式进公司上班。这我倒要请问一下,‘实习期间’都能升等为高级专员,正式上班后还得了?没有给个经理、协理的位置,人家肯坐吗?干不了两、三年,说不定就升任总经理了。”

    若非两人老夫老妻,多少有了感情,她的难听话只会更多,不会减少。再怎么说,“纵横科技”的根本来自于元配的财势。人家生前,这老头就另外了小香巢,过世之后更把母女俩迎进门,娘家那头的势力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原本还以为老头子坐拥数亿身家,现在才知道他元配娘家据守企业体百分之五十二的股分,一心只等着拱东宫太子坐上经掌大位。在此之前,他不过是先坐坐皇位,替人家卧枕温席。

    冷之谦的老脸当场挂不住。砰!一掌拍向桌面。

    “你给我少说两句,公司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卓巧丽哪里会怕他拍桌拍椅,要比凶悍尽管来,谁怕谁:“你的去留可直接关系到我们母女……”

    嘎吱!椅脚往后惟,在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两个大人的争执霎时被中断。

    “爸,妈,我先出门搭校车,祝你们旅途平安。”她木然的离开餐厅。

    既然无法插嘴或改变现状,唯有选择退席一途。

    “看!你非得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不可……”父亲不悦的咕哝声被她截断在门后。

    其实,她听见或没听见并无所谓,即使冷恺群真的将她们扫地出门,台北钱淹脚目,饿不死人的。世情薄,人情恶,这世界本来就是一片难。

    “梅梅!”冷之谦从窗口扬出一串叮咛,“傍晚记得打电话联络你哥哥,叫他载你回来。”

    可笑!他们想嘱托的对象,正是他们最无法掌握的人。

    于是她放弃回应。

    一缕轻风传出低吟,多少事,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校车迢迢晃进站,她跳上车,不给它机会说了……

    ※※※

    “底下的,快闪开!”

    前一秒钟,恺梅倚着图书馆外墙,等待姗姗来迟的大主角出现;下一秒钟,头顶上有一道悦耳的男音朝她喊话。假设她乖乖听话地让开一步,伤势应该不至于太凄惨,偏偏她先抬头观探,确定一下对方喊话的对象,所以,惨剧发生了。

    一团四匹方方、硬邦邦的物体冲着她的头脸砸下来。

    “啊!”中弹!

    她登时眼冒金星,当场腿软得坐倒在草皮上。

    好痛!除了简单的两个字,她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真的好痛好痛好痛!

    “你没事吧?”那道适合进广播电台的低沉男声飞快接近她耳边。

    两颗眼泪不由自主的滚出目眶,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掉下来的不明物体打中她眉眼附近,震动了泪腺。她还以为“天上掉下横祸”只是一句俗语,孰料发明这句话的原主儿果真具有令人不可轻忽的智慧,才会事先预知了她的恶运。

    “小妹妹,别哭啊。”悦耳的男声充满歉疚。“来,哥哥帮你看看打中哪里?”

    可能是一时之间被打晕头了,或因对方沉浑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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