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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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　序章
1974年深秋的一个夜晚，江淮大地沉睡在死一般的静寂里。
　　突然，一列长长的火车，如一条夜色里穿行的巨龙，疯狂地嘶鸣着，由南至北在秋天的原野上飞驰着。
　　车厢里十分拥挤。从拥挤的人群里散发出来的汗腥、脚臭和种种臭鱼烂虾的味道搅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不肯散去。
　　这时，随着一声吆喝，一个列车员推着一辆哐啷作响的小餐车，艰难地挤过拥站在过道上的旅客走了过来。
　　“盒饭，一块钱一盒——”嗓音很高的列车员吆喝着。
　　小餐车上的生意，在这里受到了冷落，列车员有些失望地继续往前推去。当列车员快要走到车厢连接处时，不料，一个身穿军用棉大衣的女人伸过来一只胳膊。列车员停了下来，先是看了一眼女人手里捏着的几张毛票，接着朝那女人点了头，顺手把那几张毛票抓过来，一五一十地点了，弯腰从小餐车里捡出一只盒饭，递给了那个女人。
　　看上去，那女人长得十分俊气，很有些飒爽英姿的味道。这种味道虽然说不上多么迷人，但透过外表，总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内在母性的温暖。她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目光里充满了饥饿。
　　女人十分平静地把刚买来的盒饭放在身侧的茶几上，正准备打开，忽然，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儿望着她大声惊呼起来：“啊！你流血了！你看，你怎么流血了？！”
　　那女人不自觉地愣在了那里。接着，她一边举着手里的筷子，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此刻，自己裤管下那地方，已经汪了一摊猩红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一霎时翻卷上来，并渐渐在整个车厢里弥漫开去。
　　那女人猛地按住了自己的下腹，不知所措地呼喊道：“我……我要生了……快，救救我……”
　　惊呼声与呻吟声，一下子把旅客们的目光集中到那女人的身上来。许多人先是一个惊愣，接着便向那个求救的女人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人们担心地问道。
　　“医生，医生，谁是医生？快救救她，她要生了！”女人身边的那个女孩儿，一边呼喊着，一边竟吓得哭出声来。
　　一个背着红十字药箱的年轻女子，听到消息，很快从另一节车厢里拨开拥挤的人群走过来。
　　“来，让我看看！”背红十字药箱的女子来到那女人身边，把药箱放在车厢的茶几上。很快又与另外几名旅客一起把那女人摆放好，准备为那女人助产接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列车一如既往地嘶鸣着向前奔驰。
　　在那位医生一番紧张的忙碌之后，随着嘹亮的啼哭声，一对双胞胎男婴顺利地来到了人世。
　　然而，就在大家万分惊喜之际，那位脸上已经挂着汗水的医生，倏然发现那女人的腹内还有一个胎儿。
　　医生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还有一个？”
　　“使劲！再使点劲，马上就要生出来了！”医生望了望那女人，鼓励道。
　　那女人压制住自己的痛苦，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扭曲着自己的上身，大喊了一声。又一个男婴终于钻出了母体。
　　车厢里又一次传来了惊呼声：“我的乖乖，三胞胎！”
　　但是，惊呼过后，人们很快便惊呆了。这个男婴生下来好半天了，却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啼哭声。
　　整个车厢一片静默。人们似乎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等待着最后的那个男婴传来的激动人心的啼哭声。
　　医生开始为那个无声无息的婴儿做人工呼吸了。站在她身边的所有的旅客，都眼巴巴地注视着，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
　　医生终于绝望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生产时间太长了……”
　　此刻，那女人，那男婴的母亲，已经失去了周身的气力。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旅客坐椅上，渐渐地走进了浑沌的梦里……
　　那女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了。她是被一阵乱嚷嚷的嘈杂声惊醒的。从旅客的举止神态上，她意识到，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到了……
　　列车上哭哭啼啼的婴儿，最终是被清扫车厢的列车员发现的。
　　这时，整个空荡荡的车厢里，除了新生的婴儿，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了……
　　　。。

脸谱　第一章（1）
1
　　对于正在迅速发展的江淮某地的中等城市江洲来说，2004年这个过早来临的夏日，似乎从本质上并没有改变多少居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春夏秋冬的自然规律，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所呈现出来的意义，明显地带上了一种顺其自然的味道。
　　来的来了，去的去了。开始或者结束，生活就这样一如既往地在这个城市里进行着。尽管宽敞平展的市中心街道的路面上于烈日之下正蒸腾着一阵连着一阵的燎人热浪，但是，人们仍然匆匆来去于店铺林立的街道与一切可以出入的场所。
　　此时正是阳光炽热的午后，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相对有些稀少。
　　那辆锈迹斑斑的黄色工程抢险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中心街道上的。
　　透过敞开的车窗可以看见，司机是一个身材魁梧而又强壮的青年男子。这个男子身着一套工程抢险人员常穿的黄色工作服，戴着一副宽宽大大的墨镜。
　　一路上，抢险人员的目光不时地透过墨镜往敞开的车窗外张望，那目光落在街道上那些美丽的女人身上，面部肌肉就会于猝然之间若有若无地抽搐起来，随之而来的喉咙里就会发出十分怪异的咕咕声，如同一只正在产蛋的老母鸡……
　　黄昏时分，炽热的暑气渐渐消退下来，那辆黄色抢险车如一只寻血猎犬般，正缓缓行驶在闹市外的一条林荫道上。这时，一队戴着头盔、穿着紧身运动服、骑着自行车的女运动员，在林荫道上飞驰而过，从她们的身上洋溢出来的生命活力和体现出来的健美与欢快，辐射到每一个行人的身上。
　　黄色抢险车里的青年男子又在笑了。他加大油门，跟上了女运动员们，并一直跟随着驶进江洲师范大学的校门。
　　那些女运动员最终停在了校内体育馆的门前，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一排，等候着走下敞篷式越野车的教练进行讲评总结。
　　穿着一身运动衣的男教练，显然对今天的训练不尽满意，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他还是走到队伍前，例行公事般地说道：“今天的训练科目基本完成，大家都很努力。但是，有个别人是心不在焉的。我能看出来，我不想点她的名字。”
　　教练员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队伍中的那个小个子女孩，而后继续说道：“你们要知道参加大学生运动会的门槛很高，竞争很激烈。我们马上面临省里的选拔赛，到时候我们这里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将被淘汰。我希望你们各自好自为之。”教练员说到这里，本想喊一声解散，但是，他的目光又无意中落在了那个小个子女孩的身上，教练员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满地提高了嗓门说道，“陈平，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人的情绪低落影响整个团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个子女孩听到教练员点了她的名，忙把头低垂下来，小声嘀咕道：“我怎么啦？”
　　教练员没有听到那个叫陈平的小个子女孩的埋怨声，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大伙，接着一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解散！”
　　女运动员们一哄而散，唧唧喳喳地拥进体育馆。陈平走在最后面，刚才受到了教练的点名批评，她心里边感到十分委屈，一副不快的样子。一个同伴看到陈平这样，忙走过来安慰道：“杨指导这人就这样，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别太在意了。”
　　陈平感激地看了同伴一眼，一边慢慢往体育馆走，一边真诚地说：“我并不是想影响大家的成绩，不知怎么了，我今天一直情绪不高……”　。　想看书来

脸谱　第一章（2）
那辆黄色的工程抢险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块树荫下。而刚才的这一幕都被车里的那个青年男子看在了眼里。
　　待女运动员们陆陆续续在视野里消失之后，身着黄色工作服的工程抢险人员慢慢打开车门走下车来，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间配电房，开始动作熟练地打开配电箱检修起线路来。
　　突然，隔壁的更衣室里传来一阵惊恐不安的喊叫声。刚才明晃晃的更衣室，此时此刻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说停电就停电了，黑压压地怎么洗澡呀？”
　　黑暗里不知是谁埋怨了一句，埋怨声立即引来许多人的共鸣：“不是说这里从来不停电的吗？”
　　“妈的，真是见鬼了！本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的！”有人甚至骂了起来。
　　那个左脸颊上长着一颗细小黑痣的女孩子陈平，正在惊恐不安地更换衣服，这时，身边的同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陈平，想什么呢，你怎么还没有好呀！”
　　陈平一边焦急地等待来电，一边应着：“真不巧，我这几天倒霉了。”
　　那个穿黄色工作服的青年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出配电房，向不远处的锅炉房走去的。
　　锅炉房里没有一个人影，炉膛里正燃烧着熊熊大火。青年男子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锅炉旁有一张小床外，几乎没有任何一件像样的家什。毫无疑问，那张看上去脏兮兮的小床，是值班人临时休息的地方。青年男子望着那张小床笑了笑，接着，猛然想起什么，顺手操起一把铁锹，往炉火正旺的炉膛里加煤，顿时间，炉膛里烈焰翻滚。直到这时，青年男子仍不肯罢手，还在往炉堂里一锹一锹地填送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怒一般。
　　滚滚黄烟一团连着一团从炉口处涌了出来，大有淹没一切的迹象。于不知不觉间，那些浓重的黄烟顺着通风管道，又一团一团打着滚儿向更衣室涌去。
　　更衣室的那些女孩子有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换好了衣服往门外走去，而更多的女孩子还在更衣室等待着。
　　浓烟涌进了更衣室。更衣室里剩下的那些女孩子一下子惊呆了。待反应过来，顿时齐呼乱叫着慌作了一团，一边呼着喊着，一边纷纷逃离出去。
　　那个叫陈平的女孩子被席卷而来的浓烟呛得大咳起来。黑暗中，她一边惊惶地把背心套在身上，一边跟着杂乱的人群往外跑，不料想，于慌乱之中滑倒了……
　　市消防队很快接到了报警，几辆消防车迅速赶到了火灾现场。
　　一根根消防水管被消防队员拖进了体育馆，高压水枪喷射出来的水柱一起扫向浓烟翻滚的更衣室。一些运动员在消防队员的帮助下，惊魂未定地走出体育馆。看上去，此时此刻的运动员们一个个都显得十分狼狈。
　　就在这时，人们忽然发觉，那个脸上长有一颗黑痣的小个子女孩陈平不见了。
　　2
　　江洲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何菁，正在警察俱乐部和她的队员们一起进行空手道训练。在这些年轻的警官里，正在停职接受调查的江洲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徐雷显得格外英气逼人，动作亦最为潇洒利落、果断有力。
　　但就在训练的过程中，徐雷好像一下子变得情绪失控起来。一连几个凶猛的招式过后，与他对打的对手便被逼到了死角。一般情况下，这时候处于上风的选手应该停止攻击才是。但是徐雷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连续使出撒手锏，将对手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身下。接着就是一个双手锁喉，眼看就要将对手置于死地。众人一下子惊呆了，连忙冲了上来，把徐雷拉开了。

脸谱　第一章（3）
何菁对徐雷大声吼道：“徐雷，你想掐死他吗？这是训练，不是拼命！”
　　何菁一句话，让徐雷猛然省悟过来，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懊悔。他赶忙把倒在地上的对手扶起来，十分歉意地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刚才，没伤着你吧？”
　　对手朝徐雷摆摆手，猛烈地咳嗽起来。
　　“对不起，我，我刚才好像走神了……”徐雷仍心怀歉意地向对手赔不是。
　　何菁疑惑地望着徐雷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徐雷思忖片刻，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刚才一阵心烦意乱，情绪就没法控制了。”
　　正说着，何菁的手机响了。
　　何菁听着电话，脸色冷峻起来：“我知道了，我二十分钟内赶到。你们注意维持秩序，保护好现场！”
　　当何菁和徐雷赶到江洲师范大学体育馆的锅炉房时，刑侦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在现场进行勘察了。那个叫陈平的小个子女孩，此时正赤身*地躺在锅炉房的小床上。法医周光涛正在认真地检验陈平的尸体。
　　何菁望一眼陈平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