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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综合处长-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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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马小路的泪水就止不住淌下来,一副可怜虫的样子。

何玉如没去理会马小路,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迷蒙的屋顶,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女儿那声泪俱下的哀诉。其实内心何玉如又何曾不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儿?她知道马小路变成今天这样,主要是那个狗男人伤透了她的心。树怕伤皮,人伯伤心,人一伤心,活起来便没有了劲头和精神。可再怎么的,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呀,这样不是糟踏自己吗?为此,何玉如曾苦口婆心,不知开导过她多少回,她硬是振作不起来,依然整夜整夜在外面打麻将,昨晚还到那些色情场合做起了陪舞女。打麻将反正已成风气,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在打,可做陪舞女那是做得的么?传出去,别说做娘的老脸没处搁,败了幼儿园的名声,那又怎么是好?

何玉如越想越感到可怕,心情由气恼烦躁,变得沉重起来。她背对着马小路,问道,昨晚你到哪里去了?马小路说,我没到哪里去,就在麻将馆里打了几个小时麻将。何玉如瞪着马小路,说,还要瞒我?马小路知道露了马脚,才低下头说,是郭淑敏拉她去的。

这让何玉如感到意外,想不到郭淑敏会拉马小路下水。转念一想,如果马小路不是那种女人,谁又拉得走你?也许是马小路早就找过郭淑敏,人家才会照顾她的生意呢。何玉如就有气,说,你说说,你要你妈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我一辈子堂堂正正,没有什么地方可让人戳背的,你自己不要做人,也要为我想想哪!

何玉如激动地说了半天,马小路这里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何玉如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过身去。就见马小路蜷缩在沙发里,双手抱膝,两肩高耸,脑壳嵌进两腿间,仿佛受了惊吓正在自卫的刺猬团。何玉如不知马小路缘何这样,走到她面前,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睡着了?

马小路还是没反应,仍缩在那里。何玉如就伸过手去,摸着马小路的脑壳往外掰,开始还掰不开,掰了几下,掰开点,才见马小路涎水下垂,鼻涕外流,泪眼婆娑,一副看不成的样子。何玉如以为她是因为内疚而哭泣,慈悲心肠早就软了。不想接下来,马小路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身子跟着战栗起来,牙齿上下不停地磕碰着,话不成句的说,我、我不、不、不行、啦……

何玉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提高嗓门喝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马小路战栗着,努力站起来,风中的柳条一样左右摇晃两下,然后踉踉跄跄奔进卧室,在床头柜里摸索一阵,拿出一个针筒,上了药水,往手臂上狠狠地扎下去……

完了,完了!何玉如长叹一声,步履蹒跚地走出马小路的屋子。→文¤人··书·¤·屋←

其时,外面起了大风,何玉如觉得眼前的房屋和树木变得模糊,不断地重叠着,更替着,最后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摔到地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篇

5

等何玉如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倒扣在头上的盐水瓶,以及瓶子下方那输液管里漫不经心地垂滴着的滴液。然后她看见了床前的丈夫老马,和老马旁边的郭淑敏、小夏、林琴琴她们。何玉如苍白的脸上就露出一丝歉意,嘴巴张了张,想说声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大家就在一旁惊喜地说,醒了,何园长醒了。

到了中午,郭副园长她们已经离去,病房里就剩下老马和何玉如自己时,何玉如就问老马,小路呢?怎么没见小路?老马说,小路昨天晚上到过这里,今上午有班,便没过来,下午会来的。

何玉如沉默片刻,说,你要她最好不要再来,我不想看见她。老马说,不管她怎么不争气,但究竟还是你的女儿。何玉如说,我没这个女儿。

老马便不做声了,望着吊瓶出神。

何玉如突然想念起申慧群来了。她好想见见申慧群。只是她又不能在老马面前说起申慧群,这是她心里的秘密。

医院住了没几天,何玉如就办了出院手续。本来就没大病,那天完全是被马小路气的。没病待在医院里,要花幼儿园的钱,何玉如心疼。老马没在医院里,也没先告诉郭淑敏她们,何玉如一个人离开的医院。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何玉如那一直阴沉着的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她就有了一个在街上多逗留一会儿的愿望。是呀,平时只顾在园里上下跳,而家里搬煤扛米,购吃买穿,几乎全由老马包了,自己连街都很少上,差不多成了庵堂里的尼姑。

这么一想,何玉如自觉好笑起来。她已偏离回家的方向,来到街上。

一转一转,不知不觉转到一处农贸市场。举目一望,竟然在密集如蚁的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别人,而是幼儿园的采办员林强生,他此时正站在肉案前称肉,旁边是那架挂着两个篾篓子的破单车。何玉如往前快迈两步,想过去跟他招呼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便止住步子,躲进一旁的鞋铺。一直到林强生称好肉,接过屠户开的条子,交了钱,推着装了肉的单车离开,何玉如才走出鞋铺,朝刚才林强生待过的肉案走去。

那是一个贼眉鼠眼,留着小胡子的年轻屠户。见何玉如走过来,小胡子举起屠刀往案上一砍,朝她挤眉弄眼道,是不是来一腿?然后把那边猪肉拍得啪啪作响。何玉如往案前一站,不慌不忙地说道,一腿两腿都行,但要看你的价格如何。小胡子说:“价格?我吃哄得别人,也不敢吃哄你呀!何玉如说,那你开个价吧?小胡子说,六块六一斤,少一分钱都不卖。

“不卖就不卖,我到别处去。何玉如说着话,眼睛往其他卖肉的地方瞟着,做出一个立即要走开的样子。小胡子嘴里一副无所谓的口气,眼睛却盯住何玉如,生伯她走开了。何玉如就真地往外迈了一步。

这一下小胡子有些稳不住了,说,你开价吧?何玉如说,这价还有什么好开的?人家都卖五元五一斤。小胡子说,人家什么肉?我这什么肉?何玉如说,人家的猪肉,你这不是猪肉,是龙肉不成?

小胡子软了下来,将头往何玉如身前凑凑,神秘兮兮地说,那你告诉我,你是给自家买,还是给公家买?何玉如说,自家买咋的?公家买又咋的?小胡子说,给自家买,你不可能买多少,我选最好的屁股肉给你割,绝不少你的秤,但这是零售,刀下得碎,肉容易折,最低不能低到五块六一斤;给公家买嘛,那你肯定会买几十上百斤,这是批发,我放血,五块五一斤,怎么样?

停停,小胡子又故意放低了声音,好像生伯旁人听了去似的,说,而且我给你开的发票是六块一斤。何玉如说,那怎么行?搞假动作。小胡子说,那有什么不行的?刚才那个买肉的男人,天天在这买,我都是这么处理的。

接着小胡子放大声音,说,我还可以给你扛到单位去,守着你过足了秤再走。何玉如说,好,我在你这买了,不过我暂时只买二斤肉。小胡子也干脆,说,行,下次买整腿整边时,再来。一刀下去,砍出一块,过秤正好两斤,又用塑料袋裹了,递给何玉如,说二五一十,二六一二一十一块二。

何玉如接肉在手,却不急于掏钱,说,给张发票吧。小胡子说,两斤肉开什么发票啰?何玉如说,我家里也要记账的,没发票怎么记?小胡子没法,用那只油腻腻的手写了一张普通的收据。何玉如知道屠户按宰猪的头数收屠宰税,不像商店里卖货有零星发票,于是拿过收据,付了款,提着肉走了。

这天何玉如还买了鱼鸡鸭几样东西,都让小贩写了收据。她转身走开时,那些小贩就点着她的背心,说,从没见过给自己买条鱼买只鸡也要开票的,这女人的神经一定出了岔子。何玉如把那些指点撇在身后,走出农贸市场,走进灿烂着阳光的大街。

从农贸市场外的大街回幼儿园有两条路,一条是人来人往的横街,一条是少有人走的曲里拐弯的偏巷。今天何玉如心血来潮,朝那条平时难得走一回的偏巷迈去。

这是条窄窄的着青石的老巷,两旁的板装屋就像许久没人翻阅的线装书。阳光从狭窄的空中遗漏下来,在石板上照出幽白的影子,巷两旁的板装屋也跟着晃亮起来。

前面不远已是喧闹敞亮的巷口,猛抬头,何玉如竟然又看见了林强生的身影。她自语道,这个城市也并不小,怎么老是碰上这个林强生?

林强生是从巷口一扇破旧的木门里出来的。他还推着那辆驮着两个篾篓的破单车。一出门,林强生就骑上车,猛踩几脚,驶离了巷口。那两个篾篓装着幼儿园几百小朋友和老师中餐的伙食,林强生知道再不能拖延,必须马上赶回幼儿园去。

只是林强生并不知道,今天自己两次撞进从医院里出来的何玉如的视线。

等林强生走远了,何玉如才慢慢走向刚才被林强生用单车撞开,还没关上的那扇木门。她发现门上倚着一位瘦弱而驼背的老妇人,此时正一双空洞无光的眼睛,象征性地望着林强生刚才离去的那个方向。

何玉如也不吱声,上前站到老妇人的面前。老妇人用手在前面扬了一把,说,谁呀?你挡在那里干什么嘛?你别以为我瞎了,你挡在那里,我还是知道的。何玉如就往一旁闪了闪,说,嫂子,你在瞧什么嘛?老妇人说,我在瞧强生,他刚走,走出巷口不远。何玉如说,强生是谁呀?老妇人说,强生是我那死鬼的弟弟,那死鬼脚一伸就走了,把我留在这世上活受罪,要不是强生,我早活不成了。

老妇人说着,那空洞的眼眶里就漫出混浊的泪水来。何玉如说,他常来你这儿吗?老妇人说,常来。何玉如说,来干什么?老妇人就显得有些自豪,说,他给我送点用的吃的,油盐煤米,鱼肉水果都送。

何玉如偏偏脑壳,往门里瞧了瞧,只见桌上有一只碗,里面盛着一坨新鲜猪肉。

何玉如说,你的儿女们呢?老妇人就满腔的愤怒,说,那些天杀的,只顾自己享福快活,一两个月都不到家里来看我一下。何玉如说,你的眼睛不好使,怎么给自己做吃的?老妇人说,这个我还行,碗筷油盐都在老地方,自己不会跑。有天深夜强生送只去了毛的全鸡过来,我就是自己剁烂炖熟的。

听到这里,何玉如恍然而悟,想起那天夜里没追上林强生,原来他拿着鸡来了这里。

何玉如还想问点别的,老妇人忽然警觉起来,说,你是干什么的?何玉如说,我是路过的,在你这里歇歇。

老妇人不再吱声,缩进木门里,旋即吱嘎一声,把何玉如关在了门外。何玉如在地上立了一会儿,才转身,一步步向巷口走去。嘴上嘀咕道,这个林强生。

第二天是星期三。按园里的规矩,三五的上午何玉如坐在办公室办公,老师们有什么事,或有药费或别的什么发票要签字,都是这个时候来找人。因为好几天没上班了,积压的事多,何玉如早早就进了办公室。清理堆着报纸和教具的桌子时,何玉如发现镇纸下压着一张转园的单子,上面写着衣向阳的名字。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心想这衣向阳转什么园呢,是不是又因了马小路的缘故?

将单子挪一边,何玉如去掏包里的医药费发票,打算填好报销单,让郭副园长签字。职工们的发票由何玉如签报,她的发票则只能郭副园长来签。

不想掏出来的竟是几张皱巴巴的买肉买鱼的收据,何玉如就往抽屉里一塞,心想待会儿林强生来报发票,倒要比较一下,两人买肉的价格相隔好远。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哭闹着,撞入园长办。何玉如抬起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头发染成红黄色,嘴唇涂得像过了夜的猪肝。细瞧,这不是衣向阳的妈妈江潮吗?江潮后面正围着一伙看热闹的老师和家长,他们见江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那个洋不洋土不土的脸蛋污染得难看而又滑稽,都在开心地哄笑。

江潮却不顾这些,一屁股坐到何玉如的办公桌上,把鼻涕从鼻孔里一把捏出来,往桌面上一甩,故意说,你就是何园长何玉如吧?你就是马小路的妈妈吧?何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点点头。江潮就撩开裙摆,在套着黑色丝袜的腿肚上抠出一把钞票,再在钞票中间翻出一张纸条,往何玉如面前一扔,说,你看看吧。

何玉如正要拿纸条,郭淑敏从外面走进来,先将看热闹的人轰走,再关上办公室的门,将何玉如拉到一旁,说,你看见衣向阳转园的单子了吧,没想到衣向阳一转园,他妈妈就找上门来了。

何玉如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郭淑敏说,你看看江潮给你的纸条就知道了。何玉如就转身拿起纸条。那是一纸复印件,上面写着“今借到衣兵人民币伍仟元整”的字样,后面还落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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