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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仕途-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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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还躺在床上,康翠英就开始在他耳边聒噪,说超超要满十周岁了,得准备个有些分量的红包,责令陆秋生快去想办法。超超是康翠英大女儿惠青的儿子,康翠英和陆秋生带到六岁上小学,才被惠青接走。陆秋生说:“我每月工资都全额上交给了你,还要我到哪里去想办法?”康翠英就发脾气:“你的存款呢?还想留着,带到棺材里去?”

陆秋生没做记录,说不清这是康翠英第一千次还是第一万次找他要存款了。两人正式结婚后不久,陆秋生就给过康翠英一个八万元的存折,她嫌少,认为他做了那么多年厂长和政府副秘书长,别说上百万,三五十万的存款绝对少不了。陆秋生便掰着指头,一五一十给她算账,每年收入多少,吃饭穿衣孩子上学多少,只差没列收支平衡表了。康翠英不吃这一套,说:“你别以为我天天缩在医院里,不知外面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你跟我说,检察院抓了那么多厂长和政府官员,有几个数字在百万以下的?”

一句话噎得陆秋生眼睛翻白,说:“你见我没被抓,不高兴是吧?”康翠英说:“你是祖宗积德没被抓,若被抓了,莫非数字还会低于那些贪官?”陆秋生说:“可惜我不是贪官,是清官。”康翠英说:“你是贪官还是清官,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一个家庭主妇,只想管管自家财产。你不交存折,也要把话说在明处。咱们既然做了夫妻,所有财产都是共有的。比如你的孩子,哪个从你手里拿了多少,我想知道个数,总不过分吧?”

康翠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怀疑陆秋生将钱给了他陆家的孩子。要说跟康翠英结婚前没给过几个孩子一分钱,也不可能,可给得并不多,算起来每人大概也就一两万的样子。像大女儿陆红梅,当初生死要嫁给剧团漂亮小生,陆秋生坚决不同意,关系搞僵,几乎没给过钱。再说那时贪风没现在盛,多贪大贪条件不够,加上陆秋生也就做厂长那几年有些实权,其他时候都是闲职,没怎么管事,想多贪大贪也轮不到他头上。

这些话康翠英哪听得进去?说她并非三岁小孩,不是那么好哄的。陆秋生非常苦恼,甚至动过离婚分手念头,可想想快七十岁的人了,离火葬场越来越近,还去离婚,说出去也不怎么好听。少来夫妻老来伴,分了手,到时想找个怄气骂架的人都没处找。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一辈子才勉强混了个正局级,不好说多么失败,至少也算不上怎么成功,好不容易跟小自己快十岁的漂亮女人结了婚,修成正果,多少也算是个弥补。用时髦的话说,叫做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如果离了婚,官场情场都归于失败,这辈子岂不是一无是处了?基于这个不可明言的心理,陆秋生只好处处忍气吞声,时时吞声忍气,坚持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哄的策略,努力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是不犯人,能让的让,不能让的也让,尽量争取和平共处,不让矛盾升级。这几招还管些用,有时康翠英咆哮够了,也会放陆秋生一马,偶尔让他耳朵清净一些时日。

不想这两天康翠英又以给她外孙做生为由,旧话重提,直击陆秋生命门。陆秋生退休多年,除了工资表上几个死钱,再没别的外财,上哪儿弄钱去?又不是在位那阵,这里吃请接红包,那里开会拿误餐费,平时总有上千元钞票养口袋。幸好这次下棋下了第五名,有八百元奖金,这个数在桃林这个经济并不怎么发达的地方,应该也出得了手了。

兴冲冲回到家里,没见康翠莫影子,不用说又到外面打麻将去了。除非儿女和外孙外孙女上门,她在家待得住,其余时间都泡在麻将桌上,家里洗衣做饭由陆秋生全包。陆秋生曾开玩笑说,自两人结婚以来,他就成了包身工,包饭包衣包卫生。康翠英眼睛一横,说跟他偷偷摸摸那么多年,浪费她多少青春,现在嫁到他屋里,还不该享享清福?不想做包身工也行,给五十万青春损失费,两人各奔东西。陆秋生只得赔笑脸,说包身工他做定了,这么光荣又幸福的包身工,人家想做还没这个运气和身体素质呢。

放下奖证奖品和奖金,陆秋生又开始他光荣又幸福的包身工业务之一:淘米做饭,架锅炒菜。还一边哼起曲子来: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是辛勤把活干……哼上几句,陆秋生就停下了,苦笑着自嘲道:时代不同了,这歌词也该改改了,比如男子和女子就可以对调一下,改作女子打牌在麻坛,男子做饭在灶边什么的。

饭快做好,拨通康翠英手机,报告可以开饭了。康翠英说:“开什么饭?又不是劳教所。”陆秋生涎着脸说:“不是劳教所就不可开饭了?你说是给你送饭去,还是你亲自回家就餐?”康翠英说:“我正抓了副好牌,哪有工夫就你的餐?”啪一声关了机,陆秋生只好用保温盒装上饭菜,出门下楼,去支援前线。自退休沾上麻将以来,康翠英难得在家吃几顿饭,陆秋生没法子,才买了保温饭盒,做起拥麻模范来。

好在前线不用过长江,越黄河,更不用跨鸭绿江,就在政府大门外不远处的茶馆里,几步就到。陆秋生弄不明白,为什么桃林人喜欢将打麻将的地方叫做茶馆,何不干脆叫做麻馆或赌馆,多通俗易懂?在茶馆里打麻将,摸了大牌,是要交茶钱的,茶馆里也就负责些简单饭菜。茶馆老板说是以麻养麻,好像文化馆和图书馆,政府经费不足,搞点以文养文,以书养书。只是康翠英医生出身,睁眼闭眼都是张牙舞爪的病菌,嫌茶馆饭菜不干不净,只上麻桌,不上饭桌,非吃家里饭菜不可。

推开茶馆门,正准备上饭的茶馆老板就大声嚷道:“康医生你的饭来了。”康翠英头都不抬,死死盯住桌上的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原来她又抓了副好牌,和的又宽,万子三六九都可和。正在得意,不想被上手和个了个嵌张。康翠英沮丧极了,将牌一推,对陆秋生吼道:“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冲了我的手气,这么好的牌也和不着!”

陆秋生脸上肌肉弹了弹,又不敢发火,低三下四递上饭盒,说:“输牌是小事,饿着玉体可就是大事了。”康翠英又叫道:“输输输,你就知道输,乌鸦嘴!”陆秋生说:“我长只乌鸦嘴出来,看你还敢跟我上床不。”屋里人全笑了说:“康医生前世修来的福,赚了这么个领导型高级保姆。”康翠英再不好板着面孔了,斜陆秋生一眼,端过饭盒,扒起饭来。

只这一眼,陆微生就知足了,觉得遭再多训斥,送再多饭菜,也值得。回家路上,又情不自禁哼起来: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奋勇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嗯啊嗯啊啊啊。心下想,如今女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奋勇杀敌杀出来的。

挨到傍晚,康翠英回到家里,又成了个雷公脸。陆秋生知道她肯定输了牌,不敢再说输字,只轻声道:“是不是战绩不够理想?”康翠英嚷道:“就是你嘴臭,一进茶馆就放屁,说输牌是小事,害得我一下午没再和牌,将上午赢的钱都吐了出去。”陆秋生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你老赢人家,谁还肯跟你打牌?”

康翠英正在气头上,陆秋生也不好马上向她汇报领奖的事。直到夜里风暴渐渐退去,才拿出奖证奖品和信封,说:“你看这够不够?”康翠英说:“什么够不够?”陆秋生说:“不是要去给超超做生吗?”

康翠英对证书和象棋没若趣,抽出信封里的钞票一点,竟有八百元,脸上喜色毕露:“你行啊,下象棋还下出了经济效益。”陆秋生得意起来,说:“你平时老反对我跟米春来下象棋,现在终于看到这下象棋的战果了吧?要想秋天有收,先得春天有耕嘛。”康翠英说:“那米春来呢?拿了多少数数?”

钞票是拿来数的,数数就是钞票的意思。陆微生说:“他才得了个纪念奖,连入围奖都不是的,能有多少奖金?”康翠英说:“我又没问他得了什么奖。”陆秋生说:“我打听了,他那个奖才三百元,比我足足少了五百元。也许钱太少,没面子,他连奖都没去领。”康翠英说:“他也有今天!看他在台上时那副德性,真是不可一世。”陆秋生说:“不过下台后,他倒没再那么可恶了。”康翠英说:“你还要替他说话,从农药厂到经委,再到政府,你还没被他整够?”陆秋生说:“此一时彼一时嘛,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趁着康翠英高兴,陆秋生又重复刚才的话说:“八百元给超超做个生,也过得去了吧?”康翠英说:“惠青单位不错,又不少钱用,也不盼你做多大人情。主要考虑你这个做外公的,不大不小是政府办前领导,面子总要过得去才是。”

陆秋生只是嘿嘿笑着,心里却嘀咕,我这是什么外公?超超虽是自己一手抱大的,究竟没任何血缘关系,不沾边,不沾角,不过背个冤枉名声而已。可气的是,轮到自己陆家孙子孙女时,康翠英却从不肯承认是他们奶奶。尤其逢年过节和孩子生日,商量如何给孩子红包,她总是满脸冰霜,说跟她没关系,爱怎么给怎么给去,好像那是街边小叫化。这也就罢了,待陆秋生想方设法凑了钱,给过孩子们红包,她又来寻根究底,追问钱是哪里来的,逼他快把存折交出来。

这些话当然只能埋在肚子里,不能吐露半句,否则康翠英还不跟你急,让你白天黑夜没得安宁?也是陆秋生会想,只要八百元应付得了超超十岁生日红包,也就谢天谢地,功德圆满了。真要争个你高我低,分个你红我白,就是请几十上百人的律师团,怕也没法打清这个官司。

还是钱管用,八百元给陆秋生换得一个还算平静的夜晚。

不想第二天要将钱装红包了,康翠英又生出新花样来。原来超超这个十岁生日庆典情况有些复杂,主办人并非父母,是爷爷奶奶爱孙心切,主持操办的。康翠英女儿唐惠青已跟前夫离婚多年,超超本来判给了前夫,唐惠青怕他管不好孩子,才一直带在身边。康翠英的想法是,就这么跑到酒店里,把红包交给操办生日酒宴的超超爷爷奶奶,超超和惠青又没法得到红包,红包里的钱再多,也是白多了。

这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陆秋生建议道:“那就少装两百?”康翠英不乐了,说:“你是觉得八百元太多了啰?”陆秋生说:“我哪是这个意思?分明是你肚里倒肠子多,纠缠不清。”康翠英说:“你那个猪脑也不想想,外孙满十岁,八百元这个数都不出,人家岂不会说我们做外公外婆的小气得拉血?传出去,你我的老脸往哪里搁?”陆秋生双手一摊,无奈道:“那我是没辙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琢磨了好一会儿,康翠英说:“这样吧,把钱分作两份,装成两个红包,一个拿到生日酒宴上去,一个直接递给惠青和超超,这样就两不亏了。”

亏得康翠英想象丰富,这种一分为二法,就是请出爱因斯坦,他老人家恐怕也想不出来。陆秋生觉得好笑之极,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说:“有你这么送红包的吗?人情分两份递,真是闻所未闻。”康翠英说:“你闻所末闻的可多了去了,你以为你是神仙皇帝?”

陆秋生不想跟康翠英争吵,又找出一个红包套来,说:“你说怎么装吧,是四百一个,还是有所区别?”康翠英说:“还是两个一样吧,只要没亏待咱们超超就行了。”陆秋生二话不说,几下装好红包。

可要给红包封口了,康翠英又拦住说:“这个四字是不是有点不好听?这样不行。”

四字在桃林话里,跟死字音近,康翠英忌讳的就是这一点。陆秋生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在简谱里,这个四字还可念作发呢。”康翠英说:“要念简谱,你跟人家念去,看把不把你当神经!”陆秋生说:“好好好,不念简谱就不念简谱。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康翠英说:“干脆每个红包改成五百元。”

陆秋生娶老婆死娘,哭笑不得,说:“昨天就决定好了的,八百元的红包,今天怎么又加码,变成一千元了?”康翠英说:“八百元是一个红包,一千元是两个红包,平均下来,也就五百元一个,这明明是减了码,哪是加码?莫非这么个简单的数学题,你也算不出来?”

这已是强词夺理了。可在这个家里,康翠英已强惯了,夺惯了,你就是摆出国际法来,词和理也永远在她那边。陆秋生懒得跟她辩论,说:“你说五百一个,就五百一个吧,我奈何不了你。”康翠英说:“那你还电杆样竖着发痴?”陆秋生说:“我不发痴,还打猴拳跳忠字舞给你看?”康翠英说:“你再给我拿两百元出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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