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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天痕-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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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候呵呵一笑,负手道:“在下七岁就离开王府,随师父上山修行,十五岁开始行走江湖,有一两年就曾跟着一伙戎商行走北塞。说句心里话,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闯荡生活,可惜有些东西却是不得不背负的。”

杨真更不解道:“玄机子老道怎会看中你这样身分的人上山修道?”

武令候自然明白杨真的话有所指,笑着道:“你以为世俗道观与你那仙门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他们也要营生,一样食五谷杂粮。

“悬空观就在城北十里外邙山内,观中上下几百人,一年的生计开销少说也有上万两纹银,师父当年找上我,也许更多的是看中武某的身分吧。”

杨真自然知道昆仑山中也非是烟火尽绝,至少有大批年轻弟子在修行的同时要自力更生,也不便提起,他又问道:“像悬空观这样的道观,有多少?”

“听师父讲,昆仑山的凡俗枝叶遍及九州四海,单是大汉境内就不下百座道观,当中以通州悬空观和雍州清风观为首,当今天子册封的太师听说就是师出中南山。”

中南山?杨真想起了与昆仑派齐名的太一门,他心晓那太师多半是太一门的名下,便道:“这样岂不是出家人也能干政?”

武令候摸摸下巴,道:“当今天子不仅礼道,更是沉迷炼丹飞仙之术,近年来疏于朝政,只怕跟那太师脱不了干系。”

杨真笑道:“人人都想长生不老,谈何容易。”

武令候自是想起了当年苦修的日子,不住点头,道:“不过说起来天佛寺的和尚庙才是遍布天下,游方化缘的和尚随处可见,直可与道门一争高下了。”

杨真听了若有所思,正待说话,一阵马蹄声从后急骤而来,大道上一阵人仰马翻,待这伙人冲了过去,武令候一脸铁青地站在路旁,望着远去的马队,狠声道:“这群王八羔子越来越不象话了。”

“他们是谁?”

武令候摆手道:“不说扫兴的事,我倒想听你讲讲昆仑山中的事。”

杨真望着碌碌的人群,忽然发觉昆仑山其实一直离他很近,因为那里的人儿始终在他心中盘桓不去,尽管如今仙府早在千里之外。

武令候见他眉头深锁,也识趣地不再提起,领路加快步伐沿着迂回的洛水街前行。

不一会儿工夫,武令候突然打住脚步:“到了。”他们身后远远跟随的几名随从快步赶了上来。

前面有一座横跨洛水的青石拱桥,桥头不远正是一处小码头,停了不少白条条的舢板。

片刻后,他们一行登上了一艘舢板,穿过石桥,很快前面出现了一段宽阔的内河湾,河心处大小花舫云集,当中一座花舫尤其出众,船楼高出三层,比早间武令候的坐驾大了一半有余。船上灯火辉煌,船楼舷窗中丝竹琴韵、猜拳斗酒之声鼎沸,甚是热闹。

杨真已经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随行的六名护卫目中也泛起了炽热之色。

登上花舫后,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艳妇领着几名龟奴迎了上来,未语先笑道:“哎哟,武大公子有好一阵不上怀月舫了,可把奴家的女儿们想坏了。”

武令候一把将缠上来的艳妇揽在怀里,逞足手足便宜后,拨开她的貂绒披肩,在她水红胸兜那道晃眼的乳沟前塞入两张银票,这才放开了她,介绍杨真道:“艳娘,这位是杨公子,可是武某的上宾,千万伺候好了。”

艳娘目光一下子就飞到了杨真身上去,见他有些拘谨,不由笑道:“这位公子爷好面生呀,以公子这般人才,任谁家女儿都一见难忘,看样子……怕是头一回来洛水河找姑娘吧,咯咯……”

杨真轻轻挣脱艳娘缠上来的手臂,不快道:“想不到武兄还是一等一风流人物,杨某可是来错地方了。”

武令候冲杨真作了个少安毋躁的表情,对鸨婆道:“废话少说,我等今日是冲那巫羡鱼来的,那些庸脂俗粉就不用上了。”

“放心,武公子,武大爷,就是今儿人满了,艳娘拼着得罪人,也要给您挪个位置,在这洛水府,除了老王爷,就属您最大了,咯咯。”

艳娘也知情识趣,不再招惹杨真,吩咐一群姑娘上来招呼武令候的护卫,领着两人入了船首登梯,直上三楼大花厅。

在底层花楼大厅坐席内,不少与美妓极尽调笑的一众豪客风流人物,正纵情声色,眼见两人一路登楼,都露出艳羡之色。不过当中一些人见了武令候后,却是脸色倏变,不敢吱声,尽埋头温柔乡去。

杨真一路看在眼里,他对这些浓妆艳抹、脂粉气十足的妖艳女人,颇有几分厌恶,多少有些后悔随武令候前来。

这时,他眼前一亮,一间灯火通明,极尽奢华的大花厅已经到了眼前,分立厅门两侧六名美婢当即上前。两女为他们脱下披风,余下四女分别掀开厅门厚厚的御寒帐幕,开道在前。

“武公子到!”厅前龟公扯着嗓子高叫道。

本热闹喧腾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十多席人齐齐望向厅门,武令候先引过身后的杨真,大步直入堂中。

厅内席位都置放在临窗处,空出了大片地方,此时席位已经差不多尽满。

厅内四角都燃着檀香暖炉,一室温暖如春,红色帐幕在组组风灯的映照下,令整个大厅充满了绯红暧昧。

武令候不怀好意地盯着上席一个正搂着两个美妓热乎的锦衣青年,大摇大摆走上前去,阴恻恻地道:“我道是谁,原来府尹公子也在,嘿嘿。”

“你,姓武的,别以为我怕你,我……”那锦衣青年登时站了起来,说话有些哆嗦,显然在武令候前吃过苦头。

“武某不在这些日头,洛水的姑娘们怕都给你爪子占尽了便宜,看来我那妹子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哈哈。”武令候这才恢复了他公子哥一面。

“姓武的你熊什么,这回平南大军,你爹不也被晾在后头……”

“我呸!他奶奶的,你跟老子熊,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敢情是活腻了?老子杀过的人,比你摸过的奶子还多,狗东西……”

“砰!”武令候一靴踩在案上,虎目生威直逼府尹公子,席下两个女人吓得惊叫着闪躲了开去。

在后的杨真都有些意外,没想到武令候还有这样骄横跋扈一面。

“武公子,这里请上座,给艳娘个面子,不要伤了和气。”艳娘赶紧站了出来,跟两个占据花厅上席的年轻公子直打眼色,那两人倒识趣得紧,赶紧退到了下席,腾出空位。

府尹公子气得浑身发抖,终是不敢再激怒武令候,怒哼一声坐了回去。

艳娘适时拍手道:“时候不早了,待会儿巫羡鱼姑娘可有特别节目等着献上,这是最后一夜,诸位大爷公子莫要早早上了火气。”

她这话顿时惹来一片调笑,场面又活络了开来。

武令候和杨真各自择了座,两名侍女翩然而至,为两人换上酒盏。这时,内厅乐师弄起丝竹,乐声欢快喜乐,正是一曲《夜潇湘》。

接着,左右偏门各有一列盛装美女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席前载歌载舞,彩带飞舞,霓裳如云,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演绎出千般曼妙舞姿。

众女舞姿稍歇,齐唱:“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杨真目光落在场中的奼紫嫣红,灵魂却飞到了天际云霄,他想起了萧清儿的仙乐一般柔丝箫音,想起了山中的苦与乐。

轻歌曼舞到了尾声,艳娘领着一众女子来到上席,一双双美目盯上武令候两人。

“武公子,这可是奴家一批新出炉的女儿,可是个个完璧无瑕,特意为公子准备……”

“让我兄弟先来。”武令候挥手打断道,转首对神思不属的杨真道:“杨兄,可有看得上眼的?”

杨真待要拒绝,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幽幽道:“你还在惦记着她……”

“你肯说话了?”

“奴是前世今生都欠了你,就算变作孤魂也要缠着你,不舍离去,可你呢,整日里牵挂着那寡情薄义的丫头……”

“狐娘,不要再说了。”

“奴要说,奴偏要说,你忘不了她没关系,奴只求你对奴好一点,把奴放在心上……”

“杨兄……”一旁有个声音再次叫道。

“我忘不了?”似乎被捅到了心中最柔弱的地方,杨真心中吼声反驳着,他仿佛要证明什么,目光望向了眼前一列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的美丽女子,伸指点了两人。

“好,好……”见杨真肯领略风情,武令候振奋下,也随手指了两个柔媚丰满的女子。

“公子,怎么不说话?”被两条柔嫩的小臂缠上,娇声软语在耳,从未受过如此风流阵仗的杨真,登时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

另一边,武令候已与两女耳厮鬓磨,行酒猜令玩得不亦乐乎。

“公子,香儿为你斟一杯。”一女为杨真斟上了酒,另一女半个身子伏在杨真身上,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

杨真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杯子,仰头一口入喉而尽,当即正襟危坐,表示不再要服侍。

“不嘛,青儿也要你喝。”另一女顿时不依,伏身上前斟上了另一杯。

“清儿,你叫清儿?”杨真刚接下杯子,冷不丁一惊,这才仔细打量半依在怀的美妓,这是个婉约细致、惹人爱怜的美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青山绿水的青,公子喜欢就好,来,再敬公子一杯。”青儿喜颜一笑,更殷勤了几分,她知若是攀上这么一个富贵人家,比这花舫卖笑生涯强甚百倍。

杨真怅然若失,来者不拒,任由两女灌送,转眼就喝了七八杯,醉意和愁绪一起上了心头,却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突然间,花厅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最后只余下几盏昏黄的琉璃辉光。

下一刻,莺声燕语顿消,所有人皆知道最后的大戏已经到来了。

洛水怀月舫日前隆重推出“怀月七宵”,上戏的乃一群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尤其为首的神秘女子巫羡鱼,被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只是其规矩却是古怪,非名流权贵不得其门而入,这样一来,反倒令洛水城为之疯狂,四方来客也无不抢破了头,意图一睹风流。

在接连推出六夜后,这已是最后一夜,却仍旧无人识得巫羡鱼真面目,吊足了风流客的胃口。

众人都屏息静气,期待这第七夜又有何等好戏开锣。

一阵铿锵的金石之音从天外传来,起初微不可闻,似隔着三街五巷,后来渐渐高起,仿佛有两人手持兵刃交锋正酣,追逐到了近处,众人喉咙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跟着鼓瑟之音急促了起来。

轰!一声擂动巨响,声息忽然尽敛,万籁俱静。

花厅正门一阵冰冷的狂风卷来,红帐翻飞,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此处,两个娇小的黑衣人缓缓走进了门厅。

“哐啷!”船侧花窗破开,又一股寒流袭来,所有人目光又转到了船舱另一侧,一道蝙蝠一般的黑影翩然掠了进来,厅内顿时一片压抑地惊呼小叫。

三人对峙在厅中央。

“镪——镪——”琵琶声又响起,接着频密的鼓点响了起来,令人热血沸腾,又是一声巨响擂动后,转瞬一切声响尽然化入轻缓如逝水的琵琶声中。

三人同时叱呵一声,弹地腾空而起,一长两短,三道蓝色剑光交相辉映,金铁之声高亢响起,火星迸射。

三道黑影迅即纠缠在了一起,伴着瑟音,腾挪闪跃,横剑刁钻,剑花闪烁,明暗之间,看得席下一众心潮起伏,提心吊胆,生怕不一小心就误伤到了自己。

武令候悄悄对杨真传音道:“果然非同凡响,这种别开生面的搏杀戏,如身临其境,对这些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公子少爷来说,正是投其所好。”

杨真无法传音,只能低声一笑,他能感觉到身畔两个女子瑟瑟之心,显然有些骇惧。

白纤情突然在他心中道:“一群肉眼凡胎,怎看得出人家的把戏,你们都给戏弄了。”

杨真凝目看去,这三人贴身肉搏,兵危剑悬,凶险万分,在他看来与生死厮杀几无分别,失去法力神通的他,却是看不出名堂和不妥。

白纤情叹息一声,道:“若奴没看错,她应该是传说中的巫门中人,肉眼看上去三人,实则只有一人在舞剑,你们所见都是幻觉。”

“巫门,幻觉?”

“关于巫门一切都是你当年告诉奴的,你该比奴更清楚才是,唉……”

杨真默然片刻,问道:“你是说……有人用巫幻之术……”

白纤情提醒道:“小心些,莫要用神念偷窥,会惊动她,你目前与其交手,死路一条。”

杨真不解道:“无缘无故,为难我一介凡夫俗子作甚?”

白纤情冷嗤道:“修术者,不论谁都不会擅自在凡俗面前施法,这女子必然有所图谋,若是她伤害你眼前这些人,比如武令候,你能无动于衷?”

“不是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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