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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眸倾天下-第54章

小说: 眸倾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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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则是领着紫衣走过黄帷低垂的御书房,烛影深深,照的夜翎的脸色略显苍白。一名忠心侍主的奴才仍旧伴在夜翎身侧,如今大势已去,仍有如此奴才肯追随,想必是夜翎之幸吧。

火光摇曳,将他案前那堆积如山的折子照的明晃晃,而他却是紧抿锋唇,目光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像是一直在等着我。

在龙案前停下步伐,紫衣手中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他的龙案上。他倒是神情自若,仿佛外边依旧平静,他仍旧是北国万人之上的天子。

“数日前,朕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留你。可是朕似乎真的没有能力留下你,不错,能配的起未央的人只有最强者,夜翎不够强,所以你选择了夜鸢。”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语的说着,声音隐透苍白虚弱,犹见他怆然一笑:“有时候真恨父王,若是未将我送去南国十七年,如今朝堂也未必他夜鸢一人独大。可是若未将我送去南国,又怎会在倚翠楼里见到那个款款一曲广陵散的嫣然?她的一巴掌犹记在心,她刚烈的纵身寻死历历在目,她狼狈的由狗洞钻出犹如昨昔。”

避过他那炙热如火的眼神,我执起酒杯,倒下潋滟生香的酒于杯中,递到他面前,平静的说:“夜鸢大军已到,未央便已此酒送你上路,保留全尸。”

他哑然失笑,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他何其决绝的举动,我的喉头一阵哽咽。

待酒饮尽,他将酒杯重重的落于案上,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笑意,可目光却已是灰暗一片,再无那耀眼夺目的红。

一阵晦涩难忍的热气浮上眼眶,我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问道:“你恨我么?”

他不由一阵轻笑:“未央可曾听过,情到深处无怨尤?”

此言一出,紧紧搂着他的手松了几分,情到深处,无怨尤?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鬓发,暗哑的声音亦有哽咽:“死前,未央竟能来送朕,死而无憾。”

“夜翎……”我深深的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臂紧紧环住我,仿佛要保存最后一丝余温。

“来生,做夜翎的妻可好?”他哑了声,仿佛透着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紧抿着唇,却没有答他,而他等不到我的回应,有些哀切的唤了声:“未央……”

“我叫辕慕雪。”在他将要松开我那一刻,我才缓缓开口。

他身子一颤,我继续道:“下辈子,请认定我的名字,辕慕雪。”

火光冲天,照得夜空亮如白昼,浓烟滚滚,拥簇着天阙之暗。

我与紫衣站在一丈之外,看着御书房的大火,滚滚而起,火光将黑夜吞噬。

良久。

杀声渐褪,隐隐听见远处传来胜利的欢呼声,紫衣还没来得及兴奋,我便已奔向九门之首的玄风门。我知道,大军入城,必由此处而入。

一路奔跑,脚下皆是惨烈之景。

随着我逐渐逼近,更大的号角隆隆声传来,我的心情愈发的激动。

宫阙之上,火光潋滟夺目,猩红如血。

我的步伐倏然停住,紧咬着下唇,看着千军万马就在我的眼前,雪域鸢军的旗帜高高飘扬,剑戟森森,宫阙撼动。

为首那匹棕红色的骏马之上,一个男子风氅猎猎迎风,战甲耀眼炫目。

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一个翩然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已从我身后擦过,她的手中捧着明黄色的绣金祥云龙袍,一步一步的走向夜鸢。

夜鸢翻身下马,华莲圣女于他跟前跪下,用俨雅温婉的声音说:“恭迎新王入宫。”

后面黑压压的军队亦跪下,战甲发出铿锵有力的交击声,浑厚如虹的声音一波一波的撼动着整个宫阙,直达九霄。

“恭迎新王入宫!”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彻云霄的声音撼动着心扉,深深的注视着那个男人,鬓如丝,眉如墨,瞳如火,唇如锋。多少次梦中似乎重复的忆起,今日终于真真实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眼眶不由一阵酸涩。

夜鸢越过跪地相迎的华莲圣女,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那份气势俨然是一个王者。冷峻的侧脸如被雕琢,不着喜怒,意态从容。

“慕雪。”他出声唤我,慕雪,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喊我慕雪。

隐忍多时的泪水不禁滚落,我提步迎向那个缓缓朝我走来的男人,扑进他的怀中。

他紧紧拥着我说:“我回来了。”

脸颊贴在他那冰凉的胄甲之上,无声的点头,泪水无止境的滚落。

“慕雪,一直在等你回来。”

此时,我不再自称未央,而是慕雪。

我要在他面前做辕慕雪,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等着我去做。

夜宣虽已一败涂地,任我刮杀。

可是还有一个人,并没有受到他该有的报应,依旧不可一世坐拥着他的天下。

该讨回来的东西,辕慕雪一样都不会落下。

第六章乾坤定·悲掘墓

杀戮才刚刚开始,流血远没有结束。

当夜新王夜翎被火困烧在御书房,火灭之时得到的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夜鸢下令,夜翎谋夺王位,挟持先王,故焚尽尸首,挫骨扬灰。

涟漪太妃闻夜翎死讯,悲痛之余,撞墙自尽,血溅北华殿。

夜宣一病不起,莫攸然当即入殿诊断,不出一刻钟先王已薨。

夜翎王后苏翡翠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归天龙城。

长公主夜绾涉嫌谋害鸢王妃之子,革公主名号,废为庶人。

参与夜翎谋逆者,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大小官员,诛连九族。

于民间散播谣言,造谣生事者,发配边疆。

匿藏乱党,妄议新王,扰乱朝堂者,斩立决。

此次九门宫变受牵连获罪处斩者不计其数,丝毫不留任何的转寰余地,其手段之残忍满朝皆骇。而那满城的风言风语也因新王夜鸢之铁腕与残杀逐渐平息,最后隐遁的毫无声息。满朝文武倾轧间已去了一半,新王张榜,网罗民间有才之士出仕朝廷。

北国元丰十八年十月初十,夜鸢登基为王,改年号为夙华。

是夜,我从梦中惊醒,一双手臂将我揽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我那微微透汗的脊背。

我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听着那强劲的心跳一声一声的跳动,我的手紧紧撰着他的襟领,低声喃道:“我梦见孩子了……他在怪我,为何没有好好保护他……他在怪我……”

“慕雪,别怕,是梦。”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有说不尽的柔和:“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我依旧紧紧撰着他的襟领,拳头泛白,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如今的你是王,你有整个北国,你权势滔天,你还有后宫三千,你有……”我的声音逐渐低微,最后将话语隐遁在唇中。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声,紧拥着我的那双手臂突然松开了,身上的倚靠忽然间消失。我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抓住他,却感觉身子一空,我已被他打横抱起。

怔怔的看着他那幽深的目光,我紧紧的攀上他的项颈,也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只能迷茫的看着他。

他一语不发的搂着我穿过重重鹅黄轻纱,越过余烟袅袅的金鼎,最后迈步出了寝宫大门。

凉爽的秋风猛然吹打在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锦纱寝衣的身子上,轻寒渐起。看着他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侧脸,依旧是那样冷硬。他与我一样,只着了一件明黄寝衣,甚至赤足而行。

守在宫外的侍卫们一见王上这般模样,不禁瞪大了眼睛,连行礼似乎已然忘记。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紫衣,她暧昧的眼神溜过我,随即跪地喊道:“参见王上。”此语一出,身后几名侍卫连连回神,一同拜倒。

攀附在他颈上的手紧了紧,头轻靠在他肩窝上,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身上的寒气渐去。他不说话,只是搂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宫门。我也不说话,放心的靠在他怀中,把一切交给他。

月上中天,更漏声迟,夜静无声。

宫阙高墙深深蜿蜒,紫陌大道被月光映的朦胧如幻。

一路上来往巡视的侍卫见这样的我们,皆是一愣,随即立于一旁行礼。

原本一直被梦魇缠身,心绪紊乱的我不禁笑了出声,他问:“笑什么?”

我仍旧轻笑,回答:“一介天子,竟赤足搂着一个女子赤足行走于宫廷,奴才们该笑话了。”

他那冷峻的脸上也闪过丝丝笑意:“那就由他们笑去。”

“明日宫中可要盛传慕雪是妲己惑主呢。”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谁敢。”两字一吐,有着不怒则威的冷意。

“口上不说,背地里要说的。”

倏然间,他沉默了。片刻后,紧抿的嘴角再次泛起绝美的弧度:“那朕便甘愿做妲己的纣王。”

我一愣,从未想过夜鸢会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已无言,只能安静的靠在他肩上。心底五味参杂,低声轻吟:“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他搂着我的双臂紧了紧,亦轻声道:“夜鸢亦是。”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轻轻将我放下,赤着的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令我微微一颤,更为震惊的是,夜鸢他带我来到百官的朝堂之上,望那璀璨夺目的殿堂我奇怪的问:“王上带我来这做甚?”

他挽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踏入朝堂,我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是尾随着他走进,我们的脚步声都很轻。置身于这庄严高贵的朝堂,突然觉得这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

他不说话,仍旧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金阶,眼看那龙座离我越来越近,我立刻停住的步伐,不再前行。

“夜鸢……”我一时乱了方寸,挣扎开他的手,有些不安与慌张皆透露在脸上。

“朝堂天龙之气最盛之地,你夜夜被梦魇缠身,若吸取了日月神圣的精华之气,日后定能摆脱梦魇。”他倒是率先坐在那张天子之龙座,然后朝我伸出了手,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过来。”

震惊的看着他伸在我面前的手,他真的要我陪他坐在龙座上?不行,于理不合。

看出了我的犹豫,他只道:“怕什么?这里没有旁人,朕只是想慕雪能陪朕一起坐拥北国江山,睥睨天下。”

心念一动,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我的左右与他的右手交握,一步,两步,三步,轻轻旋身,在他的身边坐下。

端坐在龙椅之上望着眼下的朝堂,皆在我们脚底,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已经拥有了一切。

“你说朕有整个北国,但是慕雪在朕心中的地位与北国一样重。你说朕权势滔天,但是朕却永远不会将你推开。你说后宫三千……”他的声音顿了顿,我的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几拍。

他凝视朝堂的目光缓缓转至我脸上,深邃的眸中透着却摄人夺目般傲然:“那朕,空设后宫便是。”

淡淡一句话,那样云淡风轻,却直撞入心湖,倾覆了神魂。

他的目光是那样恳切,我的心中却是荡出更大的波澜,从来没有想过,人人口中那个杀戮甚重,冷血无情的帝王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是真情,是假意?还是一次因心动脱口而出的承诺?

他俯身,我闭眼,只觉他温热的唇落在我的眼帘之上,我的眼角却溢出了泪水。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久违的心动,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大哥一人是真心疼我的。

却不知,在北国的朝堂龙椅上,我又遇见了一个这样的男子。

可是,他会是第二个大哥吗?

次日我在一声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中醒来,惺忪的眼睛在四周流转了片刻,猛然弹身而起。才忆起昨夜我与夜鸢并未归寝宫,而是在朝堂后的偏堂入睡。

我暗叫糟糕,竟睡过了头,万一让朝臣们看到我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朝,那可是犯了宫规的。

掀开盖在身上的棉锦,赤着足跳下榻,披散着的秀发垂腰,散散泻在胸前。我轻手轻脚的朝前走,将隐约听见朝堂传来夜鸢那威严冷漠的声音,此刻的我也顾不得担忧,只想看看夜鸢在朝堂之上的风姿,故而蹑手蹑脚的一路前行,然后悄悄躲在一扇隔绝了朝堂与后堂的门边。

“王上登基已有数月,该立妃正位宫闱,执掌凤印。”说话之人是莫攸然,听闻他以北国第一功臣的身份封为宰相,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堂顿时静默下来,众臣皆在等待王上发话,可夜鸢却迟迟没有回应。

良久,夜鸢的声音悠然而来:“南国妃次后,皇后者,母仪天下。北国妃正位,母仪天下。说起来总归是矮了南国国母一截。”

此言一出,百官即懂他的意思,连连附和道:“王上说的有理,再怎么,咱们北国也不能低他南国一等……”

朝堂上顿时沸腾而起,我悄悄拉开门一角,由门缝中偷偷看向外,第一眼对上的便是夜鸢那刚毅的侧脸,他的手中捏着一份奏折,目光冷睇着满朝文武。看着他淡噙笑意的嘴角,目光如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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