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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中国式饭局-第37章

小说: 中国式饭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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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回去跟李莎莎都不好交代,李莎莎肯定要追问他到底是拉屎还是拉绳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钱亮亮却又叫住了他:“等等,你可得保证他不再小偷小摸了,要是发现一次,可别怪我请他走人。”

熊包匆匆扔下一句:“不会,不会,他真不是那样的人。”

钱亮亮看着熊包的身影转过了拐角,朝普通员工居住的地下层跑去,这才稳住神,踅进了屋子。答应了熊包的要求,钱亮亮的心情却变糟了,不是因为怕黄鼠狼再偷东西,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压抑情绪掌控了钱亮亮的心情。想到咪咪还在卫生间藏着,钱亮亮连忙推开卫生间的门放咪咪出来。卫生间里闷热不堪,咪咪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刚刚捞上岸来的溺水者。

熊包刚才替黄鼠狼找工作的时候,用短句子表达的那种底层人在社会上生存时时刻刻遇到的困窘,触动了钱亮亮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触及的隐痛。他并不知道黄鼠狼遇到了什么困难,但是他自己这几年不时陷入的困境,以及摆脱困境所经历的屈辱和辛劳,让他这时候无论如何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由此他联想到,现在仅仅是凭运气,他遇到了郝冬希,得到了这样一个足以温饱的职位。可是,这个职位带来的一切,就跟气候变暖的北极冰层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乌有。

咪咪提出了一个这个时候绝对不应该提出的问题:“今天晚上你要我不?”

如果咪咪不明确提出这个问题,也许钱亮亮会顺其自然地跟她同床共枕,可是她一说出这个问题,就有如非要拉着一个心情不好的人擦皮鞋,咪咪曾经遇见过那种情况,没看明白脸色拉人家过来擦皮鞋,结果得到的回答就是一个字:滚,最多两个字:滚开。

钱亮亮当然不会说“滚”,更不会说“滚开”,他说的是:“不了,你回去睡吧。”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可是配上他当时那副阴沉沉死面饼般的脸色,这句话在咪咪听来,跟说“滚”、“滚开”没有什么两样。大街上不相干的人对擦皮鞋的咪咪骂一声“滚”、“滚开”,咪咪能够承受,因为那是不相干的人。可是钱亮亮的脸色加上拒绝,咪咪就很难承受,她没有再说一句话,顺从地、默默地绕开钱亮亮走出门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严实,关门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咪咪那天晚上哭了半夜,过去,在生活中无论她受到什么样的屈辱和磨难,都不会这样长时间的泪流不止,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反正钱亮亮那么说就是让她哭得止不住。最后,她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问钱亮亮那个问题:你要我不?

第二天,会所开始正式营业,对于中国式饭局休闲会所的宣传报道充斥着鹭门市的新闻媒体,似乎这家会所的开业是鹭门市一项重大的创新。其实,迄今为止鹭门市的休闲会所已经数不胜数,之所以对郝冬希的会所格外关注,根子就在一个字上: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那些媒体了,钱使足了,别说让他们推磨,就是让他们学公鸡打鸣都义无反顾。

媒体的狂轰滥炸效果即刻显现出来,会所公关部的电话从一大早就响个不停,不是来咨询会员卡的,就是来订餐订玩乐项目的。钱亮亮得知这个信息,心里高兴,擅自决定开业一个月内来消费的,在原来优惠价格的基础上再打八折。会所管理人员的构成相对复杂一些,一些管钱管物的关键岗位都是阿蛟直接派人,对此钱亮亮心知肚明,也非常理解。人家几百万块钱扔到了这里,不可能撒手不管任由他折腾,实施有效监控,私企绝对比国企做得好。

阿蛟非常明确,她安排的这些人归钱亮亮管,钱亮亮却明白,阿蛟可以通过这些人随时掌控他的管理情况。果然,钱亮亮擅自做出进一步优惠的决定之后,马上接到了郝冬希的电话,看看来电显示,钱亮亮有点惊讶,那些阿蛟安插的人直接向阿蛟报告会所的动态是正常的,也是钱亮亮预料之中也能够理解的,可是速度如此快捷,反应如此迅速,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钱亮亮接通了电话,郝冬希告诉钱亮亮,他正在前来会所的路上,让钱亮亮等他。钱亮亮正想问问他过来有什么事情,郝冬希却已经挂了电话。钱亮亮忐忑不安,惶惶然地在脑子里搜索自己这两天做错了什么没有,以至于上楼的时候丧失了丈量步幅的本能反应,一脚踏空,险些摔个狗吃屎,多亏跟在后面的咪咪一把搀住了他。钱亮亮向咪咪道谢,发现咪咪的眼睛红肿,连忙问咪咪怎么了,咪咪强颜欢笑:“没事儿,可能昨天晚上睡晚了。”

本来钱亮亮应该感觉到咪咪神态和口气的失常,也应该感觉到咪咪解释自己眼睛红肿时言不由衷,可惜,郝冬希一大早的突兀来电,让钱亮亮心神不定,神不守舍,于是他忽略了咪咪,急匆匆地上楼到各个岗位巡查,担心郝冬希来了之后有哪个岗位不周到,给他上眼药。这种惶惶然、战兢兢的感觉钱亮亮过去当政府官员的时候绝对不会有,那个时候,虽然有时也惧领导的批评,有时也要看看领导的眼色,可是从来不会有这种接听不明不白的电话之后,便心虚如贼的感觉。根本原因还是,政府机关的官员只要没有违法犯罪就不存在丢饭碗的风险,而现在钱亮亮虽然是会所总管,却随时可能丢掉饭碗。

钱亮亮在主要岗位转悠了一圈来到厨房,厨房已经开始准备午餐,厨房杂工有的在择菜,有的在洗涮,厨师则已经开始各忙各的为即将到来的煎炒烹炸做准备。熊包蹲在地上磨刀霍霍,还不时用大拇指试试刀锋,那模样不像厨师,倒像屠夫。看到钱亮亮进来,熊包连忙站起:“钱大哥,有事儿?”

钱亮亮说:“没什么具体事情,一会儿郝老板要过来,按这个时间看可能要在这儿吃午饭。”

熊包马上明白:“没问题,你下单子还是等郝老板来了自己点?”

钱亮亮想了想:“还是让他自己点吧,事先做好准备就行了。”

熊包是个死记事、记死事的主儿,抓紧机会再次夯实黄鼠狼的事情:“钱大哥,今天就叫黄鼠狼上班,人太少了。”

钱亮亮看看厨房的厨师,开业的时候临时请了不少厨师,当时还觉得厨房里满满当当人丁兴旺,今天再看,除了厨房里没有资格上厨的杂工,真正的厨师也就三四个,稀稀落落好像会所刚开业就要歇业了。钱亮亮点头认可:“人确实太少了,你看可以就打电话让他过来,跟其他人一样,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到了才能签正式合同。”

熊包连连答应着:“要的,我马上叫龟儿子。”

钱亮亮看到厨房一切正常,正要下去等郝冬希,郝冬希的车已经在会所门外鸣喇叭了。钱亮亮知道这是阿金通知他郝冬希已经驾到,忙不迭地跑下楼迎接,刚刚到大厅,郝冬希就已经东张西望地走了进来。

钱亮亮连忙迎上去:“董事长,到了?”

郝冬希站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钱亮亮,眼神里既有讥嘲,也有调侃,钱亮亮让他看得直发毛:“董事长,怎么了?”

郝冬希嘿嘿冷笑:“老钱啊,过去没看出来,你还真挺有胆啊。”

钱亮亮估摸他是对自己擅自决定对开业一个月内前来消费的客人,在原来已经优惠的基础上再打八折的决定不高兴,连忙解释:“董事长,我做那个决定事先没有征求您的意见,请您原谅。我的想法是,虽然我们会所开业气势不错,反应也还比较理想,但我们终究是新开业的,市场竞争激烈,面对的竞争对手都比我们做的时间长,在市场上的知名度和固有客户的占有度等方面都比我们有优势,而且,我们现在取得的气势基本上靠媒体的宣传攻势,媒体的宣传攻势按照舆论消减公式,现在维持的功效时间越来越短,一般不超过一个星期,我们不可能天天维持这种宣传攻势……”

郝冬希打断了他的话:“一大早你给我解释这一套干吗?这些事情都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你决定了就好。”

钱亮亮茫然了,因为郝冬希说的“挺有胆”三个字显然并不是责怪他擅做主张。钱亮亮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挺有胆”了,眨巴着眼睛,一时有些无措:“董事长,那您一大早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郝冬希拽了钱亮亮一把:“跟我过来,找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钱亮亮知道郝冬希喜欢泡茶,便带着他来到了楼顶上的茶社,吩咐被称之为“茶花女”的茶艺小姐泡茶。茶艺小姐们都认得钱亮亮陪着进来的是大老板,手忙脚乱地开始上水、烧水,准备给郝冬希和钱亮亮泡茶。郝冬希拦住了茶花女:“小妹,我泡自己的茶,麻烦你跑一趟,到楼下我的车上,让司机把我的台湾冻顶拿上来。”

茶艺小姐忙不迭地答应着跑了,郝冬希对钱亮亮说:“你们这儿的茶不行,今天跟我品一下台湾冻顶,据说那可是过去给西太后的贡茶,现在有钱都买不到。”

根据郝冬希驾到以后的种种表现,尤其是神态情绪,钱亮亮判断并没有什么危及到自己命运的大事,心情便也放松下来,有了和郝冬希逗趣的兴致:“有钱都买不到的茶叶,董事长是哪儿来的?”

郝冬希没敢说是阿蛟买的,而且八成是假货,因为真货实在是太贵,他不相信阿蛟会舍得花那种钱给自己买来喝,而且如果是阿蛟买的就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趁机得意洋洋地吹牛:“我这个人啊,一辈子别的都不说,交了一些好朋友是真的,这是台湾的朋友专门给我送的,他们家在台湾阿里山最高的云山顶上有一亩茶园,每年的春茶要专门请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去采摘,每年也就是能采五六斤,光是台湾党政大官都送不过来,他专门给我留了二两,我都舍不得喝,怕放在家里让阿蛟送人了,带在车上,这几天你辛苦了,我们一起喝。”

钱亮亮当然不知道郝冬希在吹牛,听他这么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动:“谢谢董事长了,喝这么珍贵的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讲究?”

钱亮亮当接待处处长的时候,也没有少喝好茶,不过那都是北方人喜欢的绿茶、普洱茶、花茶等等,北方人过去不懂得喝乌龙茶,近几年才跟着东南沿海的人学着喝,却学不到位,喝乌龙茶要用沸水即冲即喝,而大部分北方人还是把乌龙茶当做绿茶、花茶泡着喝。钱亮亮在鹭门市待久了,倒也知道喝茶的讲究,借机说好听话:“董事长啊,说实话,在北方的时候,我们那儿叫喝茶、饮茶,绝对不能叫品茶。就这么个喝法,泡一大缸子,只要有个茶味茶色就行。到了这边,看到鹭门人喝茶,才明白什么叫品茶了。”

郝冬希呵呵笑:“老钱啊,今天别叫我董事长,就叫我冬希,我们像哥们儿一样聊天品茶多好。”

鹭门人表达亲呢,如果姓名是三个字,就删除姓氏只称呼名字,比方说郝冬希,亲近的人就直呼“冬希”;如果姓名是两个字,就在删除姓氏的同时,在名字前面加个“阿”,例如阿金、阿彩。郝冬希这么说,就是为了表示和钱亮亮亲近,有了这份亲近,后面的谈话内容就不会显得唐突、冒犯,反而有了一种男人间的私密意味,不会太伤钱亮亮的面子。郝冬希长期在商界打拼,什么样的人都要接触,什么样的人也都要对付,实践出真知,怎么跟钱亮亮这样的人打交道,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题。

闲聊中间,茶艺小姐跑得脸红气喘把茶叶取了回来,然后就开始动手泡茶。第一道茶仅仅斟了半杯,那是让他们俩完成嗅、舔、含、品四个步骤。钱亮亮在这方面不是一个有造诣的雅人,习惯了北方式的牛饮,根本领略不了鹭门人品茶的情趣,可是当了郝冬希的面还要装雅士,端着茶杯在鼻子跟前嗅了片刻,然后用舌头沾了沾茶汁,好像小孩尝中药,然后小小抿了一滴,含在嘴里双眼发直假装品味。

茶虽然不是正宗的台湾冻顶,但也绝对不是一般的铁观音,敢冒充台湾冻顶乌龙茶的茶叶本身就不会差到哪里,这壶冒牌台湾冻顶乌龙茶果然不差,香气四溢,含在嘴里苦中有甘,唇齿留香,钱亮亮由衷地赞赏:“味道真不错,好喝,不愧台湾冻顶。”

郝冬希吸溜了一杯,对抢过来添茶的茶花女吩咐:“好了,你忙你的,我们自己来。”

茶艺小姐接受培训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条:如果客人明确自己照顾自己,那就是不需要外人在跟前的暗示,应该及时有礼貌地离开。茶花女做得很规范,向郝冬希和钱亮亮躬身施礼:“两位请慢用,需要什么请按传呼铃。”然后转身施施然离开。

郝冬希目送小姐:“这小妹子培养得不错,是我们自己培训出来的还是从别的茶馆挖过来的?”

钱亮亮汇报:“李莎莎的特长是餐厅服务,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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