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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六宫-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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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的空气远离,顾家琪翻个身,胸前有些刺痛,这伤不过破皮,不大会儿就凝血,顾家琪撕开衬裙带,随意缠绕,伸伸懒腰,正要睡去,却听得几声稚子泣声传入耳。
  她脸用力一转,看到顾家齐的手里提着一个两三岁模样的男童,银箫欲欲跃直入插稚儿的喉中,血流清清。
  顾家琪可以冷眼不相干的人死在眼前,但不包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孩子。
  她心口一紧,顾不得其他,冲过去推开他,护住小孩,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规矩都学歪了,记得要叫哥哥。”顾家齐抬手,冰肌玉骨,冷面无情,愈发衬得这冷漠少年不似凡间人。
  他的指尖轻轻撩开妹妹散乱的发丝,把它们理顺塞到那珍珠扇贝般的小耳后,展颜一笑,附耳低语,危险又诡异:“说,你最喜欢哥哥,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顾家琪看看那啼哭的无名稚童,她原猜不出此子身份,但她今夜一试,就试出个天山门徒,想起天山派与秦家堡的莫名恩怨,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测:这是秦东莱的儿子。
  “阿南终于想明白了。”顾家齐清笑,双眸如星光般璀璨,闪耀得顾家琪眼花。
  眼前这人,少时长得如清雅粉团,男生女相,容色更似其母,顾照光会怀疑他的血统,与那秀雅的样貌也是分不开的。
  如今他年过十五,眉眼已然展开,神容清俊,玉面修身,俨然一个青葱少年版的顾照光。
  如此容貌,如此肖似,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他的出身。
  顾家琪心里五味杂陈,复杂得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味。她强自收定心神,忍着火气说道:“我真地想不到,还要比从前更蠢。顾家齐,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所以,你幼稚地要报复,你要毁灭所有让你痛苦、让你不幸的人。
  你要顾照光死,你要我死,我都认了。但是,拜托你用用你的脑子,不要再做蠢事好不好?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可活蹦乱跳地在天山上,厂卫却从来不找你麻烦?你看看你那张脸,魏景帝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他就是要你这个复仇狂,习得绝世武艺,去找秦家堡的麻烦,让你们同归于尽。你到底还要让他利用多少次,你才清醒,明白?!”
  说到最后,一种失望愤怒的情绪主宰了她的大脑。
  顾家琪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曾经是有过期待的。
  幼年的顾家齐,别扭又善良,傲气又坚忍,但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变成另一个人,偏执,阴郁,只重功利,被仇恨蒙蔽双眼,看不见别人的付出与真心,最终铸成大错。
  她甚至愿意给他机会,原谅他,毕竟顾照光错待他许多,顾家齐会做出那样的事也说得过去,然而,他却变本加厉,一错再错,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她错把心血,放在一个蠢货身上,那么多年。
  “我要杀便杀吧,”顾家琪坐下来,一副任由他意的神态,“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是不相信的。”她自嘲地轻笑,“我只奇怪,池越溪为什么这么好命,她生生逼死你娘,你却只找顾照光的麻烦。顾家齐,我很想问你一句,你娘还在的时候,顾照光对你不好吗?!”
  分明是在逼问顾家齐,顾家琪自己眼里却流下泪来,那个禁忌的名字,刻印在她的心底,每念一次,便是深深地一刀,痛得她止不住眼泪。
  少年绛紫色的身影而近,冰冷的手指抚过妹妹的腮下,抹去那清清的水痕。
  他静静地把孩子放到她的手边,身影飘忽远走,清音袅袅:“这世上,只有你待我最真,我怎会不信你。”
  顾家琪意想不到,那个固执偏激的少年,就这样轻易地被她说服,放弃师门任务。她不及多想,忙活帮小孩治伤。
  半月后一个夜晚,顾家齐回雪峰顶,血染重衣。
  顾家琪当时在哄小孩,一个抬首,见他凄惨若斯,不是惊恐,不是喜悦,而是呆若木鸡。
  这个愚不可及的家伙,到底又干了什么蠢事。
  顾家齐缓缓走进木阁内,每走一步,便吐一口血,顾家琪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看他温柔一笑,看那染血的手指再抚过她的容面,宁静的月光,如雾又似烟,柔柔地网住二人,无限情思怅怀。
  “阿南。”他的笑容里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莫名意味,“答应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
  少年清哑的嗓音,划破月光的迷咒,他不是顾照光。
  他是背负种种冤孽而生的顾家齐。
                  进二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杀手上门(下)
  顾家琪的眼直接锁住那紫血缠绕的银箫,唯一念头就是这家伙惹完魏景帝打算再杀她,大家一同死在这天山之颠。
  她双眼戒备地盯牢疯魔的少年,数种念头在脑中游走,她当然是没有兴趣和人同生共死的。
  “山下有谁?”顾家琪大喝一声,“说!”
  “秦家堡的十夫人落胎了。”顾家齐随意淡淡,他侧过脸,微笑,黑眸如千年寒冰,刺得人心惊冷,“我总是要杀一个的。”
  顾家琪不用照镜子,也知此时自己脸色惊白。
  十夫人程氏怀胎七月足,早产的话那就是秦东莱第三个该活下来的孩子。
  顾家齐很是惊讶,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南,也怕了?”
  顾家琪幽幽道:“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你所有的事,从你出生那天到你死的那一天,这样的对手,你怕不怕?”
  “那本该是天山派的。”
  顾家琪心道果然,什么恩怨,都是利益之争。秦家堡雄居关中,是为黑道上绿林好汉的总瓢把子。天山派不甘失去宝座,千方百计要夺回。
  这次,轮到顾家齐这傻小子做天山派的马前卒了。
  她轻轻叹,顾家齐倾身低语道:“阿南还是和从前一样呢,这么爱护哥哥。”
  “我不知该说什么,你总有自己的主意,你总以为自己正确无比,你就和从前一样,蠢得叫人恨不得抽死你。”
  顾家齐轻笑,血染的手掌覆住小妹巴掌大的小脸,遮去她清亮的眸子,道:“可是,阿南舍不得看你哥哥去死,对不对?”
  他说对了,就冲着他那张脸,她都不可能让他蠢死。
  顾家齐继续威逼诱惑,轻语道:“不管你如何典意奉承,他都不会再相信你。你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在他身上,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我和你,才是一国的。你不过是他可有可无的一个棋子。阿南,你这样骄傲,怎么能容忍有人轻贱你,践踏你的心意,永远地屈居人下?”
  顾家琪皱起的眉头缓缓展开,目带深意打量眼前的少年,忽而一笑,道:“原来你还不算太笨。”她偏头拈花再笑,“可惜,哥哥,现在没有资格和秦家叫板。”
  “三年。”
  “好。”
  顾家琪古怪地笑着,和这个少年击掌约定,趁其不备,顾家琪屈腿一扫,并连续快攻。
  顾家齐身形微晃,继而摔倒,嘭当重响,溅起一地紫黑的血。
  顾家琪走到屋角,拿起青铜制的烛台,倒握,回身,蹲下,扬手。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样一个曾经对自己下过杀手的人,她不能放任这样的强大威胁存在,她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所以,她宁愿他先死。
  屋里光线忽然暗了暗,似有乌云遮住月光,秦家幼儿发出嚎啕的哭声。
  顾家琪惊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再看向那张不能忘却的容颜,她其实不愿看见与顾照光有关的任何东西,听见跟他有关的人与事,那会让她再次回忆自己的愚蠢。
  “你看,顾家齐,我们谁都不可能回到从前。”顾家琪反复紧握铜柄,暗示自己,这个人活着,她只有死路一条,却无论如何也砸不下去。
  过往就像个魔咒,牢牢地缠住她,影响她的心志。
  她低骂一句,干脆扔掉了手中的铜柄。
  顾家齐冰瘫面容上,笑容清清冷冷,这时候,他谁也不像,他只像他自己。
  顾家琪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抱起那个稚子,走人。
  “阿南。”
  顾家琪充耳不闻,跳入升降台,木桶顺着山中石道一路下滑。
  数分钟后,她来到山底,推开石门,风雪倒灌。顾家琪缩缩脖子,束缚貂皮裘衣,护着孩子再寻下一个升降梯,穿越十数座雪山,终于来到天山山脉外的小镇。
  秦家堡血骑,还在天山派的雪山冰柱阵里激斗。
  外围,数拨不明势力暗伏,准备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偷袭招。
  顾家琪反穿皮袄,全身弄得邋遢,沾些天山镇民特有的羊骚牛粪奶味儿,混在商旅队里,靠着手头一点首饰,南下。
  如今南北都有战事,像她这样用土法伪装的小妇人,很多,厚道的人都不会为难这样逃荒的人,能帮的还会帮一把,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呢。
  几经辗转,船回乐安,顾家琪走进秦家大商号。
  曹富春见到她,喜极而泣,言语哆嗦,安排她住下,再悄悄通知堡主,葆少爷还活着。
  秦东莱仅用了五天时间,就从西岭赶到乐安。
  顾家琪直接把黏人的小孩扔还其父。看到本以为死透的孩子,竟然还活着。秦东莱激动得都抱不住,可惜小孩更喜欢照顾自己两个月的小阿姨,嗷嗷哭闹不休。
  秦东莱示意她哄哄,顾家琪臭脸骂道:“你什么意思,让我当他老妈子?”
  “秦嶂,带少爷下去。”秦东莱把小孩交给护卫,让他去找保姆,他转身来哄小姑娘,“我没那个意思,这一路,辛苦了,想要什么只管说。”
  顾家琪挥开他的手,手环胸,继续沉默地摆冷脸。
  秦东莱笑,他还从来没给人赔过罪,可以说从来都是女人哄着他。这回却不得折腰讨好小佳人了。他扶着小姑娘,安置她坐下,又沏了茶,奉杯道歉:“都是我的人不得力,累你受苦,回头我就重重罚他们,再让他们给小夫人你赔罪。”
  “糊弄谁呢,”顾家琪接过茶,放到几案上,站起身,手指尖直点他的胸膛,逼问道,“你还真把人都当成傻子是不是,我提着脑袋,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你呢,藏着掖着,连句实话不给。你要真地把我放在心上,会三番二次让人掳走我?你要真有心,你不会不告诉我,你们两家的恩怨,我这是倒了什么霉运,要碰上你这样贴不热的人?”
  她太激动,话喊得紧,一阵猛咳,脸色涨得通红。
  秦东莱拿过茶水,喂她喝两口,又轻拍她肩背,压下咳嗽,他放下茶碗,缓缓劝道:“我这般混蛋,实在不值得你伤心。”
  “你、你还气我!”顾家琪嚷嚷道,“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秦东莱叹息,就算他本无意,当有女子奉上真心,哪能不动容。他把人搂在怀里哄着,低语道:“不是不告诉你,那实在不是个好故事。”
  很久以前,秦家堡与天山派互为武林一方名门。秦家有那么一个先人,娶了天山派掌门的师妹为妻,成婚一载,就喜新厌旧抛弃发妻另娶,却怕激怒天山派,便把妻子关在堡里虐待;消息没瞒住,两家打打闹闹争论不休。
  后来,天山派姑娘再嫁掌门师兄,当时她身怀六甲,她的前夫一看那是他的孩子,坚决不准她改嫁,并宣称他还深爱着发妻。
  双方又打闹,数月后,天山姑娘生产前期,她的前夫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诓骗前妻说想和平解决此事,却借机打死她,并自裁,留遗言要后人将他们葬在一处。
  天山派掌门岂能同意,立誓,要秦家血债血偿。
  当时,秦家堡与武林盟主交好,又有钱,实力雄厚。天山派没讨得好掌门临终之际,在山口立血碑,要后人报仇。
  每一个天山派门徒,他们的出师任务,就是拿秦家直系后裔的血,祭剑。
  初时,顾家琪见到秦东莱伤重落座轮椅,便是天山首徒谢天放与王雪娥两人出山的杰作。秦家堡血骑虽然重伤王谢二人,但最终被二人逃脱,后来为顾照光救下。
  闻晓个中事,顾照光曾亲赴天山,为两家开解恩怨,虽然不成功,但也讨得天山灵药,救回秦广陵之命,也换取了秦家不再追杀王谢二人的承诺。
  “说起来,秦家也算欠你爹一个人情。”秦东莱这么说。
  “呵,原来还有这样的旧事在,哼,你小老婆欺负我的时候,怎不见你出来说话?”顾家琪噘嘴埋怨道。
  秦东莱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真正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家琪得意地吃吃笑,勾着他的脖子,眼珠一转,又不服气地叫道:“她输光面子里子,那是她没本事,哼,你就是心疼她,不疼我。我哪里不如她,你说呀,你说!”
  秦东莱用力按住她双肩,止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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