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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平生多情-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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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的脸一直是小妹的仇敌。不用保养不用护肤品居然又水又嫩鲜得花儿一样。四十出头的男人皮肤比她好,这还有没有天理!
安平哈哈笑著脖子动来动去躲避小妹的魔爪。前额的刘海有点长了,随著他的动作扬起来,露出下面微白的发根。
小妹愣了下,手指改了方向捋了捋他的头发,“哥,我给你寄得核桃芝麻有坚持吃吗?怎麽还有白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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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呢。妹妹就听你的话,每天都监督我吃。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除了前面这一点,其他地方都快变黑了。”
“哦……”
小妹闷闷地应了声,还是觉得那几点霜花很扎眼,抬手给安平整整发型,把那一小缕白发遮住。
“开饭喽!”安平把最後一道菜盛出来,回身捏捏小妹的鼻子,“妹妹,哥哥祝你新年快乐!”
“嗯!”小妹笑起来,向过去那样很用力地点头,“哥哥,妹妹也祝你新年快乐!”
窗外有人心急地放了一朵烟花,提前为他们的年夜饭敲下了鼓点。
吃饱喝足,四个人都瘫成一堆歪在沙发上亮肚皮。电视机开著当背景音乐。妹妹一边嚷著好撑好撑,一边抓著杏仁往嘴里塞。
安平掰开她的小手把杏仁放回去,小丫头干打雷不下雨哀嚎爸爸虐待儿童。
美萍抱著崭新的史努比呐喊助威,“就是就是。都不肯给豆豆吃好好。坏蛋!坏蛋!”
两人嗓门一高一尖,对白一唱一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小妹抱著肚子笑得直跺脚,“哥,以前一个美萍就够人受得了,再加上妹妹,这日子你到底怎麽熬下来的啊?”
安平苦笑,“还能怎麽熬。煎熬呗。”
手机响了,安平如获救星赶忙接起。那边许夏宁和杨月惠一连声拜早年。安平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走去阳台仔细讲电话。
人刚一走,妹妹立刻收起狼嚎,一扭头把美萍要抓花生米的手攥住,奶声奶气小大人一样学著安平训话,“奶奶,现在不能吃。吃太撑对奶奶身体不好。”
美萍瘪著嘴眼泪汪汪望著背叛自己的小盟友,“妹妹坏,妹妹坏!”
“乖,奶奶不哭,”妹妹给美萍抹眼泪,搂著美萍的脖子吧唧在她脸上大大地亲一口,“我给奶奶讲故事吧。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小妹笑眯眯看著这一老一小,心里的每一道皱褶都照进了阳光,暖洋洋地,能闻得到幸福的味道。
电视的背景音乐突兀地变了调,小妹随意抬头瞥一眼,猛然间却被定住。
娱乐主播正在介绍一桩华人商业圈的豪门订婚宴。画面上的男主角竟那麽熟悉──
三年不见,裴宿恒已涤尽青涩。面容依然秀美,只是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冷漠,却如完全换了一个人,铁剑一样冷傲地不容靠近。
小妹紧盯著屏幕上的人影,揪著靠垫的手微微发抖。
这就是她曾经坚信会带给安平幸福的人。三年了不闻不问,连通电话都没有。如今更是要彻底抛下自己的爱人和女儿,心安理得去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那副道貌岸然的皮相之下,到底生了一颗多麽脏污冷血的心?!
“姑姑,你怎麽了?你也吃多了难受吗?”
妹妹仰著头,小脸露出担忧的表情。小妹猛然清醒过来,偷偷看安平──他正对著话筒讲得起劲。
心里稍微松了些,小妹对妹妹笑笑,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妹妹别担心,姑姑没事。”
说著拿过遥控器,悄悄换了频道。
妹妹皱起小眉心,不依地道:“姑姑换回去,换回去。妹妹想看那个人。”
小妹愣住,“什麽?”
“刚才那个叔叔,”妹妹比著电视,“很好看。妹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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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小妹沈下脸,紧握住妹妹的手臂,“那是个坏人。不许喜欢他!”她又看了安平一眼,压低声音道:“记得以後不要在爸爸跟前提起那个人。”
妹妹张著嘴巴,茫然地看著小妹,“坏人?好看的叔叔是坏人吗?”
“对,是坏人!最坏最坏的坏人!妹妹以後都不许再想他!”
妹妹想反驳,人太小又不知道该怎麽说,都嘟囔囊地嘀咕了两声,不情愿地低下头。不一会儿又目光炯炯地抬起来,“姑姑,姑姑,你过来快过来。”
妹妹拉著小妹往安平的卧室走。小妹拗不过她只得跟她进去。
妹妹跑到书桌前,踮脚指著比她高许多的书架道“姑姑,那里面有个盒子。快拿出来。”
小妹果然从成排的书本後面发现一只红木漆盒。犹豫片刻,挡不住好奇心依著妹妹拿了下来。
“快打开,姑姑快打开。”
小妹打开盒盖。里面放著一串碎掉的风铃和一本素描簿。妹妹嚷著下边下边。小妹往下一摸,有个隔层,拿掉之後,看到里面一叠码得很整齐的剪报。各种报刊杂志的信息都有,彩色的黑白的,有的一篇报道有三四页,有的只有豆腐快大小。这些剪报最早从三年前的九月份开始,最晚就截止到前天的一幅时尚杂志的内页彩照。画中一对情侣凝眸对视,两张精致的面孔叫人不由得感叹璧人无双。
小妹一页页翻过去,眼泪禁不住滚下来。
所有这些剪报都只有一个人:裴宿恒!裴宿恒!裴宿恒!
他发生的每一件事安平都细细收藏,珍重无比地放在最宝贵的角落。
这三年安平从没提起过裴宿恒,也坚决不许小妹联系他。过去小妹以为安平伤透了心,不想再跟那种薄情人有牵连。现在她才明白,不再提起是因为还在爱著。爱得太深太傻,宁愿放他去找更理想的伴侣。
“姑姑你怎麽了怎麽了?”妹妹害怕地看著小妹哭得眼线变成一条黑线淌在脸颊上,以为自己闯了祸,抽抽哒哒地也哭起来,“对不起姑姑。妹妹以後再也不偷看爸爸的东西了,妹妹再也不想那个叔叔了。姑姑别哭别哭。呜呜呜……”
小妹紧紧抱住妹妹,摸摸她那张跟裴宿恒简直如出一辙的小脸,捂住嘴巴,不出声音地痛哭。
从C市赶回家还需要近两个锺头。安平哄美萍和妹妹午睡後,小妹也该准备回家了。
安平送她到楼下。三年前安平搬到C市,租下一个栋门面房,楼下开了一家小超市,楼上用来居住。
安平站在超市的房檐下向小妹挥手告别。小妹撑著笑容摆摆手,飞快跑出那条街。
躲在转角处向後张望,安平还站在哪里。
除夕合家团员的日子,寂寥的长街上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他还有美萍有妹妹,等十年二十年过去,美萍走了,妹妹也嫁人了,他还有谁?到哪时他的大年夜,还能跟谁一起熬夜守岁。
小妹蹲下身,抱著膝盖呜呜地哭。哭完了又不甘心,掏出手机翻出那个三年没用过号码拨出去。
本以为早已停机的号居然还在使用。小妹愣愣地听著话筒里嘟嘟的连接讯号,一时间有些发懵。
电话接通了,传来一声淡淡的“喂?”
小妹抓住手机,心脏跳到喉咙眼里。
裴宿恒又喂了一声,气息略略不稳,“是,小妹吗?”
小妹呆愣愣地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突然爆发出无穷的力气,带著哭腔放声怒喊,“裴宿恒,你是混蛋!大混蛋!”
五十
五十
把新进的货都码到仓库里,安平抹了下满头的汗,暂时关闭超市,带上美萍去幼儿园接妹妹。


他当年租下这栋门面房,最看重的就是幼儿园离家近。来去不超过半小时,妹妹可以每天回家,超市的生意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到幼儿园时已经快五点,其他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了。年前超市出货量大,过完年这两天安平都在急著补货,很少能准点来接妹妹。还好幼儿园的老师都很负责,也不怪安平给他们添麻烦,每天都陪著妹妹等安平来接走她才下班。
进了幼儿园的大门,美萍一马当先欢呼著往妹妹的班级跑。跑到教室门口突然尖叫一声,大张著手臂不动了。
安平被吓了一跳,慌忙跑去教室。
美萍这时又大喊一声“豆豆”,冲著教室里的一个人扑了过去。
安平登时僵在原地,脸色比房檐上未化的细雪还要白。
他想扭过头拔腿狂奔,可全身僵硬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就那样傻呆呆地戳在当场,眼睁睁看著那个他拼命忘了三年还忘不掉的人慢慢侧过身,一手揽著美萍,一手抱著妹妹,轻轻地对他绽开一朵微笑,“安平,我回来了。”
美萍和妹妹一人牵著裴宿恒一只手,三人一起蹦蹦跳跳小兔子样往家里走。
幼儿园的小李老师推著电动车,跟安平并肩跟在後面。
“我妈常说外甥像舅舅,还真是这麽回事呢。”小李老师脸有点红,不时眨著眼看一下前面的人,每看一眼脸就更红一点,“妹妹跟裴先生长得可真像。都那麽,好看……”
小李老师垂下了头。这个去年刚毕业的小姑娘还有点藏不住心事。
到了十字路口,小李老师跟大家告别。裴宿恒趁机领著两个活宝凑上来,一个劲儿盯著安平笑。安平只当没看见,跟小李老师道了再见,低头往前赶。走了几步回头招呼美萍和妹妹。
谁想那两只竟然一起做了叛徒,这麽短时间就被万恶资本家的糖衣炮弹收买。怀里抱满了玩具零食还忙著去抓裴宿恒,唯恐一不留心他就飞了似地。对安平倒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安平恼怒地瞪了一眼,负气地在前面走得飞快。
不多久到家。还好裴宿恒仍有点自觉,送美萍和妹妹上楼後就向安平告辞。
跟他走这一路,安平已经快忘记要怎麽呼吸。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很没礼貌地摔上门,门锁全拧上。
妹妹一看漂亮叔叔没了,踮著脚尖拉著门把手大哭大闹。美萍也冲安平发脾气。
安平头疼欲裂。晚餐卖力做了一桌她们爱吃的菜,两个祖宗才消停了点。
晚上安平给妹妹洗好澡,抱她去睡觉。小丫头环著他的脖子不撒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道:“爸爸,我喜欢舅舅。不要赶舅舅走好不好?”
小孩子,大人说什麽就信什麽。裴宿恒满嘴胡扯说自己是她的舅舅,别人也赞他们长得像,妹妹便深信不疑。她这麽小,其实也不懂舅舅到底是什麽人。只是原本他还在纸片上的时候就喜欢他,现在活生生地能像爸爸一样给她玩具、陪她玩耍,她就欢喜地想天天都能见到舅舅。
安平亲亲妹妹的额头,把她放进被窝里,“晚安,宝贝。”
半夜安平起身去阳台吸烟。楼下的街面上影影绰绰似是停著一辆轿车。安平心跳骤然加速。
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安平连忙接起。裴宿恒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暖,“安平,晚安。”
安平不由自主又跑回阳台。楼下车子的前灯闪了两下。
“刚才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心里总是不踏实。”青年的话语带上腼腆笑意,似乎又回复成三年前那个天真到有些傻气的孩子,“以後,我不管去哪里、去多长时间,都会让你知道,不再让你伤心难过。”听筒里的声波断了片刻,再响起时,低缓得春水般那麽轻柔,“早点睡吧。别吸太多烟。还有……我爱你。”
手机挂断了。车子同时悄无声息地滑出去。
安平目光追随著远逝的尾灯,脸慢慢贴到冰冷的玻璃窗上,这才发觉自己的皮肤热得烫人。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那神还是只不会看眼色的赖皮鬼。
裴宿恒吃准安平不好当著母亲和孩子的面发脾气,每回都比他早赶到幼儿园去接妹妹。接下来顺理成章会跟著一起回家吃饭,然後陪大小两个公主玩那些幼稚又无聊的游戏。等她们都睡著才离开。
他虽然日日都来家里来蹭饭,跟安平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很少。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晚,抽风打电话对安平说了那种颇为暧昧的话,之後也没再有过分的言语或行动上的表达。


安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
这种胶著的状态持续进行著。美萍自不必说,妹妹对他的依恋也一天比一天深。
他天生会哄小孩子,给美萍带来一只跟豆豆长得极像的小狗崽;给妹妹搬来成堆的幼儿童话故事书;忍受小孩子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不厌其烦地给妹妹答疑解惑,一遍遍回答她自从上幼儿园後便每天都会向安平提起的一个问题:“我有妈妈吗?妈妈什麽样?”
“当然有。不但有,而且妹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伟大的妈妈。”
裴宿恒说这话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看一眼安平。安平每次都被他仿佛别有深意的目光逼视得心慌意乱,好几回熬干了锅子都不自知。
安平觉得不能再任由情况这样发展下去。他纠结良久找了一个日子,打算跟裴宿恒再摊一次牌。
这天幼儿园举行建园二十周年庆祝晚会,妹妹要很晚才能回家。美萍前些天被王婶接回去住两天。家里就剩安平一个人。
过了中午,裴宿恒上门来帮安平一起为妹妹准备庆功宴。
安平把事先想好的说辞翻来覆去嚼了上百遍,终於有些底气口口赶裴宿恒出门。
青年还跟过去一样好脾气,无论他口不择言到多过分的地步,一径切著菜笑呵呵地听著。
直到他失去理智地大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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