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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北京青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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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二章 零消费生存

没有什么是你不能成功的,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没有什么是你不能拥有的。

农民是那么好当的吗?

这个夜晚跟已经过去的许许多多夜晚没什么不同,淡黄的圆圆的月亮象纸剪的一样,恬静地贴在夜空上,星星是亮晶晶的,调皮地眨着眼睛。这个夜晚又有点特别,因为何东何西何南何北四兄弟睡在路旁的排水沟里。

何北突然坐了起来:“不行太冷,我回车里了。”

“你得了吧,车里是女生宿舍。”何南说。

何北只好又躺下:“我觉得咱们有点过,住一夜旅馆才多少钱,呆这儿再冻病了,去医院,几个晚上的旅馆都出来了。”

“谁让你上医院了?发冷喝几口姜汤,发热跳河里物理降温。”何东说。

何西望着天空感言:“我对床从来没感觉,现在想要是能睡在家里那张床上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何北又坐起来了:“二比二,我和何西同意回北京,不干这个了,没事找苦吃,那叫精神病,不信咱们打电话问问丁香姐?”

“我可没说回,偶尔把地当床睡睡也是一种人生体验。”何西说,一听丁香他心里抽动了一下,她已经好几天不理他了。

何南一下把何北按地上:“睡你的吧。”

“咱们现在就是一无所有,要到城市去讨生活的农民,除了记住自己的性别,其它都忘掉,从赚第一口饭开始干起。”何东说。

何南说:“甭说,那帮老的洋插队就是这么干起来的,在国内人有的是总工,教授什么的,到了加拿大还得求着给人家打扫卫生洗盘子。”

何北又坐了起来:“你过得不高兴想重活一遍,我活得挺高兴,你凭什么拉着我跟你受罪呀?这不对,这是强人所难,强权政治,欺负少数人,歧视文化水平低的同胞……”

何东不理他的茬:“有一个创业成功的老板说过这么一句话,给我印象特深,他说‘如果明天一觉醒来,我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也没关系,因为本来我们就一无所有,我们拥有的只是顽强的生命力。’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心里特有底地说出这种话。”

“睡了睡了,尽说大道理,到时候你们别让我养活你们,自己找嚼口儿就行了。何东,你欠我多少钱了,一天五块?”何北嚷嚷。

“我天天高兴着呢,你欠我。”

“你高兴,鬼才信。”何北说。

“哎,到B市咱们怎么也得先搓一顿再开始饿着吧?”何西说。

“那是当然的。”何南接茬。

“再怎么塞,也只能顶一天。我说‘一天’你们还反对我,哼,现在后悔了吧?”何北说。

到了B市,正好快到中午了,何东几个人找了家看着还算气派的餐馆。菜上齐了,何东举着杯子说:“这算咱们的壮行酒,吃完这顿,咱们个人的存折现金都上交,赚一分花一分,赚不着就饿着。”

“听出后悔的味儿了,肝颤了吧?现在叫停还来的及,我能假装忘了你说当农民的话。”何北说,这农民,他是真不想当。

“真话,我颤了。凡是跟医有关的事我都不准备干,别的什么都不会,对养活自己没底儿。不过我也想通了,我还没挨过饿,饿也是一种体验是不是?”何西说。

何南接上:“对呀,饥饿疗法还健身呢。我不怕,不就三天吗,实在不行咱们还能行乞呢。”

“得了吧何南哥,几个大小伙子站大街上跟人要钱丢人不丢人?”唐娇说。

“那要真找不到工作饿得都站不住了,不要点钱买吃的再饿死了,还幸福?直接奔火葬场得了。”何北说。

何东想了想说:“实在不行的时候也不排除上街乞讨的可能,但咱不能老干这个,这算不劳而获。”

何南补充:“美国有一百万富翁就是从有钱人落到沿街乞讨无家可归的份儿,然后又成了百万富翁。”

“是从百万美金到百万日元吧?”何北说。

何西说:“有乞讨的体验也不错。”

“你就知道体验,”何北说他,“不是说的,除了我,你们仨谁敢站当街要饭,我的姓倒着写。”

何南说:“你敢打赌吗,咱现在就可以试。赌什么?”

“你要敢去我养你一天,你要不敢去你养我一天?”

“行,说好了,你想哪天试咱就哪天试。”

何东把一大块扣肉塞嘴里,突然说:“我是真颤了,现在心里有俩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我就要去试把试把,当一回到城里打工的农民。还有一个在说,其实那么多创业成功的人也没当过农民呵。如果第一个小人胜利了,我就走出去了。如果第二个小人胜利了,我就原地呆着了。成功的人都是第一个小人常胜的主儿,失败的都是第二个小人常胜的主儿。”

唐娇观了半天战说话了:“何东哥我支持你走出去,想干的事就干,别想那么多。不过咱现在得找一住地儿,落下脚。你们要非等自己赚了钱再找,那我和任知了可得先找地儿住下。其实就算当农民,人到城里投亲靠友,就算没钱也得借点钱找个地儿先住下,再找工作吧?”

几兄弟互相看看,觉得唐娇的话不错,所以何东说:“那咱先找最便宜的地儿住下,等挣了钱再根据收入多少换地方?”

“能找个带卫生间的吗,我特怕上公共厕所。”何南说。

何西说:“带卫生间就便宜不了。”

“干吗非找那么便宜的?反正是从咱们的公共帐户里借,多拿出点怎么了?”何北说。

唐娇看着何北说:“你要现在是农民,一分都没有,你能从你朋友那儿借多少钱?”

“又反对我?行,我同意在城乡结合处找房子行了吧?还必须得有蟑螂,跳蚤臭虫,三天就给你们轰回北京,还真以为农民那么好当呢。”

任知了筷子头儿放嘴里呆呆地看着何西。

从网上,报纸上,街头巷尾贴的广告上,他们终于在一城乡结合处找到一住处,不但包男女生宿舍,还带个小院。何北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开着,然后停在一小破院的门口,何东下车,拉开“嗞扭”作响的破门,车才勉强开了进去。

何东兄弟几个外加唐娇从车上拿了刚买的锅瓦瓢盆被褥什么的,往屋里搬着,任知了蹲在地上看蚂蚁。这时一四十来岁农村打扮的妇女进到院里,高门大嗓地喊着:“我正要找你们。”

“什么事?房东大姐。”何东赶紧迎上前去。

“我老公说房租收错了……”

“没错呀,你那招租启事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可以散租,住一个月交一个月的房租,我不是已经给你五百了吗?”

“我老公说了,我们不散租了,至少你要租三个月,你付我四个月的房租,叫押一付三,你要住三个月就走,我就把那押金退给你。就这样你也合算,你看我们房子多大呵,还两间,院子更大,空气也新鲜,我们都是实在人。”

“要这样你们月租得降。”

“四百九行不行?”

“四百?”

“小兄弟,你也忒那个啥了,咋一下就让我们一个月少收一百呢?你看这个大院都归你们了,其他那几家人都不在院里活动,你们爱咋折腾就咋折腾,也没人管你们,现在你们上哪儿找这么清静的地方去?我跟你姐夫都是厚道人,看着你小兄弟面善,我们就再降十块,就别跟我们这穷老百姓计较了,我们多不容易呢。”

“那我们不住了,你把房租退给我们吧。”

“好好的,咋又不住了呢?这样我再让二十,四百六,你再给我三个月的就行了。”

“甭改,五百一个月散租,多一块钱我们都不租了。”

“三个月一千三百八十,再加四百六十的押金,收你一千八百四十,不要零头,一千八行了吧?”

“散租。”

“不行。”

何东朝屋里喊道:“兄弟们,把东西往外搬,咱们不住了!”

何西他们几个在屋里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这都几点了,这儿要不能住,今晚又得住沟里,听何东喊,他们赶紧抱着东西又出来了,何北直接跑到女房东面前:“这钱我给你行了吧?”说着就掏兜。何东把他推开:“不给,有钱还怕找不到地儿住?”

女房东最终软了下来。

哎,都什么事儿呵。

这是典型的农居,一进去是灶间,还有吃饭的方桌和几把椅子,左手一间屋里有一张大炕,男生住,右手一间小屋外带一张小炕,唐娇和任知了住。

何东告诉大家:“存折都在我这儿,现金由何西管,大家交的现金不一样,现在的花销以后平摊到大家头上,这笔钱就封存了。我们四个出去挣钱,何西在家洗衣服做饭照顾任知了。”

“我不会干。”何西说。

“所以才让你学,”何北说,“汽油钱谁出?”

“大家出。等咱们赚了钱,也让何西管,自己留点零花没事。不过何西这儿出入账要清楚,咱不吃大锅饭,不搞养闲人的共产主义,也不给好逸恶劳者以可乘之机。”何东说。

何北问:“又影射谁呢?”

“肯定是你。”何南逗他。

“你们就欺负我吧,哼,等我哪天一不小心发了,我让你们全给我打工!”

“咱们是各干各的还是一起去?”何南问。

“怎么都行。”何东说,“何西和任知了怎么办?咱们要挣不回钱来就干饿肚子?”

“我带着她去挣钱,挣不着就饿着。”何西说。

何东说:“别让她饿着,再饿出毛病。”

任知了自始至终都紧偎着何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唐娇手机响走出屋接听。

何北问:“谁呀,还不能在这儿接?”

是权筝,问她们安顿下来了没有,她也想过来。唐娇劝她:“你图什么呀?一点都不好玩,住的地儿特破,还睡炕。”

“所以我才觉得有意思呢,跟探险似的。”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每天都挺刺激的。”

“咱女的不敢自己这么干,不安全,跟着他们就没事了。”

“那他们要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儿的,你怎么说?你可别把我给卖了,我还没把何北拿下呢。”

权筝卡壳了。

跟唐娇说完,权筝就给丁香打电话想劝她跟自己做伴去,也想让她帮助出出主意,怎么能在不暴露唐娇的前提下出现在何东他们面前。她跟丁香宣布:“我要去B市了,怎么样跟不跟我去?”

“通过出走,你到底想改变什么?”

“丁香同志,咱能不老那么理性吗?我什么都不想改变,行吗?就是想何东了,行吗?”

“那我肯定不跟你去,掉价儿。再说我跟何西都没戏了,我去那儿碍人事呵。”

“咱能有时候也给自己看看病吗?我真觉得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丁香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这都什么人呵,权筝郁闷。

第二天早上,太阳格外地明亮,拼命睁大眼睛看何东他们怎么开始零消费的第一天。院子里,何东把右手伸出来:“咱们的奋斗从现在就开始了!”

何西把右手搭何东手上:“我们会喂饱自己的,虽然我不敢相信。”

任知了把右手搭在何西手上,笑着看着他。

何南把右手搭在任知了手上:“饿就饿,权当减肥。”

何北把右手搭何南手上:“饿死算!”

唐娇把右手搭何北手上:“咱们呆会儿得搜何北的身。”

大家“哗”一下围住何北,把他按地上搜身。

何南举着十块钱纸票嚷嚷:“嘿,这儿藏着十块!”

“欺负人,欺负人,你们就是欺负人!”何北边从地上爬起来,边喊着。

“走,找工去了!”何东挥着手喊。

几个人跟着何东涌上街头。何东其实心虚得都发抖,一直在问自己:“行吗?行吗?这要真没人雇他,他怎么办?”

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其实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挑战。当农民不是目的,目的是让自己处在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就得饿死,没有退路,才能前进的份上。何东清楚,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必须这样。

何东他们几个这当农民的第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首先是何东,看着玻璃窗上贴的有招工告示,他就走进餐馆问当班的一男服务员:“你们老板在吗?”

男服务员上下打量着何东:“什么事?”

何东说:“找工作!”

男服务员问:“能干什么呀?”

“传菜工。”

“干过吗?”

“干过。”

“哪儿干过?”

“家传鲁菜馆,北京。”

男服务员轻蔑地说:“还俄罗斯呢,我们不用人,快走吧。”

何东明白,服务员轻蔑的是他的处境,一个知识分子长相的人,要来餐馆端盘子,这得落魄到什么份儿上了才能干这个?这种轻蔑比饥饿更能考验人。

在大街上闲逛的何南,看一穿着拉里邋遢的小老板正坐在名片店门口卖呆呢,便走过去很客气地问他:“您是这个店的?”

小老板站了起来:“怎么,要印名片?”

何南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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