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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御剑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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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凌人之气似是来自竖立于冰雪之中的那柄剑,又似是来自傲然屹立土丘之上的锦袍男子,可究竟是来自利剑还是来自锦袍男子却又无从分辨。“国”字脸心头不由一抖,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的手原本便较常人粗大许多,此时握起拳头就似提起两只小笸箩。再看手背上紧绷的青筋,手指关节处厚实的老茧,可以看出,这双拳头着实经过千般锤炼,万般敲打,怕是早已修炼成铜浇铁铸的一副巨锤,足有开山裂石之能。

任何人看到这一双铜浇铁铸的拳头都要为之侧目,可锦袍男子偏偏看也不看,不仅不曾看这一双拳头,自从“国”字脸来到,他也未曾瞥来一眼。

锦袍男子自然知道“国”字脸的来到,否则他的佩剑便不会竖立在冰雪中,冰雪之上也不会出现那道剑痕。可他偏偏又对“国”字脸的来到视而不见。

面对他的傲然、冷漠、无视,“国”字脸像是遭受了莫大的侮辱,一双虎目瞪得铜圆,一张方脸也憋成了酱紫色。但他的拳头却松开了,只见他双手连动,唰唰……有声,竟将身上的熊皮大氅脱去,甩手丢在身后。似乎那件足以保暖的熊皮大氅便是锦袍男子对他傲然、冷漠以及无视的理由。

丢去熊皮的“国”字脸变成了一副紧身短打扮,上身一件黑色的棉布坎肩,腹部勒一条半尺宽的老黄牛皮护腰,身下宽松的黑棉裤,又有绑腿将裤脚与棉靴彼此相连,既可保证行动起来灵活便利又不透风雪,甚是实用。

再看他那棉布坎肩外露出的两条赤膊,一条条黝黑坚硬的肌肉如钢似铁,像树根古藤般盘错在一起。

他的腕上套着一副古铜色的牛皮护腕,护腕之上六六排开,镶嵌着鸽卵大小的铜钮……不,细观之下,那些鸽卵大小的“铜钮”竟然尽是由黄金铸就。

“哼……”一声鼻音,但却并非来自锦袍男子。

“国”字脸闻声转头,只见鹰嘴峰上又多一人。

来人二十出头,头戴一顶狗皮帽子,身穿一件老羊皮袄,一条七个补丁八个破洞的烂棉裤用根草绳系在腰间,脚下……脚下什么也没有。来人赤着足,顶风冒雪,靠两只脚底板攀上了鹰嘴峰。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他抗在肩上的兵器。

那是一把下宽上尖的剔骨刀。

剔骨刀是肉案上的家什,最长不过六寸,可这个家伙肩上的剔骨刀却足足有六尺三寸长,即便将一头大象放在肉案之上,用这把剔骨刀剔骨也显得大了许多,绝不会适手。

狗皮帽子、羊皮袄、破棉裤的洞洞里面露着一撮撮灰黄相间的烂棉花、赤着一双大脚板、肩上加一把大得出奇的剔骨刀,这样的打扮已经足够古怪的了。可“国”字脸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看着他的脸。

那是一张白皙的脸,五官端正,充斥着文弱与稚嫩。他似乎在笑,笑容之中带着几分羞涩,像是一位求学的书生正在听长者讲解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这人的打扮与兵器已经够怪,再若加之他的相貌与表情,却又不再是一个“怪”字可以诠释的。还有适才那一声鼻“哼”,明明在他羞涩的笑容之下,可鼻“哼”之中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与阴邪,使得这个人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邪气,邪得出奇。

“国”字脸对着“剔骨刀”瞪大了眼睛,粗着嗓门问道:“你哼什么?是不是在哼我?”

“剔骨刀”一笑,再又自鼻孔“哼”了一声。他的笑依旧带着几分羞涩,而“哼”声之中也同样透着阴邪。

“哼”声代表不了什么,因为那毕竟不是“剔骨刀”的回答。但“国”字脸还是握紧了拳头,看样子似要将这双铜浇铁铸的巨锤向着“剔骨刀”单薄的身躯砸落。

“国”字脸确有出拳之势,可他并没有动。动的反倒是“剔骨刀”,只见他猛一拧腰,箭一般射出。雪地上只余下片片虚影,似在冰雪之上飘舞,又似在冰雪之上滑行……但当这些虚幻的影像消散的时候,他的人却落在了“国”字脸的熊皮大氅上。

“国”字脸的一张方脸立时被气成了黑紫色,因为他看到“剔骨刀”的那双大脚板正以他的熊皮大氅作擦脚布,先是擦擦脚趾缝,再又擦擦脚底板,接着是脚弓、脚背……

若是平日,眼见此景,“国”字脸的一双拳头定要似暴雨般泼洒而出。可今时偏偏不同往日,即便他有着烈火一般的火爆脾气,却也得压着、忍着、让着。

一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国”字脸心中的火气顿时化于无形,脸上的黑紫之色也渐渐消散开去。

“三位早!”随着一声招呼,一位身背银枪,身着锦衣的英俊青年耍出一记漂亮的身形,飘然跃上峰顶。

自“国”字脸登抵峰顶,透着邪气的“剔骨刀”大刺刺闯来,锦袍男子始终动也不动的矗立在土丘之上,对此二人连瞟也未曾瞟去一眼。

而今身背银枪的锦衣青年来到,锦袍男子竟然破天荒的瞥来一眼,淡淡的道:“早!”随即收回目光,回复原态。

锦衣青年面露微笑,轻轻顿首,却也不再言语,默默的站在一旁。

云散,雪止,晴空万里。

鹰嘴峰上四人都在暗自唏嘘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嘻嘻……嘻……”一阵银铃般稚嫩的嬉笑声传在鹰嘴峰上。

锦袍男子闻声转身,脸上固有的那种冷傲之气霎时不见,换以温文尔雅的谦逊之态。

“剔骨刀”的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微笑之中还是带着几分羞涩,可任谁都能看出,除此之外,他的脸上再又多出了几分激动与祈盼。

自打嬉笑之声传入“国”字脸耳中,他那张方脸便渐渐开始发红,呼吸之间也愈加急促,足见他的心绪业已慌乱不堪。

最能稳住心性的乃是刚刚来到的锦衣青年,除去双眼之中显现出少年英侠所独有的一种柔情之外,再看不出他身上有丝毫变化。

不过是一阵稚嫩的嬉笑,显然是出自一个幼小的女娃之口,竟然能引得场上四人为之瞩目,却也是件怪事?

寒冬腊月,冰雪连天,四位江湖中人相继来此野岭孤峰,难不成是为与这女娃一聚?

引子(二)

(二)

“嘻嘻……”又是一阵嬉笑,但见一个脚蹬虎头靴,身着绿裤红袄的女娃子喘着粗气爬上了峰顶。

鹰嘴峰上四人神色依旧,目光却不在这女娃身上,而是看去她的身后。

“看什么?”女娃双手掐腰,撅着小嘴嚷嚷道:“时辰还早,小姐怎会提前来到?”

“国”字脸闻声一窘,捧着笑脸道:“这位小妹妹……”

“妹妹?”女娃把小脸一沉,道:“伯伯?”两手食指相交,“我今年只有十岁,您叫我妹妹?”

“国”字脸立时憋成了猪肝脸。女娃蹦蹦跳跳跑到他的身前,仰头看来,道:“伯伯?您是属鼠的吧?今年三十三了!小姐属兔,今年十八……”两声“伯伯”,“国”字脸早已羞得无地自容,而这女娃此时又再提及他的年龄,着实令他尴尬难耐。

得见“国”字脸被自己两句话呛得羞愧难当,女娃却突然收声,“呼扇呼扇”的眨着眼上长长的睫毛,神色猛然一正,稚声稚气的叫道:“谢天魁?”

“啊?”“国”字脸冷不防被她直呼大名,应声出口。

女娃见自己三言两语便将这谢天魁搞得神慌意乱,得意之余,童心大盛,禁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谢天魁被她一唤便有些发蒙,此时又见她捂嘴偷笑,更是不知所以,就这般傻乎乎的站在当地,直着眼睛看去,静待下文。

眼见谢天魁受了这女娃的戏弄,“剔骨刀”觉得着实有些好笑,但他只是将脸上的笑容稍加改变,绝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莫老七?”女娃竟然察觉到“剔骨刀”脸上细微的变化,小手一指,声色俱厉的叫道:“你个杀猪的死屠夫,竟敢把金一针作的东西用来当擦脚布?告诉你,小姐穿的衣服可都是金一针的手艺,难不成你也想把小姐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擦你的臭脚?”

“剔骨刀”早已不在谢天魁的熊皮大氅之上,自女娃那一声“莫老七”起,他便嗖的蹦出一丈开外,将那一双大脚板藏入了冰雪之中。

刚开始,他还在暗自得意,为自己先知、先动而欢喜。可当他听完女娃的数落以后,脸上便再也见不到半分血色;或许是越想越怕,他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硬,双腿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眼见女娃一语道破谢天魁与莫七的身份,锦袍男子以凌厉的目光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疑声发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娃气鼓鼓的反问一句,挺了挺胸脯,用眼角的余光瞥去,不屑的道:“司徒锦?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谁也是你可以问的吗?”

司徒锦脸色大变,似要动怒。锦衣青年急忙打起圆场,道:“小妹妹!司徒兄不苟言笑,还请见谅。而你小小年纪,如此说话也是不该,司徒大哥哥毕竟年长你几岁……”“年长又如何?”女娃打断了他的话,“正因为他们年长,刚刚以为小姐来到,怕自己的年岁与小姐不相配,所以才致心绪不宁,举止失常!”小手一指,叱道:“钟离克?刚刚小姑……”众人皆知她欲自称“小姑奶奶”,尽是一笑。

女娃生生将“奶奶”二字吞入肚去,接着道:“你自以为年岁与小姐相当,相貌也还说得过去,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要落在你的头上了吧?”

“不敢!不敢!”钟离克的脸上泛起儒雅的笑,双手抱拳,一躬到底,道:“若能得到鸾儿小姐垂青,实乃钟离克毕生之幸!”

女娃斜着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道:“你连小姐都还没有见到,小姐是美是丑你也不知,便如此猴急想要认下这门亲,我看你想娶小姐是假,想要小姐陪嫁的锟铻宝剑和那套‘追风剑法’才是真!”

“不……不……不……”钟离克连连摆手,解释道:“鸾儿小姐人称‘碧月仙子’,自是有闭月羞花之貌。在下若得小姐垂青,不求小姐任何陪嫁,只求能与小姐同结连理,共度百年。在下平生再无憾事。”

“噢……”女娃点着他鼻子教训道:“原来你根本不在乎小姐是善是恶,是淑是蛮,便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我要告诉小姐,说你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听了她的教训,钟离克的脸色立时变得晦暗无光。寒冬之下,他的额头之上竟然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乖乖!”莫老七终于制止住双腿的颤抖,叹声道:“你这娃娃小小年纪便如此尖酸刻薄,刁蛮任性,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女娃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得意,可莫老七看得出来,她那幼稚的笑脸里藏着一丝狡诈。

莫老七暗暗提醒自己:“注意!这娃娃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千万小心,可别着了她的道!”

“唉!”女娃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谢天魁的熊皮大氅上,道:“小姐今日相亲,这件事半年前就已经传遍了江湖。可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们四个来到了鹰鹫岭,登上了鹰嘴峰?”

谢天魁摇头,司徒锦与钟离克不语,莫老七脱口道:“为什么?”话刚一出口,他已经后悔,生怕就这般稀里糊涂着了女娃的算计。

女娃苦下脸,道:“你们说我尖酸刻薄,又说我刁蛮任性,可要不是我事先在山下安排人手,替你们把那些三教九流的混蛋和喜欢凑热闹、乱嚼舌根子的坏东西都一个一个打发掉,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清闲?”她说的很是委屈,似是亲自在山下一一拦截了那些根本不配前来相亲的江湖中人。

谢天魁听在耳中,禁不住心生同情,道:“你小小年纪,能……”他原本打算安抚几句,也不枉这女娃一番心意。可转念一想:“不对!鹰嘴峰高达百丈,陡峭难行,此时又逢隆冬,冰雪相附,若非武林高手,岂敢冒险攀登?弄不好一个闪失便要粉身碎骨。这也是岳思鸾小姐将相亲地点选在此处的一层用意,为的便是将江湖中那些浪得虚名之辈,华而不实之徒拒之在外。怎的这娃娃竟把老天爷设计的冰峰险阻以及鸾儿小姐的一番良苦用心统统都算作了她自己的功劳?”想及此处,安抚之言刚刚起了个头,立即又止。

女娃却是一笑,道:“谢大侠不必夸我!想当年你因为邻家老妪的一句话,单骑闯大漠,七拳震辽东,辗转数千里,终于将她被掠走的孙女寻回。而后又为躲避其祖孙二人报恩,自杭州府远遁千里,立誓终身不再与此二人相见。如此江湖义举,江湖人自然竞相传颂,尤以你七拳之下力毙七名辽东黑道高手,世人赞之为“铁拳”。谢大侠,你的确有资格站在这里,做为鸾儿小姐相亲的候选之人。”

谢天魁抱了抱拳,“小……”前车之鉴,“妹妹”二字终未出口,只是客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谢某,过誉了!”

“哼”声音是由鼻腔之中所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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