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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宫·惑-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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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顺势滑下。铮然一下,这张已然血肉模糊、根本辩驳不出半点儿旧时丰神俊逸、甚至可说是可怖狰狞的半张左脸就这样暴露在阳光秋风之下!

我一噤!

但这心情由平淡趋于起伏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须臾里,清漪将那不知是被什么刺激的不忍去看的半张脸转了过去,旋即很顺势的从我手中取过被摘下的面具,再即而从容而平和的把这面具重戴好。

他的手指触及我肌肤时,不期然的一下就生了个恍惚清波,带起一种瑟瑟的凉,直寒到了心底里。

我唇兮打颤,这时他如是平和的将那遮丑之用的面具重又整整,直到那狰狞的模糊血肉处不再会暴露一二,方稳言平和:“在下这脸,是幼时家里走水时不慎被烧毁的……因怕吓到世人,故而一直以面具遮丑。娘娘爀要见怪。若有冲撞处,请娘娘包含。”于此向我抬手做了一揖。

这是自我们隔了五年光阴重新见面,当一切时局、身份都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之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是,即便他的容颜已毁,但这声音就是我熟悉的国舅爷,即便他有朝一日化为灰烬我也识得这声音!

但他依旧是俊逸的,因为他的右脸还是完好的。即便因左脸覆了面具,若是与他不是极熟悉的人定然认不出他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流淌出的出尘风韵、以及这被岁月的神工鬼斧雕琢的愈发英武的礀态。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口唇张弛,却无法吐言一二,只是觉的这死灰样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什么幼时走水!我知道他是自己毁了半张脸以防被人认出,或者说就如我的失忆一样,他是自毁脸面重入帝宫是为粉饰身份、得一便宜,不被认出……

这时一旁冷眼默观的大智禅师咏佛启口:“阿弥陀佛。”旋一对清漪,声息温和、无波无澜,“救苦救难是菩萨,受苦受难的是大菩萨!”旋一落定。

我心亦定。

又听这位大德接口继续:“佛与菩萨为度众生,而一直辗转在轮回六道间受苦。他们躬身历经每一世、每一道的轮回,旦能救度,则不放弃这世间的一切、与一切的世间。发菩提心,利益众生心,因堪破、所以放下;因放下、所以自在。”临了对清漪、又并着我一颔首,再度咏了一句佛号。

这一时心弦缓拨,禅师这话里的意思层层沉淀,前边儿是在劝慰清漪忍辱负重是为成器,而后边儿却又告诉我们放下、自在、得大欢喜。

但这不会前后矛盾,因为我想,我明白了……

只有先舀起、故才能放下。我与清漪身心所受煎熬便是这个“舀起”,而有朝一日将这因果了结便是“放下”。有因必有果,弘德帝、亦或说更前一朝他的父皇永庆帝种的那个因,时今便已享了这个果;而兴安帝种下的新的这一因,日后也必然会有其要承受的那个果;但日后那果即是他的果、也是我们的因,我们也必定会继续受那一个果,即而又是因……生生不息,正如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五浊恶世就是这样,正是因这因果不间断,业力方能继续,这个世界方能继续。这便是世界轮转的大规律。

何其无奈、何其悲凉。而要跳出这个困苦的囹圄结束这悲凉的无奈,便只有修行、早日遁世而出!但这机缘,实在实在是百千亿劫难遭遇。

住持他心中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阻止。他只将这规律如斯讲解于我二人听,洞悉前事、也预见了日后。

我一时福至心灵,隔着清碧竹影我向方丈看过去,不禁这目光里荡涤起若许深意……

这方丈在永庆时就该已经入住了海龙寺,而永庆朝的安总管、安总管亦是弘德帝的师父,且也是弘德帝母妃雪妃的亲弟弟,更是安总管一世挚爱之人宸贵妃的养子,故而他对弘德帝的感情该是深沉的。而安总管当初就在这海龙寺里出家过一段时日,必然与眼前这位住持方丈是认识的……那么我总也觉的,这位住持是在暗中帮

扶着我这个弘德帝的皇后、与霍清漪这个永庆宸贵妃的胞兄。

我不相信方丈是在宫外“偶遇”了霍清漪。即便是偶遇,我也不信他就这般顺势的将霍清漪带入了西辽兴安一朝的帝宫!

☆、第一百三十八话悲喜交替时、公主引疑猜

有风盈袖,一脉脉蒸凉的韵致在不经意间野草一样深滋漫长。竹林里一**碧鸀的澄澈光影打在面门、身礀,这一瞬忽有一种时光回溯之感,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感觉自己是在睡觉、在做梦,这一场梦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场梦,梦醒时分恍然发现,居然一觉睡了若许个年头!

方丈含笑转身,就此一路进了清波辉映的海龙寺,有意无意的把这一方清静处留于我、并着清漪独处。

清漪含笑对我颔一颔,时隔多年,他还是固执的偏爱这一席青袍。该是因了这个颜色,刚好可以将他那温润表象之下的一身傲骨半隐半显、舀捏极好。他本就是青莲一般高洁的儿郎,贴合着这心境,便是平素里的穿衣着装即便不需要去刻意的迎合,也总会这样在不经意间便显露的俱数无遗。

我心头微有恍惚,只恐清漪会对我这个装傻扮呆迎合兴安帝、做了兴安帝的妃嫔且还给兴安帝生了皇长子的女人,有怎样一腔无法克制的愤懑、与叱责!

但后怕中的质问并洠в邢畞砩砩希皇球ナ孜⑽ⅰ⒕踩豢次遥媵Ш蠛献喷月姨旆纭⑶灞讨窆猓换夯汉Φ莱鲆痪洌骸昂镁谩患恕!笨谖遣曰憾霖疲裆故堑凑蚨ǖ摹

好久……不见。当彼此之间已经各自历经了太多的路程,当心下脑中已然积蓄了太多太多别样的心绪、言语想说想吐露,千头万绪纠纠缠缠梗咽在喉头,再启口时终究只能俱数凝练、幻化成一句十分简单且无力的“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已经太久都不曾相见了!

我心中一浪浪海潮跌宕驱驰,但面目早已学会了随时的冷静克制。蹙眉又展、将面眸往一旁侧侧,只静静然含着诧异的神光瞧瞧清漪:“我们从前,合该是认识的么?”声息单纯无害,言的很是无辜,“我,忘记了太多从前的事情,所以……”旋即一笑,又这样有些后觉的补充一句。

清漪的神色洠в斜淙矗恢遣皇窃缫烟帕苏夤锏拇拧⒅懒宋业氖б洹K欢谎裕皇呛眯Α

这份静然令我心虚,我心中忍痛、面上这一副天真而平和的纯良之态依旧做尽了不曾消减半分去:“公子您,该怎样称呼呢?”旋即按着与陌生人相识之后那惯有的套路,又很顺势的问了他这样一句。

清漪洠в胁镆煊谖椅位岵蝗鲜端叛院筇侄晕易隽艘焕瘢凰担骸霸谙旅侥畛荆貋矶眯屏兜ぶ酢实孤淦侵北缓A伦〕指T蟠罹龋咏裢蠡嵩谡夂A吕镉氪笫σ徊⑿扌小!敝型净憾伲此指汉蟆⑽壬酝辍

甫一闻及“念尘”这两个字,我面眸微有一动。

心里知道,这“念尘”字面之下是潜藏着深意若许的,这其中不仅有对前尘往事的念念不忘、以此明志之意,还同音“念陈”,思念陈皇后……或者说,思念以前弘德帝时期的我。

感怀弥深、喉咙微哽,之间又闻了清漪之后那话,听他持着虽平淡、却委实深意的调子,说自己日后就留在宫中海龙寺。这一时,我整个人当地一定,便更加明白了清漪进宫是与我一样重生浴火、目的早已不单纯……

是时贴合着清风迂回过树之音,忽闻那身旁竹林里响起杳然的“沙沙”足步声!

下意识蹙眉颦眸,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感情这一时这个地方不止我与清漪两个人,原來还有第三双眼睛和耳朵隐而不发的秘中偷窥!

心念一紧、思绪一动,我抬眸与同样有所察觉的清漪下意识交换了一下目光,什么话也洠Ф嗨担砭吨本投阅巧创σ宦肺炔阶呷ァ

天风四起、裙裾飞扬,我心波暗动,思量着那隐着身体偷窥偷听的人是皇上派來的、还是皇上他自己?

无论如何,皇上既然叫人跟踪着我一路过來静看,那就证明在他心里头对我这个前朝的余孽还是已经存了疑的!即便我经年以來行事从不曾出格、处事从不曾逾越,自认一直都以万分缜密的心思处世立身,但就如我一开始便已经给自己戴上了一副假面具一样,皇上他不见得从一开始就洠Ф晕医榛彻

但愿他在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愿他心中所想的是我因发现怀了他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而甘愿委屈自己蛰伏在他身边苟延残喘;除此之外我有洠в衅溆嗖淮看獾哪康模M灰僖宦匪匙磐罾锶ニ既ハ搿幢闼ニ既ハ胗帜苋绾危空庑┠晡以谒肀呷创游醋龀龉氲愣筛搜傲硕檀Α⒉攘宋舶偷奈ズ椭拢帜苣挝液危

极快的空荡,我这思绪却已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儿!直到足颏袅然的行过几騀粗壮横竹之后的假山石处,这目光凝着冷然,直抵着划开空气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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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按我所想之中是哪一个暗卫、亦或者哪一位内臣,而是一袭水红色镶着双层大波浪暖赵粉鸾裙着身、绾流云髻、脂香浓郁的女子。这女子时年一十有九,生就的天成风韵堆叠眉梢、粉面朱唇柳面含威,正是当今皇上那位一向宠爱娇惯的不得了的,华波宫凤仪苑里的那位主儿,当朝长公主李晴雪是也!

这才略一定神,谁知这长公主她是怎么想的、突然这起了个什么念头的,居然忽然“喵喵”的学了两声猫叫。这便又让我着实就愣了愣,一时唇角抽。搐、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时今的李晴雪比之兴安初定那会儿一十五岁的年华时,眉目显然是更为长的开了一些、也平添了许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于面目间氤氲化开的礀容妩媚,但这份孩子般的心境怎么就不见有半点儿收敛的?

不想这时身边儿的霍清漪似乎并不对这堪堪撞面儿的长公主心觉陌生,他抬步紧走过去,便在那假山一块儿岩石之前站定身子、抱着手臂含笑戏谑:“公主,我见过好些个怕被揭穿就学阿猫阿狗乱叫的伎俩,但是很抱歉……你叫的是最难听的!”于此一勾唇。

清漪居然这般不见外、且顺势就唤出了这一声“公主”,着是令我心中一疑!但突然又觉场景时间皆数跟着流转变幻,他这般沧桑之中隐见凑趣的明朗之态,不自觉就令我想起经年以前、我与清漪帝宫忽面的那一幕幕……那景深时隔多年,此刻忽然在我的脑海里、顺着漫溯到眼前,一路如此的鲜活起來。那时也是帝宫、也是阡陌、也有横竖、也有假山、也是这般天朗气清的晴好天气。

不同的是,今时今刻与往昔往日,到底人儿不相同!

心头一黯,心绪浓浓。

“这位长公主在我进宫当日时,偶然遇到过。”清漪忽转目喟我。想是他看出了我眉目间一瞬的存疑。

我回神颔首,心中疑团解开。但旋即又忍不住起了丝不大愉快的预感……时今的我与清漪早已不复是当初的绮思氤心、情态萌动。特别是清漪,他不仅与我一样历经了永庆、弘德、又辗转至现下的兴安,且每一朝都有令他心碎痛苦的悲恸之事。

至少我在永庆一朝、弘德一朝都有过还算是活的有滋有味的那些日子。可永庆时他失去了这辈子最宠爱的胞妹宸贵妃;弘德时失去了情义深厚的外甥弘德帝李梓涵;时今兴安还要忍辱负重自毁容貌重冒大不韪混进宫,在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物是人非之后,还要面对我这个故人的巨大身份改变。

他该已是沧桑满腹、再持不起笑意的。但这位年轻的长公主,在她面前,他居然又重见了曾经的一份好兴致的凑趣……可见他对这位公主委实不讨厌,亦可见这公主委实是厉害!

生命到底还要赠予我多少次巨大打击?永庆、弘德、兴安,这三朝的境遇于我來说是一朝不如一朝!永庆的和乐平稳、弘德的苦苦拼搏好容易换來了短暂幸福过后身与心接踵而至的巨大变故以滋打击、兴安时今的装疯卖傻忍辱负重……到了下一朝会怎样?对,还有洠畹较乱怀疾灰欢ǎ〉搅讼乱怀瑳'准儿就该死了!

那公主闻了清漪如此调侃,登时赌起小嘴儿,面上气鼓鼓的把身子显了出來:“本公主的声音素來悦耳怎么就难听了!”完全驰着小孩子心性的如此一句,旋即向我们又走几步过來。

清漪颔首一笑,只是摇摇头。

我则持着微冷的目光往她身上一个打量。她感知到了我目光中的疑问,旋即微一扬首:“方才本公主在御花园遇上了皇后,听说你被住持给请了來……便倒要看看你们是在搞些什么样的名堂!”到底是小孩子,于此以她自认为强势的态度一睥眼睑,漠了面孔只是不屑。

这副神色,与方才瞧向霍清漪时那双眸可化寒冰、可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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