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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浓华如梦-第55章

小说: 浓华如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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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下了轿辇,原本沉稳的脚步不由得渐渐急促,锦如跟在身后,不由得蹙眉提醒,“娘娘小心!”

正殿里,鲛绡纱影里,嬛妃静静的立在那一处,远远望去,有不真切的梦幻。“嬛姐姐。”鼻头一酸,眼中蓄着泪意。直直的奔向前,无须多语,两手交握间已然心思洞明。

紧紧的握着嬛妃的手,那手上还有茶杯余热的温度。“姐姐若要行礼,易水此刻便脱簪散发,于昔日碎玉轩前请罪。”

嬛妃也甚是欣喜,看着易水的神色,连连的颔首。“很好,实在很好。终于盼来你翻身的这一日。”

相携而坐,嬛妃静静看了易水许久,才开口。“今日栖凤殿前,听得皇后与贤妃演了一出好戏。我便知道,你翻身的日子到了。”

易水的目光里,有杳然的迷茫,“是啊,皇上出手相援,当真是救了我一命。以我当时日所谓之罪责,即使皇后不出后,太后亦未必轻饶过我。”

嬛妃轻叹了一声,缓缓回响在空旷的大殿里。“你有这一日虽然不全是,可也有一半是因为令妹的缘故。”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只是宸煜忽然就晋了自己的位分,在外人看来,又实在有几分蹊跷。

嬛妃瞥了易水一眼,又缓缓道,“只怕,不能轻易撼动你,那么令妹兰妃?”

易水的肩头猛然的一颤,猛的看向嬛妃。“姐姐知道了什么?”

嬛妃轻轻的一笑,“令妹与妹妹一奶同胞,妹妹聪明,兰妃也未必是个愚钝之人。”

易水的心里忐忑得如同一只小鹿,缓缓道,“兰儿聪明不假,可是毕竟年轻,较之于旁人,恐怕少了许多道行。”

嬛妃的笑意愈盛,拍一拍易水的手,“兰刀道行虽浅,可世间的事,怕就怕在珠联璧合。”

易水自然明白嬛妃此行,是提点自己要小心。与兰儿携手,权宠在握,自是有几分力量足以抗衡。而后宫之中,未必没有旁人的珠联璧合欲以想较高下。

“妹妹不必忧心如焚。”嬛妃低头品啜着六安茶,碧绿的瓜片在茶杯中沉浮,似漂浮不定的身世。

“皇后娘娘抬举的云歌,没了,暴毙。”

没了?心中一个惊雷,转刹的惊愕,“怎么?”

嬛妃点点头,缓缓道,“贤妃妹妹以为,皇上倏忽驾临栖凤殿,所为何事?”

宫中嫔妃暴毙,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难辞其咎。皇后与皇帝情分并不厚络,如嬛妃所言。倏忽驾临皇后寝宫,自然是此事非比寻常。

嬛妃手里的茶半温,袅袅的升腾开一片迷雾,嬛妃的脸有不真实的恍惚。“妹妹当日为何打入冷宫,又倏忽离了冷宫。我私心揣度,未必与云歌无关。”

提及于此,阿金娜濒死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嬛妃轻轻的一推易水的手,满眼的疑惑。“妹妹怎么了?”

恍惚间被嬛妃唤醒逐渐明晰,一团迷雾陡然被拨开,是柳暗花明还是深渊万许,易水十足不可揣测。

是蒙田么,不知嬛妃何时已然去了。易水怔怔坐在窗前,手下的团扇不知何时跌落在脚下,摔碎了扇骨。

云歌音讯全无,陡然湮没在大明宫里,如今的一死告终,就如同在乐曲的高潮,忽然斩断了琴弦,银瓶乍破的尖利,生生划破了易水的神思,丝丝的将往事在眼前撕裂开来,绽放开一朵凄恻美艳的龙爪花来。

凤鸾恩车的灯火高高的驾在华盖的四角,远远的一轮模糊的光晕,不知温暖了多少甜蜜的美梦,亦不知击碎了多少无眠的清愁。丝竹笙管的琴瑟齐鸣,遥遥回荡在晴朗的夜空里,碰撞着漫天的星辰,散碎开一天的星光。

上弦月明,星光略显黯然。易水的双眸洒落在暗淡的星光里,深蓝色的幕布下,易水直觉得,往昔的一幕一幕,便铺展开眼前的天际里。蓝色渐深,如同紫光一轮,又渗出丝丝的正红如血来。

云歌的猝然离世,并未在宫中激起轩然大波。皇帝似乎刻意的遮掩住这桩丑闻,几番的请安相见,间歇的得知了几多消息。云歌只被宸煜以采女礼制下葬。连哀荣都不施与一分,宸煜不免太过绝情。

嬛妃与悫妃相谈之时,话里话外的惋惜与兔死狐悲的伤感不言而喻。易水只是坐在榻上,细细的剥着一颗葡萄,肩上的丝帛滑落,瘫落在榻边,像一条僵死的蛇。

锦如的脚步轻轻的踏过软毯,并无一丝踪迹。易水抬眼看去,锦如手里托着茶盘一路稳稳走来,忽然便心下安稳。正撞见嬛妃沉稳安然的目光,微微的一笑,“嬛姐姐有何高见?”

嬛妃扑哧一笑,眼风里便有几分嗔怪,“你如今是贵妃娘娘,有心抬举一声高见,我们又如何当得起指教二字?”

易水亦笑了,这样的和煦的午后,二三知交闲谈其间,其实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春末夏初的大明宫,风云诡谲变幻,令人握不住一丝安定的气息。接连着几日的闷热,易水深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道理,这样闷热的天气,恍惚里是在等待着一场大雨的。

那一场磅礴的大雨,似乎是等待了许久,卷着掩藏许久的风波,终于爆发开来。

据说,这一场风波,起因是云歌旧日寝宫中的一张字条。

易水立在窗前,看着连绵不尽的大雨,明镜宫的棱角淹没在滂沱大雨里。云歌宫中一干宫女内监皆押往掖庭处置,宸煜的旨意便如同这一场大雨,将有关明镜宫的一切,消弭在初夏的些许闷意里。

宫里的冰雕融化成最圆润的姿态。易兰的小腹已经明显的隆起,偶尔会听易兰细细的描述着那小生命是如何在腹中悸动,带给她无尽的欢欣和惊喜。

“是个好动的孩子。”易水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小腹上,摘下护甲,生怕伤及那幼子半分。易兰满足而愉悦的笑容里,总是缱绻着或深或浅的温情。

暑气骤然降临,易水会时时的挂念着易兰孕中烦躁,经不起暑热,吩咐着人在冰盆前打扇,只不许那冰接近易兰。宫里人端来的酸梅汤,易水亦是亲自试过,才与易兰饮用。

“姐姐也太过小心了。”易兰眉间的笑意,却分明是欢快的。易水一笑,侧头看着易兰,仿若她此时安和而恬然的笑容,方才是这初夏季节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如今你自己也合该小心。”替易兰擦干湃在水晶缸里的新鲜应季果子,托着帕子递给她。才笑答,“以后也不许贪凉,只用井水湃了果子,取来放一刻再用。”

易兰咬着唇轻轻的笑,言语低糯而婉转,“皇上几日不来蓬莱殿了,如今往栖凤殿去的日子反而多起来。”

摇一摇头,纵然情知皇帝频频造访栖凤殿与云歌之事息息相关,易水也只是一笑揭过。“如今你怀有龙嗣,便如置身炭火其上,若是来日诞下皇子,更是众矢之的,即使是于宫中如日中天,可已然是积怨于一身了。好妹妹,皇上不常常来,反而是疼你呢。”

易兰似懂非懂的点一点头,易水看着她无辜的神色,那隆起的小腹,照耀着易兰满面的璀璨荣光。下意识的一笑,相对而望,易水只愿,情境如斯,安好一生。

第三十四章 无言谁会凭阑意(1)

宸煜渐渐忙碌了起来。易兰的抱怨并没有几日,苏永盛便在一个落雨的漏夜悄悄的出现在延英殿的偏殿里。

“皇上安好?”

易水整饰着手里的金钏,无意的一句,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关心。苏永盛的袍角都湿了,垂落在脚下有暗沉的一抹深蓝。

“苏总管不妨坐下说话?”易水的微微乜着眼睛,眼风带过苏永盛的目光,轻轻的一笑。延英殿的偏殿里或者是并未有人常来常往,透着些许的阴凉。

易水自从前手臂受伤,最受不得的就是阴凉,殿深处有人安置了炭火,融融的干燥了雨季里的潮气。

“皇上很好,只是如今前朝后宫,政务琐事繁多,难免应接不暇。”苏永盛知道如今易水高居贵妇之位,手握重权,却决口不提恩宠。与皇帝的情分,不过尔尔。

“前朝有文官进谏,有武官守边。皇上纵横南北,心怀江山。自然要劳碌些。”易水将金钏稳稳的放进锦盒里,抬头看着苏永盛,“苏总管说是不是?”

苏永盛的眼中有清晰的笑意,连眼角也缓缓的释放出一点笑纹来。“不瞒娘娘,如今娘娘您高居嫔妃之首,在后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老奴此番是要恭贺娘娘心想事成了。”

眼光一亮,已然浮起了笑容。“果真么?”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连天的烟雨遮断了宫里来往的讯息。

易水常常看着那因湿重而晦暗的青色琉璃屋顶,揣测着各宫各院的心思。却只是因为苏永盛这一句话,将漫天的烟雨,扯开一方晴空。

手里的锦盒一松,正正好好的落在了苏永盛的手里。见苏永盛接住了,言笑晏晏的看着他,“总管宝刀不老,好伶俐的身手。”

近前将他的双手一合,正捧着那织锦的匣子,“总管要是不嫌弃,拿回去赏人吧,算是我恭喜总管年华依旧的贺礼。”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苏永盛也不推辞。本自偏殿里并无旁人,苏永盛起身转圜却也便宜。易水的心绪皆沉湎在这数日来日日期盼的消息里,颜容间都带了几许轻快。

苏永盛顾自的一笑,低低道:“老奴恭贺娘娘早日得偿所愿。”

锦如捧了热茶进来,苏永盛却已然去了。易水独自一人立在窗前,雨水微微打湿了易水的衣襟,锦如见她浑然不觉,低声的一叹,上前扣上半扇窗子。

“娘娘一向多思,可是再有心思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

易水的笑容在两颊蔓延开来,看着锦如担忧的神色,缓缓开口,“锦如,栖凤殿要倒了。”

忆不起六宫议事是哪一天,易水只记得,连绵了数日的雨势似乎收小了一些。天空依然是带了几分阴霾。一袭藏青的衣裙,唯有裙裾处才细心绣制了几朵盛开的木樨花,晶莹而洁白的花瓣,陡然为衣裙添了几分灵动颜色。

这样庄重而低调的装束想来是甚和太后以及皇帝的心意的。易水扶一扶脑后的双刀髻,这样平和而庄重的发式,便是中宫今日异位,亦没有人能指摘出易水有半分居心。

栖凤殿依然高高矗立在玉阶之上,似乎再多的波折和灾变,对栖凤殿不过是浮云一缕,飘忽间便可恢复本来的那一份庄严。靖乾开朝近百年,栖凤殿几番易主,终究夺不去的是栖凤殿自建成之日而今的权势和那权势对人心的蛊惑。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入殿宫中嫔妃在位者过半,易水庆幸自己并非姗然来迟,又不曾失掉自己的身份。易兰遥遥坐在皇帝左手下方,那是今日皇后的位置。易水的心突突的一跳,却见易兰的笑意蔓延在唇边眼角,并未觉察出丝毫的不妥。

宸煜的目光在易水的脸上绕了一绕,转而几分阴鸷:“贤妃今日来得并不算早。”

易水端然立在大殿中央,太后的缺席或者是病势沉重,或者是敬候佳音,等待着栖凤殿里的消息一路传到寿康殿去。皇帝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细细品来,却带了几分浅浅的责备。

“臣妾失德。”只道了这一句,易水低垂的双眼看着绣鞋上,微微凌乱的流苏。宸煜似乎沉吟了一晌,才开口,“无碍,只是贤妃连一句辩解都没有么。”

易水扯开一丝笑意,“皇上方才所指实为臣妾所失,臣妾心悦诚服,无需多言辩解。”

宸煜点一点头,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易兰。易水款款的落座在易兰身畔,轻轻的拍一拍她的手,相视一笑,道尽万语千言。

皇帝的声音悬浮在头顶,易水晓得这不过是陈述皇后自册封而今,可以历数的种种失察。云歌的死与皇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易水并不惊奇云歌死在皇后手中,不过一粒棋子而已,本自无须久留。

“聂氏居后位多年,一无所出,而今胁迫后宫嫔妃,滥杀无辜,意图谋篡帝位,祸乱朝纲,其罪当诛。”细细的品嚼这句话,易水隐隐的感觉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出错在了何处。

再抬眼聂氏跪在了当地,珠钗尽去,是满面的悲戚与恭肃。宸煜似乎极为厌倦聂氏这样的神色,别过脸去,只命苏永盛照本宣科,宣布了废后的圣旨。

一语落毕,聂氏已然昏厥过去,易水心头跳个不住,那寥寥可数的几行字里,竟然包裹着嘴隐秘而振聋发聩的一段旧事。

废后聂氏,罪臣慕容氏嫡女。以后的话易水已然记不住了,只记得这寥寥的几个字,丽妃的废黜,慕容氏的倒台,皇后的刻意加害。这样多的蹊跷而扑朔迷离的旧事,只在这一朝夕间,全然揭开了它本来的面目。

易水手心发冷,刻意的掩饰着内心的震惊,看着废后聂氏因昏厥而苍白黯淡的面容,心下忽而便生起几分怜惜。终究这样多年,栖凤殿的风霜雪雨,都比不过隐姓埋名,眼看着一族俱毁于一旦来得痛彻心扉。

废后的风波,就这样被宸煜轻描淡写的带过。似乎后宫里从未有过聂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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