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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浓华如梦-第37章

小说: 浓华如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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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面色上有无可掩饰的尴尬,嫔妃闻此言语,也不由得偷眼看向上座的帝后。有胆子大的嫔妃已然议论纷纷,易水垂首立在大殿正中,气息平匀,心中揣想着此时皇后的神色,又觉得宸煜的话似乎又不仅仅指向皇后,淡淡的一笑,垂手道,“臣妾愚钝,不敢折挫皇后慈威。”

皇后的面色稍霁,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对皇帝歉然道,“皇上所言甚是,臣妾已然于后殿布下酒席,请皇上与诸位嫔妃一同游赏。”

☆、第二十七章 鲛珠迸落更难收(1) (2245字)

栖凤殿两进两开是正殿,绕过朱色抄手游廊,栖凤殿琊芳园于石桥流水间缓缓铺就于众人眼前。闻得众人赞叹连连,皇后的脸上也荡漾开罕见的柔和笑意,转首对皇帝道,“皇上为臣妾修造琊芳园,十数年间,园中一草一木臣妾未尝敢不尽心服侍。”

宸煜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琊芳园,易水从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对帝王夫妻,那风姿绰约的背影,即便是回忆也隔着礼数的客气,不敢狎昵半分。

亦是自此,易水才晓得,原来皇后入主栖凤殿亦是当时日里的一处富贵缱绻盛景,而今看来这客套里何尝还有半分小儿女的情谊?

带着微微的笑意,易水看见皇帝回身伸出手来,遥遥的邀了自己过去。不曾顾及四下嫔妃艳羡的目光,翘首朝天髻流苏影攒,带着同样温和的笑意,将手交与皇帝掌心,两手交握里是细水长流般的缠绵。

目光相撞,易水无意瞥见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遂微笑道,“皇上与皇后伉俪深情如斯,足以令臣妾等艳羡了。”言罢屈一屈膝,淡淡盈笑,“臣妾敬贺皇后娘娘。”

一语落罢,身后的十数个嫔妃皆依依行下礼去,“臣妾等恭贺皇上娘娘。”皇后已然笑靥如花,忙忙的摆手道,“今日是贤妃生辰,众姐妹该齐贺贤妃才是。”

易水愣怔了一小半晌,才徐徐的展开笑靥,“臣妾何德何能,得皇后如此怜惜。”目光一一扫过下座嫔妃,带着清凌凌的笑意,“本宫多谢诸位姐妹赏赐薄面。”

众人落定,皇后方才道,“贤妃淑德宽厚,为后宫女子嫔妃之表率,理当如此。不过,”话虽如此,皇后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歉意,“贤妃久无所出,恐怕要累及贤妃妹妹清誉。”

事已如此,易水心中如同明镜一般,泠泠笑意绽放在眉梢眼角,“多谢皇后挂怀,臣妾理当时时谨记娘娘教诲,奉劝皇上。”说着眼光微抬看向上座的宸煜。

宸煜如同恍然未觉一般,依旧是朗然的笑意,侧首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言罢目光亦看向易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易水的心头一跳,这句子偏从皇后口中道来。宸煜不意皇后从容情深如斯语调,亦是一愣,继而方笑语掩过,“朕不意,皇后亦有如此小女儿情态。”

皇后的头略略低垂,面颊两边竟然浮起一抹绯红,复抬首看向宸煜,带着那目光里的脉脉深情,直令易水心中漏跳了一拍。“臣妾不堪,只愿能辅弼皇上左右,以尽绵薄心力。”

宸煜略一点头,背转过身去,目光扬洒洒落在琊芳园的四下景色之间。皇后率先举了琉璃盏,“臣妾满饮此杯,敬祝皇上千秋万岁,代代无穷。”

皇后发间的珠玉琳琅,和着腔圆字正的朗朗之音,令易水有一霎那的恍惚,仿佛,立于眼前的女子,当真辅弼君王,体和待下,从未有半分嫌隙。

木然的举杯,却蒙蒙间觉得目光所向之处,亦有一束目光投向易水,微微一注目,那目光却悄然如烟云消散。

众嫔妃一一随皇后举杯,一时莺燕齐鸣一般。易水的脸上挂着木然的笑意,眼中盈盈闪烁着迷离的光彩。皇后的琉璃盏里,葡萄美酒泛出琥珀般颜色。倒映在易水的双瞳里,有如血般的艳丽殷红。那是血液的颜色,那沾染在皇后指间的一抹殷红,是易水腹中流失掉的生命。

目光一瞬,却有女子越众而前,泠泠道,“皇后娘娘宽和体下,贤妃娘娘良淑贤德,奴婢深以为此为诸位娘娘之福。”言罢上前为帝后满斟一杯,又退了回去。

宸煜不由得侧目,微微蹙眉,道,“此人是栖凤殿宫人吗?”皇后的眼光扫过,那宫女已然上前跪在了帝后眼前,微微垂首,带着无限温婉柔和情意。

宸煜的目光在那宫女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嬛妃坐在易水身畔,见此情境不由得蹙眉,“皇后似乎也贤德的过了。”易水看着那女子温婉的侧影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熟悉(W//RS/HU),又无可道来,心里只是忐忑,啜饮着琥珀杯中酒,心中忐忑不语。

身后已然有嫔妃耐不住性子,低低的嗔怪,“狐媚。”易水细细聆听着耳畔的各色议论言语,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帝后眼前的女子,极力的思索那份令人心神不定的似曾相识。

宸煜的目光停留了一瞬,便游移开在四下烂漫花开里。“陌上花开。”言罢,低头啜饮了美酒,易水坐在帝后左下手畔,扬一扬下颌,微笑道,“可缓缓归矣。”宸煜转头对视易水一笑,皇后却自顾自道,“宫里向来子息稀薄,臣妾以为不妨以此女为皇上充掖内廷,绵延子嗣略尽薄力也好。”

易水一转眼,宸煜已然放下了酒杯,玩味而放松的神色,“抬起头来。”易水的心头一跳,眼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看着那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易水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脸上霎时间雪白,全身的血液,恍若瞬间凝固。

竟然是她,沉吟出声,不由得惊动了嬛妃,“妹妹在说什么?”易水回过神来,却只是一味的摇首,心中的惶恐愈盛,肩头的那一抹伤痕似乎重新隐隐作痛,直直灌入心扉一般。

“那么就封为采女吧,皇后一番心意,朕岂能忍心辜负。”易水的目光被宸煜忽然转来的眼光惊破,“劳烦皇后用心良苦。”言罢,伸手挑起那女子的下颌看了一看,“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极为清爽伶俐的答话,易水的心底投进一颗巨石,搅乱了平复许久的安和。手中的绢子攒紧,掌心渐渐的生出汗来,脊背坐得久了,微微的僵直,活如同一只僵死的蚕蛹,动亦不能动得。

皇后黛眉微微一挑,却一同看向易水,易水只觉得两束目光若同冰霜火焰,齐齐的落在脸上,有说不出的煎熬。

“既然是新封了嫔妃,你以后不必再跟着本宫了。六宫之中,除却本宫,云采女该去拜见各位嫔妃,也是学一学宫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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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鲛珠迸落更难收(2) (2750字)

云歌的眸光里有一轮精光闪过,易水看着云歌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直直的在自己眼前拜了下去。“贱妾云歌拜见贤妃娘娘。”一抬头,易水的目光正和云歌撞个正着,易水心下犹自忐忑,云歌却依然惊呼出声,“央金!”

四下嫔妃皆目睹着云歌先拜会了易水,个个正襟危坐,唯恐在这新封的采女跟前失了端庄威仪,易水为她一惊不小,手里的茶直直的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锦如站在易水身后,本自看着情形不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面让人收拾残渍,一面低声关切,“娘娘可曾伤了?”

宸煜择高处而自居,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如同一场戏一般,唯有在云歌起身,茶盏落地的一瞬,才勾起了他的意兴,“夙卿怎么了?”

云歌半跪在易水的跟前,面色犹自雪白,如同一块上好的璞玉,没有半分瑕疵血色,一双瞳仁如同一对黑曜石,深深的刻在了易水的身上。

皇后听得声响,目光停驻在眼前的一瞬,带着殊无惊异的颜色,“云采女不得失礼。”云歌惊呼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伸手牵制着易水的裙裾,听得帝后言语,才回转神色,“是,贱妾与贤妃娘娘一见如故,故而失态,请皇上娘娘恕罪。”

皇后的身体不由得微微前倾,带着慈和依然的笑意,“是么,那更好,更亲厚了。”顿一顿方道,“可惜皇上已然下旨,延英殿仅留贤妃一人居住。不若如此,倒是和云采女为伴,更是宫闱和睦亲融了。”

易水明知今日是皇后设局,却又难道出其中破绽,事到临头唯有镇定,或者可以博得皇帝一分信任,“臣妾也甚是喜欢云采女。”

伸手接过锦如及时奉上的茶盏,压制住心底的颤抖和惶恐,低头啜饮着手中的清茶,“若是能得以同住为伴,固然妙极,只是臣妾身子不济,恐怕反而要带累了采女。”

云歌的目光里有猎奇般的兴奋和激动,“贱妾多谢娘娘厚爱。”

易水伸手抚一抚肩头的伤处,目光一轮,借着琊芳园的音弦掩映,含了亲切的笑意,把住云歌的手,低低道,“云采女当日刀法堪称精准,而今本宫身上犹有当日印记呢,本宫不曾料想你竟然能活到今日啊。”

宸煜似是看够了这一来一往,云里雾里的对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贤妃与云氏似乎是旧日相识,的确相谈甚欢呢。”

皇后睇笑看了皇帝一眼,试探道,“那么以皇上的意思,臣妾方才愚见?”故意停顿了话头,只等着宸煜的答复。

易水的心也带了几分凝滞的胶着,淡淡的噙着笑,手却已然放开,交叠放置在马面裙上。目光里殊无异色,唯有平和里夹杂着淡淡的喜悦。

宸煜似是沉思了半晌,方才道,“莫扰了贤妃静修,不若还是待来日再议吧。”终究是给皇后留了面子,最含糊其辞的回复,倒是甚得易水心意。

易水的唇边有微微荡漾开来的笑容,带着平淡的决绝,“云采女新晋,本宫今日虽无所赠,来日必有厚礼。”云歌扬起的臻首定定的看着易水,唇边浮起一抹凄清笑意,“那么贱妾该多谢贤妃娘娘相赠。”

事已至此,皇后亦是百般算计也无奈,遂道,“那么待贤妃休养得善,再作打算也好。”话虽如此,却暗地里狠狠的看了易水一眼,目光如两把尖刀,直直飞向易水。待再看时,却已然没了异色。

款款道,“那么,且安置在明镜宫吧,也好跟着臣妾学学规矩。”

宸煜点一点头,算是应允,皇后的面色才有阴转晴,恢复了本来颜色。易水直觉得这如同恍然梦一场,数年间的刀光剑影,一并迸发开来,揭开心底最深处那一处淋漓的血迹斑斑。

易水的胸腔剧烈的跳动,抑制不住的急促呼吸,直觉得气闷,栖凤殿里的香烟袅袅几乎直逼心脏,缠绕得分不开一丝空隙。“臣妾略感微恙,请旨先行回宫歇息。”说着一手护住胸口,半个身子倚靠在梨花椅上,面色绯红。

宸煜略略一沉吟,不顾皇后开口劝阻,便道,“也罢,你累了半晌了,也去吧。”如蒙大赦一般,易水缓缓起身,“多谢皇上皇后成全,臣妾告退。”言罢搭了锦如的手,徐徐离去。

额头上的帕子换了几轮,还是温热的。易水静静的仰躺在床上,帷帐落下,轻纱在身边起伏翻卷,一如心事沉浮不定。靖乾十一年,冬天的一幕又一幕浮现在眼前,肩头的伤痕未消,如同这一段不曾了却的往事,纠缠着来日的路途,预示着无比的艰辛。

“娘娘可好些了吗?”锦如的声音隔着纱幔,轻柔而温和,易水缓缓展眼,流下清泪一滴。

“什么事?”

“皇上派了苏总管来看望娘娘了。”

挽一挽身上的锦被,光滑冰凉的绸缎,触手生出一丝丝的寒意。“请他进来罢。”言方罢,苏永盛那刻意压制着尖利的声音便响在了耳畔,“奴才见过贤妃娘娘。”

伸手点一点窗前的座椅,示意苏永盛坐下,轻轻的一声哂笑,淡淡道,“苏总管,本宫恐怕又要遭难了。”

苏永盛也不惊疑,只向前探了探身子,徐徐道,“似乎云采女和娘娘是故人。”

点一点头,心中暗哂愈盛,“是呵,故人。”若不是平白里的那一刀,自己恐怕而今早已流放异乡,抑或命丧黄泉。一时间,易水也分不清,是该感谢云歌还是憎恶她当日的叵测居心。

苏永盛也不顾及易水的出神,自顾自缓缓的展开话头,“既然是故人,其中必然有许多旁人不晓得的缘故,老奴敬告娘娘,云采女定在离栖凤殿最近的明镜宫了。”

明镜宫与栖凤殿相隔不及十里,且后园中廊桥相通,是极为相近的一处所在。不知情者常常以为,明镜宫是栖凤殿的偏殿。虽然宫苑狭小简朴,因为沾染了栖凤殿的光环,在宫中亦是极为令人艳羡的一处。此时皇后刻意将云采女安置在明镜宫,恐怕此事又要与皇后脱不开干系。

“本宫多谢总管提点,总管也踢本宫转告皇上,本宫一切安好。”苏永盛听罢不由蹙眉,“娘娘的情形似乎并不大好,不瞒娘娘,此番是奴才感激娘娘素日的恩德,并不事关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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