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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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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是为了承宷、哲米依她们三人。”沈珍珠淡然道:“本来就是如此。”
  李豫眸光渐敛,清泠如雪,道:“那我便只能顾惜你腹中的胎儿了。”霍的掀开帷帘,跳下马车。
  自此之后月余,一行人赶路依旧不急不缓,李豫却再未踏入沈珍珠马车一步。沈珍珠在六年前怀有李适时,妊娠反应便十分厉害,这一次既要赶路,且时近八月,大漠草原天气炎热干燥,一路上常呕吐得气喘咻咻,严明与程元振倒总来照应,只是爱莫能助,毫无办法。
  沈珍珠常在呕吐得半昏半沉,半梦半醒时想:这样也甚好,虽回长安,只要众人发觉他不再钟情在意于她,她便不会为他带来麻烦与困扰,他的骨血孩儿,确实是该留在他身边,不该随着她漂泊的,这样也好……许多时候,禁不住泪流满面。
  到底是支撑不住,一日驻营休憩,午夜间突然便发热起来,浑身如火烧汤煎,八月高温下,身子却不住寒战,气喘吁吁,她独处营帐中,只得用尽全力拿起身畔水囊,投掷击动帐帷。
  四方惊动,她也软软靠倒席上,心智尚明,四肢已无法着力。许多人闹哄哄的进帐来又出去,严明、程元振、秀莹、随行略通岐黄的侍从……
  李豫大步冲入帐中,见此情形,一把将她搂入怀,声音微微发颤:“还不开方煎药!”因为路途遥远,且知沈珍珠身怀有孕,离开回纥前李婼曾替李豫一行料理打点了不少药材,故有此说。
  那通岐黄的侍从道:“娘娘此病来势迅猛,但最多只能进用温和之药,以期能慢慢降温好转,若用药过猛,必会损及胎儿。”李豫听出话中含意,又急又怒:“慢慢好转?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孤要这腹中胎儿何用!”沈珍珠泪水潸然而下,手上终是无力,轻轻的拉了下他的衣袖。他垂首看她,她温存而坚决的朝他摇头。
  李豫轻叹口气,挥手屏退众人。他埋首于她颈项间,仿佛哀恳:“我们莫再赌气可好?你我两心依旧,这样不过是两相伤害罢了。”沈珍珠在身体孱弱间意志消减,想着此生如斯,快乐甚少,已至今时今日,何苦勉强自己,一点点抬手,终于回抱住李豫。
  李豫欢喜无量,但见沈珍珠在他怀中再复寒战发抖,忧心如焚,连连道:“你绝不能有事,咱们用药好么?”沈珍珠反复摇头,神智迷糊,李豫面容渐近渐远,喃喃说道:“俶,不,我要留下孩子,一定要……”她依稀中感觉李豫将她紧紧搂抱,深深叹息,他青茬的胡须厮磨在她的额头脸颊,教她安适舒意,身心缓缓放开舒展。
  这种感觉沉泛已久。
  再度醒来时,她仍倚在李豫怀中,惊觉嘴中余存药水苦辛之味,下意识手抚腹部怆惶坐起。李豫半眯着眼休憩的,也坐起,手轻抚过她的额角,欣然笑道:“已退热,你好了。”沈珍珠惊惶问道:“你,给我服药了?”
  李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是当然,不然怎能病愈?”沈珍珠急得快要哭出来:“你怎能,你怎能……”李豫这才搂过她的肩,笑道:“放心,我遵着医嘱,孩子绝无损伤。”
  沈珍珠将信将疑:“我怎会这样快就恢复过来?”
  李豫笑着拥她入怀,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老天见你我重归于好,特加垂怜一二,待回长安后,我得特设神坛,叩谢天公作美。”
  沈珍珠微笑,心知全因此番未违拗本心,更有李豫全力支撑,方能恢复如此之快。她想:她的心终究是孱弱的,虽勉力以坚硬外壳包裹,终究还是孱弱的。于默延啜也好,于李豫也罢,她终归是贪恋着依靠与温存。她只是世上普通女人中,极普通的一个。
  然而终归与从前不同了,一路行来,她与他固然两相依偎,却明明白白生分许多。
  到底是有了隔膜,心与心的距离,有时极近,有时无穷远。
  惟严明以为两人已全然冰释前嫌,喜形于色,整日里鞍前马后侍奉,有一日乘隙私底下对沈珍珠道:“娘娘终能体谅殿下了——当年娘娘被困邺城,殿下心下焦急,夜夜无法入眠,在众人面前却要作无事模样,惟某知晓而已;某私自传书信给风生衣,要他前来相救,殿下岂能不知?他是话语中有意提醒我,和放任风生衣而已。要知当时情形,若风生衣不能救娘娘,这世上便再无旁人了。娘娘回吴兴后,殿下曾仅携风生衣一人远赴吴兴,回宫后不知为甚,竟然大病一场。”
  这其中情由,沈珍珠早已猜出一二,此际听来心头仍隐隐作痛。
  雷霆却避锋芒疾
  一个多月后,沈珍珠孕期满百日,晨昏呕吐终于慢慢停了,精神稍见饱满。此时离大唐疆域愈来愈近,虽然行路慢,但李豫早遣了亲信卫率快马驱前送信与风生衣,暗嘱前来接应。沈珍珠寻得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将默延啜留下的那张纸条递与程元振。程元振先是惊诧,随即朝她长揖至地,再无多话。
  九月下旬,艰难的攀越过贺兰山,金城郡已然在望。草木山岭依旧,众人心境已是大然不同,均情不自禁暗自庆幸,这一趟回纥之行险死还生,终于可以回归故土,愈加归心如梭。
  宿营后洗却多日来的疲惫,在平明晓色中,踏上通往金城郡的大道。
  李豫极目遥望,金城郡巍峨城墙黑黝黝的隐没在群山与林木之间,浑成一色。他心中欢喜,轻轻将缰绳一提,坐骑似通人意,昂首萧萧嘶鸣,此音未落,听得前方亦有马长嘶,清越入云,恰如呼应。随着马嘶之声,蹄声得得,赫然有人风尘扑扑迎将上来,青衣长剑,风采洒脱,正是风生衣。
  严明最是欢喜,一马当先迎上去,唤道:“老弟,你总算来了!”
  风生衣一笑,纵身下马,拍严明的肩:“严兄辛苦。”随即上前拜见李豫,道:“某已在此处等候一晚,殿下无恙吧。”李豫笑着点头,下马扶他起来,说道:“沈妃也在后面马车上,你去见见她吧。”
  风生衣已知悉此事,遂上前拜见。沈珍珠掀开马车帷帘,朝风生衣微笑示意。风生衣眼角微扬,极快的扫过沈珍珠一眼,垂首道:“娘娘一切安好?”沈珍珠苦笑,道:“将军想来没有料到,我会再回来吧。”风生衣低声道:“殿下从未放弃过娘娘,娘娘怎能放弃殿下?”只说得这一句,不便再多说,揖礼退下。
  驱马赶路途中,风生衣向李豫禀道:“皇上病情加重,皇后近月以来多次召见或密会越王,恐有密谋。”李豫早有预料,张皇后一心夺嫡,然诸子年幼,就算肃宗有心,但太上皇和群臣决不会同意废立;而皇帝身体愈来愈糟糕,若李豫顺利即位,新旧帐一起清算,张皇后岂有活命之理,惟今之计,只能联络李豫之下最年长的越王李係,以求生机。李豫目光闪动;嘴角牵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陛下总还能支撑数月吧,孤不信——她虽然敢数次谋杀孤,莫非还真敢弑君篡位!”
  风生衣道:“万幸殿下已脱险境——”
  李豫微微一笑:“真的已脱险境了么?一日未抵长安,便有未卜难测之事,你来接应孤,还有无其他人知道。”
  风生衣摇头肯定的答道:“绝没有,某一得到消息,稍对刑部公务作了部署,便悄悄的独自赶来了。”
  李豫点头,“这样最好,只是孤远眺这金城郡,总有一种不祥预兆,须得处处小心。”风生衣昨日经过金城郡时已多加留意,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加上现任金城郡守原是郭子仪部下,也曾跟随李豫东征西讨,并非趋附张皇后一派的,然而李豫既然这样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喏喏称是。
  因行速较慢,至天色尽黑,一行人马方到达金城郡城楼下。已过酉时,依例金城郡城门已关。戌楼上士卒来回巡行,旁侧房室内灯火闪烁,人影绰绰,传来男女时高时低的调笑,更有浓郁的酒气酒香随风四下里飘散。
  李豫暗自皱眉,严明道:“居然在城楼上与脂粉调笑取乐,真是大胆!”
  城楼上士卒高声喝道:“下面是甚么人!”
  李豫身份自然不能泄露,程元振跃马上前,道:“某内飞龙正使程元振,有急事回京面圣,速传守门官,开启城门!”来头甚大,士卒连忙敲叩房门禀报。却听室内男子醉醺醺的暴喝道:“什么内飞龙、外飞龙?律例在此,酉时既过,城门不能开启。叫他明日再来!”程元振大怒,喝道:“小小门将,不守规制,口出狂言,还不出来受死!”
  李豫与风生衣对视一眼,齐声按低声音:“小心——”金城郡乃边碍重镇,最蠢笨的守将也知不能在城楼上胡闹,更不至于胆敢对内飞龙使无礼,风生衣何等敏锐,早已感觉到这城楼隐有森冷之气、杀机四伏,暗地抬手示意,载着沈珍珠与秀莹的两辆马车缓缓后退。
  却听一声梆子响,城楼房室乍暗突明,密密匝匝的人头在城楼上攒动,总有数百人之众。
  “放!”随着一声号令,千弩并发,箭矢如暴风急雨倾泻下来。风生衣拔剑疾呼“快退!”但见漫天白芒飞舞,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转瞬斩落无数箭头,李豫、程元振、严明及众侍从均且退且舞动兵器斩落流矢,躲避不及中,多人中箭落马,李豫回顾沈珍珠的马车——后退甚远,箭矢射程无法及达,正稍自安心,左肩一凉,一支箭擦着皮肉划过。
  风生衣喊着“殿下快退”,长啸数声,奋起精神,正连连挥剑挡箭中,听得城楼上忽的传来女子清叱:“风生衣,你输了!”那声音熟悉至极,情不自禁朝上望去——何灵依傲然端立城头,萧萧长风中,薄纱绿裙如羽翼,飘然拂动,最令他惊骇的是:何灵依手执巨弓,箭头正堪堪对准后畔的李豫!
  何灵依朝风生衣倨傲一笑,弦如满月,箭如流星赶月,疾射而出。
  风生衣不假思索,纵身扑向李豫。
  何灵依色变,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行动的,遂复取箭上弦、拉弓放箭,这一箭竟似倾尽全付心神,快捷无伦,劲势无伦,直追第一支箭——
  便在此同时,风生衣与李豫在地上连连翻滚,避过疾雨般射来的箭矢,风生衣仓促间随手拾起一支坠落箭羽,举轻若重,力透千钧,截空如电,回射城头——
  “哧”,弦声未绝,何灵依射出的第二箭已生生将前一箭击落,两支箭同时堕地。
  何灵依胸口一荡,缓缓低头,胸前绽开点点血花,绿裙艳血,便在这幽暗夜里,也格外妖艳炫目。
  风生衣惊骇莫名,对眼前之事无法置信。
  何灵依宛若一片绿云,悠悠荡荡由城头坠下。
  “师妹——”他长嗥,不顾一切朝城楼狂奔,迎面无数箭矢劈头而下,他狂乱挥剑击斩,纵身腾空,终于在半空将她接入怀中。
  箭已没矢,正中心口,反倒流血极少。风生衣语无伦次,“师妹,你不能死,不能——全是我不好,是我输了,我认输,我们一起回峨眉,可好?——”何灵依的手按住他的衣襟,止住他的话,笑靥依旧,娇憨依稀,一如少年同师习武时。她脉脉看他,似温存,似感叹,留给他最后一句话:“这一生,你只怕永远不会明白——你的最爱。”
  风生衣不懂她的话,心割裂开般剧痛,仰天悲嚎,四方萧木飒飒。
  城楼上射出的箭矢在何灵依坠落时暂歇片刻,再复乱箭连珠,全招呼向惟一在射程内的风生衣。李豫并程元振、严明焦急呼叫提醒,均恨此行无人带有弓箭,对城楼上所发的乱箭毫无还手之力。
  风生衣本自抱着何灵依尸身呆坐不动,说时迟,那时快,他猛一提剑,卷起一道凛冽光弧,剑气如长风破浪,数丈内外,满天箭矢如流星坠地,长啸声中他放下何灵依尸身,气沉腰际,提足点在城墙上;疾踏垂直的城墙,瞬息间已越上城楼。
  城楼上的未料风生衣有如此武功,没来得及躲避,风生衣双目赤红,长剑翻飞,连声惨叫中右方一片士卒尚未倒地,他已斩杀向左方的士卒。
  李豫远远望得城楼上血光飞溅,知悉风生衣伤痛后悔,移恨于这帮偷袭者,竟杀红了眼,深觉风生衣多年来为自己所做事情太多,今日令他无意失手,痛失所爱,暗自愧疚。左臂一暖,却是沈珍珠不知何时竟下马车走到身侧,轻挽住他的胳臂,伫立在旁。他见她面色煞白,眸中泪光若隐若见,手指微微发抖,遂回握她的手,“我没有事。”
  “呃!”随着最后一声短促的惨叫,城楼上灯火渐暗,归于沉寂。“轰隆隆”闷响声中,城门中开,风生衣手中提有一物,腾跃疾行而来。
  “通”,风生衣将手中之物掷到李豫跟前,说声“请殿下处置”,掉头朝何灵依尸身所在走去。
  李豫低头,“那物”原来是一身量娇小的女子,长发披散,因被摔得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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