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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唐后妃传之珍珠传奇-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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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如此拔刀,鲜血必定随之喷涌而出,谁想刀拔出后并未喷出过多鲜血,太医想是意外,“嗯”一声,有所思望望何灵依,手脚极快的取出药物包扎伤口,忙乱半晌,才拭汗道:“老朽尽力救活这位夫人。”这番说法,便是对救活素瓷有着几分把握,沈珍珠躬身道:“有劳先生。”
  “崔孺人!”不知哪名宫女脱口叫了声。
  沈珍珠只顾念素瓷安危,浑然忘却崔彩屏此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如临大敌往榻上看,却见崔彩屏斜卧其上,双目圆睁,那情状甚是吓人。宫女战战兢兢上前,轻轻推搡叫唤,崔彩屏只是不动。太医上前探盼顷刻,禀道:“崔孺人油尽灯枯,已殁了。”原来崔彩屏以残存力气将刀刺入素瓷后背同时,力竭烟消,气绝身亡。
  沈珍珠未防崔彩屏恨自己如斯,在临终时竟然私藏兵刃,欲置自己于死地。然细思之下,自己以一已之身,夺去李俶之爱,崔彩屏、独孤镜之辈若要恨她,或是无可厚非。尤其崔彩屏,家遭巨变,神智迷乱中迁怒于她,虽为可恨,更为可怜。只是不知,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这最后一刻,她到底是清醒还是疯颠中。于是问询太医。
  太医道:“老朽曾为崔孺人问过脉,她确系失心疯。只过老朽曾听说这病症,得病之人,有些并不是全日里疯颠,一时好一时坏,好时与常人无异,坏时胡乱说话,甚且打斗杀人都有,崔孺人或是属后者。”
  此后数日,沈珍珠日日忙乱辛苦。
  崔彩屏殓葬由她亲自操持,崔彩屏娘家已无人,葬礼甚为冷清。
  素瓷情形好一日坏一日,总是昏迷迷糊不醒。太医再无良策,只云此伤症太重,以其医术,只可暂保性命,是否可以清醒,全看素瓷的造化。沈珍珠忧心如焚,思量着若长孙鄂和慕容林致师徒在此,必能药到病除,然凤翔一别,这二位翩若云翔之人,哪里容易觅踪。沈珍珠唯令人在长安各处张榜寻医,可惜应者虽多,能者绝少。
  李俶于十一月初特地着人传书,言道洛阳克复后事务繁多,短时无法回返长安。因知沈珍珠脖颈有伤,格外的着传书之人带来一盒将在洛阳寻得的秘制药膏。笺短,字亦廖廖几行,轻轻置于鼻间嗅去,隐约的铁灰之味。
  李婼居大明宫,常来淑景殿走动,但她自李倓事后性情大变,每日来多是掩泣悲伤,长吁短叹,甚而多萌世事虚浮、避世修行之念,反要沈珍珠时时开解。
  此间惟何灵依行事利落,稍减荷担。
  白天固然辛劳,夜间寒露沉重,倒愈发难以入眠。刚朦胧寐着,忽然得个激灵,莫名惊醒,殿外枝梢树叶触风即落,飒飒有声;内室太大,呼吸处皆是清冷,比不得广平王府,每分空气都温和熟谂。沈珍珠在这寂夜里,无比的思量起广平王府的好处来,修缮一事她曾婉转向肃宗提及,肃宗不置可否,想着国库必然是空虚的,两京虽复,要彻底驱逐叛军,依旧任重道远,那沉甸甸的钱币流水般的淌出去,她也心痛。
  在这般的时间,她自然要忆起李俶。昔日在广平王府,他每每执笔批卷,繁忙辛劳,她则卷书在侧相伴,风淡云轻的,一页页翻看着,室内只焚着若有似无的淡香,恰如那些时日,一抹抹的,从指缝里悠悠滑走;不经意间与他视线相接,他便搁下笔,含笑扯过她手中半卷书,同看三五页……那日她久坐站起,不想晕倒下去,将他吓得不轻,熟料竟是怀有身孕了,他那欣喜之色,她从未见过——他素来无论喜忧,总是淡的,惟有那一次,真是喜至极处。
  已是多久远的事了,现在想起,如在昨日。勿庸置疑,他是待她极好的。而素瓷,更是肯将命舍出予她。
  她合眼欲寐去,依旧如数日来一般,辗转中似眠非眠,隐约中更漏一声长似一声。冬夜耿耿漫长,地笼熏烤下室中虽然温暖,口里却焦渴难耐,便低声唤值守宫女奉茶水。
  一盅茶很快递入帐帷,她半觑着眼,随手端起喝下,却是冰凉的,于这渐来渐深的寒冬中,由喉至腹,冷彻通透。她打个寒噤,将茶盅重重搁于榻旁,忖着殿中宫女由何灵依教导,做事向来谨慎仔细,不该如此。事情虽小,她可不计较,然在这宫中若不谨慎从事,些须极小差错,便会要去活生生花蕊般性命,她不能不好好嘱咐那值守宫女一番。于是对帘外道:“当值宫女,报上名来。”
  帐帷外沉默许久,不见回答。
  沈珍珠心头纳罕,亲自去掀那帐帷。帐帷流苏溢彩,来回织数层的云绵,提到手中沉甸甸的,正隔着帷内帷外两重光景,连稀疏的月光,都不易透入。
  她怔住——帐外并无宫女。
  惟在侧旁,月影斑驳,一人身量高伟轩昂,听到身后动静,缓缓的转过头。
  沈珍珠肃音低声:“是你?”
  “皇宫内苑,殿宇良多,真是教人好找。”他诮笑,又正声:“我来看看你。”
  “怎么不是来取我性命、兴师问罪么?”她讥言。
  他沉默,似乎在寻觅适合的言辞,说道:“……你的伤,无碍吧。那样的事,决不会再发生。关于,叶护,是我错怪你。”
  “原来可汗漏夜造访,只为道歉而来,”沈珍珠眸光四转,昏暗中见两名值守宫女斜倚在地,“你,把我的宫女怎么样了?”
  “不过让她们多睡几个时辰而已,”默延啜不紧不慢朝她走近几步,“广平王殿下将你藏掖得好紧,我差些未得进来。”
  沈珍珠省起身上只着中衣,霍的放下帐帷,“既然道歉已过,可汗可以离开了。”
  默延啜停下步,隔着这帐帷,看不见他的身影,更遑论知其表情神色,沈珍珠一颗心只呯呯乱跳,虽是明知默延啜决不会做出她所不愿之事,仍是紧张之至。
  然而,她紧张什么,害怕什么?连她自己亦不知。
  “我特地向你辞行,”默延啜声调如常,他本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回纥王者,无论说甚做甚,都该是这般笃定。然而这句话听在沈珍珠耳中,仿佛有一些特异的异常,就如骑射,百发百中的神箭手,由提弓、搭箭、中靶,一气呵成,是由无数历练而来,那旁人精精计较的每一分姿式,于他们都是惯性使然,若真要他们一板一眼摆来,仍是神箭手,却失了精髓。
  于是她不由自主问道:“回纥有事发生?”
  默延啜不答。
  沈珍珠狐疑不定,莫非……面前帐帷忽的一晃,左手吃紧,被死力箍着,唇上灼烫,他的唇密密覆盖于她的。
  她大惊大窘,正要奋力挣扎,他已松手、离唇。
  一切干净利落,仿佛甚么也没有发生。
  他离她这样近,虎瞳下深邃的光泽,似乎曾有焰火喷涌,终于还是一点点掩埋下去。
  他极力调匀气息,说道:“回去之前,我会送你一样礼物。”
  第二日,沈珍珠才知默延啜为何要回返回纥。果然被她当日在平远茶楼不幸言中——突厥残部与回纥西北的黠戛斯人乘默延啜不在回纥之际,联兵南下,两个月内连破回纥边碍三城,若再下比尔兰斯城,过吉尔吉斯河,则富贵城危殆。
  默延啜虽已回返回纥,然据闻叶护及所率三千铁骑,并未随行,仍留于洛阳,以助唐军平叛。
  沈珍珠只是奇怪,以默延啜之自负,以他那睥睨天下的霸气,就算敌军已过吉尔吉斯河,他当是遇敌越强,他亦然越强,决不会畏缩怯怕半分。然而在那晚,她分明感受到,他的犹豫与不确定。
  默延啜所言“礼物”,也迟迟未到。
  沈珍珠时而想起默延啜那晚说这句话的神情,是认真而又决然的,让她心惊魄动。这份“礼物”,勿论她收与不收,他必然都是要送出的。
  他言出必行,虽至今未到,定在离开长安时早就筹划完毕。
  这份“礼物”,决不是一枚玉饰、一柄香扇、一阙小诗。
  默延啜,自有他行事的方式。
  朝惊云气遮天阁
  再过三天,沈珍珠终于收到默延啜所称“礼物”。
  一只狭长锦盒,午后悄然置于妆台上,下压信笺。沈珍珠问遍左右,谁也不知这锦盒、信笺何时由何人放上妆台。
  沈珍珠展开信笺,只廖廖八字:“大礼奉上,望如卿意。”她从未见过默延啜汉书,不知此信笺是否由他亲笔所写,然笔法遒劲,力透纸背,已不是寻常书法功底。
  那锦盒宽不足三指,长一尺有余,拿在手中不甚沉重。沈珍珠略掂掂份量,倒是暗笑——莫非是甚么珠宝项饰之类,默延啜真是在中原呆得久了?
  窍笑中随手打开锦盒,不禁呆了呆。
  锦盒里静静平躺着一枚箭。
  一枚精致的白羽箭,箭长五寸,精钢箭头,荆木箭杆。这种箭沈珍珠见得多,当年与李俶郊外游乐,便常以此种箭支习靶。朝廷对百姓习箭从未明文制止,故而此箭市井与兵器坊都有制作,且制出之箭,相差甚微。换而言之,这只是长安城中处处可见的一枚最普通的箭羽。
  然而这决不是一枚普通箭羽。沈珍珠由锦盒中将箭拿出,箭杆微微扭曲,是被人使用过的。她执着箭,手指由杆身缓缓滑至箭头,指尖一挑,触到箭头细如游丝一抹血迹!
  她手微微发颤,何灵依却急急奔入室内,向她禀报一件甫方发生的大事——裴昭仪被刺身亡!
  说来也要怪裴昭仪时运不济、噩运当头。
  今日张淑妃率后宫诸妃嫔赴大慈恩寺烧香礼佛,沈珍珠本也应当随行,只因近日气温骤降,李适早起发热咳嗽,淑妃特命沈珍珠不必跟从。李适之病症近午时才稍减症状,淑景殿一班子宫女、嬷嬷前后侍候,忙得上窜下跳,甚是混乱,故而那锦盒何时被人送来无人知晓。
  淑妃一行十数名妃嫔在晋南坊大慈恩寺礼佛、听经、布施、服用斋饭,一切都十分顺当满意。临到乘辇回宫,裴昭仪辇舆不慎被挂破一角垂帘。张淑妃便力请与裴昭仪换乘辇舆。
  裴昭仪乃肃宗第九子僙的生母,原与张淑妃同为太子良娣,且尚比张淑妃早入东宫,名位在张淑妃之上。她的先祖,正是隋朝赫赫有名的裴元庆,临到这一代,早已人势衰微,裴昭仪以容貌秀丽入选东宫,从来步步小心谨慎,和顺退让,是宫中人人皆知的第一个老实人,若不是育有一子,指不定早被其他妃嫔排挤到何处。换乘辇舆这等逾越礼制之事,裴昭仪原本怎肯答允,但张淑妃情真意切,一口一个“姐姐”,言道“姐姐自相识来便对我照拂有加,僙儿也是兄长”之类话语,裴昭仪万般推辞不过,且在寺前拉扯推受甚为不雅,只得乘了淑妃辇舆在前。
  哪知世上事无巧不成书。裴昭仪辇舆刚出晋南坊,斜剌里飞出一支冷箭,直穿帘帷而入,裴昭仪被箭正正刺中额间,当场薨逝。一行车驾大乱,不仅寻刺客无果而终,连刺中裴昭仪那枚箭支,也在混乱中不见了。
  何灵依入内室时,沈珍珠已疾将那箭藏下。此际大吃一惊,这锦盒中的箭,难道就是?——这默延啜也忒的大胆敢为,只可惜张淑妃逃脱,倒让无辜的裴昭仪殒命。
  往淑妃所居承香殿去,正要经过大明宫光明门。辇舆抬得不紧不慢,掠起帘帷一角,远远的看见宣政殿前人头攒动,诸多朝臣由殿中退出,三三两两凑在一团商议着什么,又看着四五名侍卫捆粽子般押着一人,往天牢方向行去。在辇中看不真切,只觉得那被押之人身影极熟。而那人似是被捆绑过紧,极不舒适,左右摆动身躯,头直往后望,口中生生喊着“冤枉”。
  沈珍珠这才看清是谁。
  原来是薛嵩。
  想来也是,薛嵩自投唐室后,一直不甚受重用,只在军中委了个副将之职。至随肃宗归京,朝廷人才凋弊,值此用人之际,肃宗见其直率且武艺不弱,才任其为内飞龙副使,只在飞龙使程元振之下,负责后宫护卫。今日出此大事,那刺客明显意在刺杀张淑妃,此时不仅刺客未能抓获,连冷箭都消失无踪,怎么不让肃宗震怒?
  到达承香殿,与其他妃嫔命妇候于殿下,等待通传。天已极冷,隐隐约约由殿中传出稚弱的呜咽之声,沈珍珠忖估是李僙,心下恻然,颇有愧疚。
  承香殿的管事内侍朱公公由小角门出来,满脸堆笑,团团打拱作揖道:“娘娘被吓得不浅,眼见正惊魂未定呢,还在劝慰着九皇子殿下,娘娘着老奴传话来着,多承诸位娘娘、夫人好意,今日都请回吧。”
  沈珍珠待诸妃嫔命妇都散了,还在殿外聆听李僙哭声许久,才缓步往辇舆走去。明明正午,难得的阳光和煦,偏觉宫宇阴冷碜人,终究是高处不胜寒。上辇舆,瞥见独孤镜由西侧小门匆匆往承香殿中走去,那值守于殿前的内侍也不拦她,引着她入内了。
  回淑景殿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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