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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嫁东风-第113章

小说: 嫁东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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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闻言微微侧了身子,一双黑得清亮的眼瞳深深望我,唇畔却慢慢勾起了一缕笑意。“戏弄?实在是冤枉。我不过穷极无聊,念首诗给自己解闷罢了,怎地竟也招惹了王妃么?”
  
  “你——”我见他竟如此轻飘地便将之前的两桩戏弄之罪推卸地一干二净,倒仿佛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巴巴儿地要凑上前去了。我念及此,心头一股郁气登时梗住,悬在心口不上不下,一时不由啼笑皆非,更觉这场气生的实在不值,忍不住摇头道:“如此贫嘴滑舌,娘娘怎会派了你来给本宫养芍?只怕这养出来的红芍也要如你一般无赖,教人看了便要作气。”
  
  他倏地站直了身子,眼中一点熙亮愈发明显,饶有兴趣凑近前道:“王妃也信这花儿是有生命有感应的?”他顿了顿,似是怕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这花儿是能听得懂我们说话的,她们有生命,能感知身边的一切。”
  
  我尚未开口,一旁绣夜早已对他不喜,闻言嗔道:“真是痴人说笑,花草如也能有了感知,那我们这些几世修行方能做一次人的人们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余容郎君蹙眉道:“非也非也,佛祖有云,众生平等,可姑娘如今这番话却分明是在鄙薄我这些花花草草生命卑贱,不值得看顾了。”
  
  绣夜见他仍是一味耍嘴皮,心下更是不喜,绷着脸赶道:“你快退下罢,看扰了我们王妃赏花的心思。”
  
  他勾唇一笑,动了动脑袋,肩上乌黑的发丝便滑了一绺贴在脸颊上,尖细的下颚裹在发丝中,白皙与乌黑的对比便愈发招眼。他并不在意绣夜的驱赶,反倒更往前逼近了一步追问道:“王妃相信不呢?”
  
  我眼见他已走近到离我不过五步处,待要开口斥责,身侧惇儿却更快地上前一步挡在了我身前,满脸戒备地瞪向了他。他不由愣住,半晌方忍笑道:“小王爷与王妃当真是母子情深。”
  
  我听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虽仍是一径轻佻,然而话语中却并无丝毫挖讽的意思,念及惠娘便是在这园子中出的事,忍不住暗暗想道:难道,他竟看到了什么端倪?这并非没有可能!
  
  我伸手将惇儿牵着慢慢向亭中走去,那余容郎君本是堵在了亭子口处,然而见我一脸坦荡便向前走,他面上一滞,反倒局促了起来,忙闪身避到了一边,由着我与惇儿进到了亭中。绣夜紧跟了过来,抽出袖中的帕子仔细得拭了拭那美人靠,这才依依道:“王妃、小王爷,请坐。”
  
  我缓缓坐定,侧身望着亭下花圃中争奇斗艳怒放着的花丛,幽幽道:“花草自有本心,又何须我等俗人妄自猜疑品评呢?”
  
  他闻言更是眼中一亮,不顾礼仪拎着衣袂便跟入亭中,喜形于色道:“知音世所稀!原来王妃还是我的知音!”
  
  我对他无视礼仪并不以为忤,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他因着激动而更形黝亮的眼瞳。我笑道:“花草比人通灵,性情更是比人不知高洁了多少。你可知为何?”
  
  他一怔,茫然摇头道:“不知。请王妃解惑。”
  
  我闻言微微一笑,转身却见惇儿不知何时跑去了池边掬了一捧水正自浇着圃中的红芍,我见他蹲在池边,心中总是担忧,顾不得回答那余容郎君的说话,忙出声喊道:“惇儿,不许顽水,快回来母妃身边。”
  
  惇儿闻言忙甩尽了手上的水渍,待要起身,身子却蓦地一摇,脚下不稳蓦地便向那花圃中栽去。我吃了一惊,霍然起身便要抢身去扶他,未料他究竟是男孩子,跌了一跤也不哼一声痛,翻了个跟头便自行爬了起来,挥舞着满手的泥泞爬出花圃便向我扑了过来。绣夜见状忙揉身挡在了我身前一把拽住了他,好声好气地劝道:“好主子,奴婢送您回去换件衣裳罢,您瞧您身上,可尽是臭泥。”
  
  他听了绣夜的话,脸上便很有些不服气的神色,抡圆了胳膊便将手掌上的湿泥尽数抹在了绣夜腰身上,惊得绣夜一叠声喊了起来:“好主子,好主子饶命!”
  
  我见他实在是顽皮,忍不住笑道:“惇儿,你再要顽皮,仔细母妃罚你抄两遍的论语。”
  
  他听了我话,这才罢了手饶过了绣夜,蹭蹭地挪到我身前。我待要取帕子给他擦手,目光却蓦地被他襟口上一处银光闪闪的物事给吸引了去。忙拉过他身子仔细瞧了瞧,见竟是一枚女子所用的银制花篮络索,不知怎地勾在了他胸口衣扣处。我伸手将它拈了下来,举到惇儿身前问道:“惇儿,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惇儿根本无心于此,闻言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伸手去抢我手中的帕子捏在手中顽了起来。我无心玩闹,由着他将帕子抢了去,一手捏着那花篮络索,思绪愈加繁杂了起来。惇儿没见过这络索,难道,竟是方才他不小心跌入花圃中勾在身上的么?那么,又是谁会将这种物事遗落在此处?
  
  这花圃,这花圃……这花圃可紧挨着池子呢!难道,这枚络索竟是与那惠娘有关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顶着被拖鞋打死的危险扛着铁锅浮出水面,更文,闪人(^o^)/~ 


第六十章 才开芍药弄春情(下)

  身后余容郎君似是浑不知我脑中纷繁愁思,见我捏着一枚物事发怔,又追问道:“王妃,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听了他说话,心中蓦地一动,幽幽道:“本宫说花草比人高洁,原也是有本宫的道理。”我见他垂眸沉思,更是暗暗坚定了我心中所思。“花草本心净纯,可从不会谎言蒙人。”
  
  他闻言微微一怔,“这说法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嗯。”他一手搓揉着下颚,眉间却渐有了喜色,“倒也却是如此,我这花儿日日在这园中,瞧见什么听见什么,可从不对我扯谎。”
  
  我听得他话中有话,愈发坚定了心中的念想。俯身望着亭外花圃中的那簇簇的紫云红霞,我轻笑道:“你这几本红芍都是什么品种?”
  
  他听了我的问话,显是颇有自负地昂首道:“回王妃的话,旁的不敢说,单这几本红芍,我却是可以担保本本都是精品。”说着走到我身侧,伸手指着一株颜色妃红的花株道:“就说这本鹤落粉池,还有那本冰山献玉,放眼整个天水,我担保再找不到第二本。”
  
  我斜睨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方才的轻佻也不见了,此刻倒是一脸认真笃定,想来果也真是爱花之人,一说到这些红芍,他眼中绽放出的光彩便如暗夜中的星辰,点点的灼人眼窝。眼见他指指点点,目光渐至落在了一株颜色深紫的花株上,我循着他目光瞧去,只见那花儿深紫一片,然而花瓣之上竟隐隐嵌着金线,似极了姨母那延祐殿栽种的那本紫袍金带。我心头大动,紫袍金带乃是红芍中的上佳之品,因花色深紫,寓意紫气祥和,更因有金线夹杂其中,更是寓意至尊至贵,乃是皇宫内苑专用的赏玩花卉,极难一见的,便是姨母寻觅多年亦只得了三本,两本献了故太后,自己只堪堪留下一本赏玩。这紫袍金带莫说寻常百姓家,便是诸侯亲王,一品大员府中也是不能轻易栽种的,这可是大大的犯了规矩。
  
  我耳听着那余容郎君喋喋不休地讲述着,目光慢慢落在紧挨着紫袍金带的那本红芍上,却是花色清艳,较之绯红略淡,较之杏红又偏深。这株我却也曾见过,是先王知姨母爱芍,特意觅了来送给姨母赏玩的,叫做“贵妃出浴”。我心头一冷,先是紫袍金带,再来这贵妃出浴,这样两本红芍栽在一起,栽在这思贤王府中,用意之歹毒,简直昭昭!
  
  我侧眼望着余容郎君,想从他面上寻觅出一点端倪,此人看似轻佻无礼,然而通身却又总给我一种净纯的感觉,一如他栽的这些花儿。我尝不愿他竟是如此城府之人,受了皇后的指使行此栽赃陷害之事。他见我凝目望他,只当我是听他解说地入了神,笑道:“王妃请看,这株红花重缕,可说是红芍中的上佳之品。寻这品次本是不易,要将它培育到结出这海碗般大小的花儿来,更是难上加难,我为了它,可说是费尽了心思。”
  
  我自然知道红花重缕,与紫袍金带略有相似之处,不过是颜色深红偏紫,花瓣之上却并无金线。此刻听他明明是指在了那紫袍金带上,却故意将它解说成红花重缕,我心底登时生冷,泠泠笑道:“郎君可是故意在考教本宫的学问么?这本分明是紫袍金带,怎地郎君却说是红花重缕呢?”
  
  他闻言却是一怔,“紫袍金带?王妃是说,这本是紫袍金带?”
  
  我见他形容不似作假,心底倒是微微一动,难道,他果真不知这本红芍乃是只能栽种在帝后宫中的紫袍金带?可是,他是如此懂芍之人,又怎会犯这样浅显的错误呢?他却渐渐有些焦躁起来,左右转了几圈,再次问道:“果真是紫袍金带?”
  
  我不耐道:“本宫昔年在楚朝之时,曾多次赏玩过这种红芍,本宫于芍药品次未见得比你知道的多,然而花色深紫,上有金线,这本紫袍金带本宫却是断然不会瞧错。”我灼灼注视着他,语气渐渐肃然。“本宫敬你是爱花之人,话到此处,也是点到即止。”我抬手指向紧挨着紫袍金带的那株红芍,泠然一笑,“那株贵妃出浴,却也不必本宫再解释了罢?”
  
  他细瘦的身躯微微一震,我只当他是听出了我话中的警示之意,心底生了怯,未料他眼中的神采却愈发深浓起来,蓦地击掌喜道:“我只当王妃是我的知音,果真是没有错的,这株红花重缕,不,如今却是紫袍金带了!我可寻觅了它两年多了,却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我被他一惊一乍的欢喜气得几乎啼笑皆非,难道他竟是完全没有听出我话中的警示之意?难道他果然是并不知那本红芍乃是紫袍金带?难道他果真是那样毫无城府,心思净纯的养花之人?可是,若果如此,他又为何会为皇后养芍呢?如此净纯之人,在那讳莫如深的宫廷之中,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无奈的神色,自欢喜了一会,又转向我道:“一早听说王妃爱芍,果然并非虚言。”
  
  我摇摇头,打断了他一厢情愿的讲述,我肃然道:“你错了,本宫素来所喜其实并非红芍,本宫所喜的,乃是海棠。”
  
  他一怔,随即微微偏首,“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我听他如是一说,心底亦是微微一动,未曾想他对海棠竟亦有涉猎。望着他一脸坦然的欢喜,我愈发疑心自己的猜测,手中那枚络索握着久了,便渐渐有些生冷地硌人,我不愿再与他多兜圈子,冷声道:“余容郎君,本宫敬你也是爱花之人,今日之事,只要你将那紫袍金带并那贵妃出浴除了去,本宫可一概当做不知,否则,红芍事小,人言可畏,这其间的厉害,无须本宫多言。”
  
  我一番言语说得清楚之极,他若不是糊涂人,必然亦能知晓这其间的厉害,孰料他却蹙了蹙眉,很是不甘道:“我只当在这王府中总要比在宫中自在的多,谁曾想竟也多的是矫情之事。倒也可笑,这人与人倾轧反复也便罢了,我这花儿好好的开着,竟也白白受了牵累。”
  
  他说的如此露骨,我纵便想要装作不明却也是不能了,他抬眼望住我道:“不若我与王妃打个商量。”
  
  “此话怎讲?”我不由挑眉。
  
  他抬手抚了抚下颚,道:“我叫我这宝贝花儿给王妃说个故事,王妃若听了欢喜,便作主留下她们,好是不好?”说罢也不待我回应,他转身便出了亭子,辗转踱了几步,却是停在了那碧池旁。
  
  我见他形容古怪,然而却又似在提醒着我什么,不由循着他的动静看去,只见他弯身蹲在了池边,伸手掬起一捧碧汪汪的池水盈盈于掌,却是不言不语,只抬头笑望着我。
  
  我一怔,恍惚中竟霍然站起身来,直直向前跨出一步,“你……”
  
  他眸光起起落落,分明是着落在了我手上所拈着的那枚花篮络索上。我心中一阵急跳,眼中一时除了他手掌中那碧汪汪的一片,再无其它。
  
  他笑道:“我那花儿一贯是饮这池中之水,只是往后怕是饮不得了。”
  
  话已至此,我情知再不必多问。身侧惇儿自擦净了手掌依依伸手拽我衣袖,想是在此处呆着腻歪了,念着要回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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