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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嫁东风-第112章

小说: 嫁东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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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朔剑眉横挑,斥道:“放肆!你什么都还不清楚就敢胡乱言语,混淆视听?!”
  
  熙华幽幽道:“蕙娘不过是府中的一名奴仆,碰巧做了小王爷的乳母,凡事便颇得了些看顾罢了,她能办成什么紧要的事了?”她说着话,细细的眉尖蓦地一跳,脸上神色一变再变,“难道是为了小王爷生病的事?”
  
  拓跋朔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震,再望向熙华时,面上便有些不豫。“本王才刚说过,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在真相查明之前,任何人等都不许胡乱猜测,扰乱人心。公主可是忘记了?”
  
  熙华被他这样当众数落,自然有些尴尬,抿了抿唇郁郁道:“妾身不过是关心则乱。”
  
  那李三眼见拓跋朔发怒,忙辩道:“小人虽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他抬手指着静竹,一脸笃定不疑,“可是确实是她来送钱给小人,还说是她家主子吩咐的。小人才刚知道原来她家主子竟然便是王妃,难道不是那婆娘口中所说的来头很大的主子?”
  
  “你胡说!”静竹受了他言语之激,顾不得我的眼神阻止愤而出列辩道:“王妃听说你得了急病,担心蕙娘来回奔波照顾太过辛苦,这才让我去送些银钱与你,你受了何人指使竟然如此无耻,血口喷人!”
  
  “够了!”我待要开口,拓跋朔突然摆了摆手,看了眼静竹,又看了看我,撇开脸去镇声道:“来人,将这两人各自押下,稍后本王要亲自审理。”
  
  “是!”门外列着的他的亲兵闻言随即一拥而上,各自将静竹与那李三架了起来。
  
  “王爷、王爷饶命!”那李三脸也吓得白了,一叠声地告着饶。静竹亦是一色的惨白,我情知此时无法替她开脱,再要争辩,只怕连我也不得不陷入到这个陷阱中去。好在是拓跋朔安排了收押,只要她身在府中,虽是牢狱之灾总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我不便与她多说什么,只好以眼神示意她不必惊慌,她看出了我目中的安抚,低了脸去,任由那些亲兵押着走了。
  
  一场闹剧,死者尸骨未寒,却早已没有人关心她因何而死,是否瞑目,更多的目光都纠缠在我的身上,各人眼中不可估量的猜疑几乎将我没顶。我看着拓跋朔虽仍是一脸平静,然而目中蓄着的疑虑与戾色却愈发深浓,心中渐渐冷了下去,我淡淡启口:“王爷英明,既然刑囚了静竹与那李三,想来此处也没有臣妾什么事了,臣妾身子欠妥,这便告退了。”
  
  熙华上前一步叹道:“那丫头可是姊姊身边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小妹也深觉遗憾,忧能伤身,姊姊还是莫要太过烦恼忧心,王爷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那是自然。”我迎视着她一脸肆意的打量,泠然道,“清者自清,何况王爷当然会秉公办理。只是府中竟出了这等包藏祸心之人,令王爷忧心烦闷,本宫身为思贤王妃,却也实在不能置身事外,必然是要助王爷早日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才是。”
  
  拓跋朔没有应声,仿佛对我与熙华的言语不甚在意。他侧着脸望着窗外,然而那目光却又是悠悠荡荡的,仿佛并没有果真胶着在某一个焦点上,他似在看,竟又似什么也没有看,他其实只是保持着这样一个注视的动作,无关风景。
  
  我见他并不表态,躬身福了一福后便携着绣夜转身而去,行至门口时身后却蓦地传来一声欲言又止的轻呼:“宓儿——”
  
  我足下一顿,转身望他:“王爷有何吩咐?”
  
  他静静凝望了我片刻,只不过半盏茶的时分,于我,却仿佛过了半生。他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偏了偏头,却只是淡淡一句:“去罢。”
  


第六十章 才开芍药弄春情(上)

  自静竹被带走那日起,拓跋朔便再未踏足重华。我虽然心中担忧静竹,然而却也明白此时若妇人之仁,反倒会平白招人话柄,只得托绣夜悄悄去探一探她,叫她不必慌张,凡事自有我为她作主。绣夜应了去了,然而不一会便匆匆折返,一脸苦恼,垂头丧气道:“王妃,那看押静竹的人根本不准奴婢进去探她,说是王爷吩咐了的,任何人都不准擅自与她见面。”
  
  我心头一动,“任何人?”
  
  绣夜点点头,愤愤道:“王爷如今下了这道命令,难道当真是信了静竹会害那蕙娘么!” 
  
  若说晨上出了那样的事,他又是那样一副拿捏不定的情状令我心头生愤,然而此时听到绣夜说他竟下了这样的口谕,我心中的疑忌不满反倒消去了不少。见她一副火烧火燎的心急模样,我好整以暇道:“今早的事你难道没有看明白?王爷如今又下了这道口谕,只怕不是针对别人,倒似单单说给我听的了。”我见她仍是一脸茫然不解,叹道:“静竹如今背上了这冤屈,有心人自然将矛头指向了我,王爷为自然是不准我去探视静竹,惟恐私相授受。”
  
  绣夜闻言惊道:“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呢!难道王爷竟是疑心是王妃您指使静竹害那蕙娘不成?”
  
  我淡淡道:“王爷虽不曾明言,然而目下情势种种却都是于我不利的,再得了有心人从中挑唆……只怕要他不去多想,也是不可能的。”
  
  绣夜不满道:“就知道那熙华公主不会消停。王爷竟然也肯信她?”
  
  我无奈摇头,“信或不信都在王爷一念之间。何况目下他也只是暂时刑囚了静竹,并未定罪,他一贯是个眼中揉不得砂子的人,此举或许亦是在维护于我也未尝可知。”
  
  绣夜一怔,“维护?”
  
  我缓缓点头。“如今处处指向都不利于我,然而越是如此,他反而越不会疑我。”
  
  绣夜被我一番话说得满脑袋雾水,连连摇头道:“好王妃,奴婢不明白呢。”
  
  我轻轻拨了拨左手小指上那枚晶莹通翠的玫瑰晶鎏金古纹护甲,幽幽道:“我方才说了,他一贯是个眼中揉不得砂子的人,疑心又重,平生最恨便是受人欺瞒蒙蔽。昔日为了我不曾如实相告幼年小字一事,他对我便生了莫大的疑心。及至后来我与允祯意外碰面,撞入他眼中,自然是不肯听我告解,只当我是存心背叛。”
  
  绣夜不知我因何突然要忆起这段陈年往事,只怕我心下自伤,忙劝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经过那件事,奴婢想王爷是断不会再怀疑小姐的德操了。”
  
  “关心则乱。”我微微蹙眉。“在他心目中,我与允祯的那段过往是个永生无法消除的印记,他对我的所有信任只要不触及这段往事,是断不会被轻易左右的。晨上是我气糊涂了,当着那样多人的面便与他使了意气,难为现下他还肯替我想的周全。”
  
  “王妃是说……”绣夜眨了眨眼,似乎也渐渐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了,“王爷如今下了这道口谕,其实是为了维护王妃您?”
  
  我点点头。“他知我一贯体贴身边诸人,惟恐我一时心软跑去探了静竹,落得个私相授受的话柄,更加牵涉其中。”我说罢支颐沉吟了片刻,愈发觉得我所判断应当错不了。想起晨上时熙华竟如此积极挑唆,看来此事与她是断然脱不了干系,只可笑她终究是不懂拓跋朔,不懂我,才会想到用这样不知所谓的事来设计陷害于我。如今情势愈是处处指向针对于我,拓跋朔反而愈是疑心有人捣鬼,如今种种,她若及时抽身,依仗腹中的孩儿兴许还能留下后路,倘若不知轻重一味激进……作茧自缚,引火自焚是难免的了。
  
  想通了这一点,心下那股郁气也终是散了,我见绣夜仍是蹙眉不安,情知她必是担忧静竹,少不得安抚道:“静竹是个有心气儿的丫头,何况又是王爷亲自下令收押,你放心,只要她不自乱阵脚,不会有人够这个胆子敢在这个时当谋算于她。”
  
  绣夜这才点点头,“是。”
  
  为着蕙娘的意外猝死,惇儿心下也极是难过的,闷闷不乐地在天光殿中躺了半日,这才在眉妩的催促下起身用膳,来向我问安。我见他情绪不佳,便惦记着带他四处走走,免得愈在殿中呆着,愈容易睹物伤人,毕竟他总是那蕙娘自幼儿哺育长大的。
  
  南园的芍药当真是盛放如海了,衬着黄昏那单薄烟蒙的日色,便似有轻纱飘笼其上,雾华流转,愈发幽靡华彩。经过那半月形的拱门口,我本想径直走过,然而眼角在掠过那沉香亭中静静坐着的烟碧色身影时,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惇儿见我顿足不前,晃了晃我牵着他的手掌,仰首望我,我见他娇憨依依,俯身轻笑道:“惇儿可欢喜红芍么?”
  
  他怔了怔,转身望了望沉香亭畔的花圃中那片姹紫嫣红,面上却渐渐浮上一股不以为然的神色。我陡然念及蕙娘便是在这南园中出的事,登时也深觉不该在此刻带惇儿进去赏花,正要寻个由头带他回转,未料他却扯着我的手掌率先走了进去。小小的身影拽着我的手掌斜斜得向前倾着,脚下走得极快,虽然园中铺着很是防滑的六棱石子路,然而他小孩儿心性,摔跤却也是常有的,我唯恐他脚下失了准头,只得顺着他的力道跟着向园中快步走去。
  
  沉香亭临水而建,亭前一方石座平台依依伸出水上,形如青莲初展,婉转延伸,很是旖旎动人。按照常例若府中女眷进园赏花,无干男子是要自行回避的,然而那余容郎君却似乎并未察觉有人来此,兀自背对着我们一行斜倚在亭中。微侧的身形,烟碧色的衣裳系着月白色的腰带,一枚鹅黄色的软罗香囊轻轻搭在他膝头,瞧去倒别有一番自在情致。
  
  绣夜见他竟然不知回避,忍不住出声道:“余容郎君,我们王妃与小王爷要来赏花呢,你便速速退下了罢。”
  
  他闻言后心衣裳微微一动,跟着慢慢侧过身来,很是无意地睨了绣夜一眼,然而那眸光清清淡淡,若有似无,却又更快越过了绣夜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身上。这样不顾忌地不予行礼,也不予告退,反倒悄悄儿地打量起我来了,若搁在平时,我必然是要不快的,可眼下对上他那张明显清瘦苍白的面颊,我却生生觉得心底微微一震,竟尔说不出指责的话来了。
  
  衣裳是青到了极致的烟碧色,仿佛他是极欢喜那碧色的。背对着那满圃的姹紫嫣红,他一身的青碧,倒很是清静怡人。他静静地望着我,没有畏惧,也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是清澈的平静,仿佛我并非这王府中举足轻重的主母,我与他平日里见过的任何人并无丝毫差别。我亦是一色的平静,任由绣夜在一旁急慌了神色,也不出声斥责于他,只微眯了双眼静静回望于他。他下颚尖细,脸盘偏小,肤色又很是白皙,倒不似那一般的北地男子粗犷逼人,反倒颇有了几分南方男子的清雅文秀。一双清亮的眼睛却是生的极大的,黑白分明的瞳孔湖水般澄澈,我常听人言眼睛是人心的门户,此刻不由心底微动,有着这样一双干净眼瞳的人,总也不会是猥琐繁杂之徒。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我身侧的惇儿耐不住沉默晃了晃我的手,我才省过神来。一时也不由微微赧然何至于受他影响如此。我微微移开了目光,淡淡一笑,“你这红芍当真种的不错。本宫这样瞧去,倒不由生了些儿乡情愁思。”
  
  他细细的眉黛轻轻上挑,一手扶住了身畔的亭柱,轻声道:“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孤赏白日暮,暄风动摇频。夜窗蔼芳气,幽卧知相亲。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我听得他口中轻吟,貌似无意,然而他既来王府,自不会不知我本是南朝公主,那最后一句“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念出口,再念及他那毫不顾忌盯住我瞧的神情,却分明是多了些戏狭的情绪了!我登时心头生愠,不由微微横眉嗔道:“放肆!”
  
  一行人等见我突然发嗔,个个均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多出一口,反倒那始作俑者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淡淡一笑,便仿佛浑然不觉我的怒气一般。“王妃好大的火气,也不怕惊扰了这满园的花儿。”说着便转身伏在了那朱漆的阑干上俯身逗弄一朵枝叶繁茂的红芍,曼声吟道:“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晴霞畏欲散,晚日愁将堕。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
  
  我见他愈说愈是轻佻过分,心下愤恼,镇声道:“你既知本宫身份,还敢如此妄言戏弄!”
  
  他闻言微微侧了身子,一双黑得清亮的眼瞳深深望我,唇畔却慢慢勾起了一缕笑意。“戏弄?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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