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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挽红颜-第8章

小说: 挽红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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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一双墨玉般的黑眸,如出水芙蓉,清灵美丽,见他打量,眼帘微垂,有几分紧张地避开他的目光。

    看在宣德帝的眼里,就成了羞涩,宋未语推过后冠,可帝皇的情意应是所向披靡的,毕竟有谁能逃过天子的魅力呢?见她鼻尖沁出汗珠,微微一笑,暂且放过她,“朕听说卿写得一笔好书法,卿是师承那一位大师的字体?”

    皇帝态度如此温和,未语有些愕然,皇帝垂询一个女官,不问正事,看起来对她的字非常感兴趣,未语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目光一掠,深觉十分的压力,躲闪下来,仔细地看着地上的织锦花毯,“臣学的褚遂良的字体。”她如坐针毡,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这绝非好事。

    宣德帝一愣,未语应是临摹帝国初期大书法家姬元武的字体(其实是姬元武无意得到长老带回来的书帖,终成大器),褚遂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书法大师,想必是隐藏于民间,“不知令师何在?可愿涉足仕途?”能教出未语,此人堪是一代宗师,朝廷应延用。

    未语才发觉回答错了,只好含混地说:“他已过世了。”死了一千多年了,她没好气地想。

    高青旁观二人,官家问得热切,这宋主子回得冷淡,看惯了后宫娘娘们的含羞带怯或是媚笑讨好,官家这瘪吃得挺愉快,自从长老闭关后很久没看到官家如此轻松了,朝上国事尚顺遂,后廷官家就甚少开颜。不过,高青还是忧虑居多,他冷眼看着,这事官家似乎是一头热了,宋主子冷冷落落,不象是欲擒故纵,诏她入宫,怕是未必情愿,到时官家恼羞成怒,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牵涉到姬家,恐会很棘手。

    果然又听宣德帝说,“卿书法造诣很有独到之处,朕今日正好得了一副好对联,高青,铺纸。”高青忙应诺,叫进大观楼的侍女嬷嬷收拾玉案,一瞥被挤兑到一边的楚漪英,窘着笑脸,双眼射出怨毒劈向未语,心中冷笑“又一个愚蠢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

    午后是最炎热的时候,宣德帝看了一眼在侧的佳人,肤色红润,幽兰香气,一股激情在胸中冲荡,他接过高青手中的大提笔,饱蘸浓墨,飞笔纵横:

    大白狂浮客舞剑,

    小红低唱我吹箫。

    雪白的雪浪纸上墨点淋漓,未语再装作迟钝,也不得不叹服,这样的性情,这样的儒雅,可叫天下女子怦然心动。她近距离地看着尊贵无上的男人,他神情专注,金龙捧日的绢袍扎起了袖子,鼻如悬胆,剑眉鹰目,帝皇的威仪,非凡的气魄,可还不是她可以心动的男人,她不属于这个天下,尤其不会属于帝皇之家。

    宣德帝写毕,看着未语,“卿以为如何?”

    未语收敛思绪,凝眸看去,“陛下的字,笔走游龙,遒劲有力,字如其人,只是。。。”

    “只是什么?”宣德帝不以为忤,随身迎合就不是他看中的女子了。

    “此联一般人描摩性情足矣,可是之于陛下,应是吞吐天地之气概,此联还是略嫌小巧,儿女情长了些。”未语话中有意。

    宣德帝听了,灼灼的目光盯着未语,一室屏息,鸦雀无声,未语心如擂鼓,终于撇开头去,高青和门外的紫衣拳心攥出汗来,蓦的,宣德帝一字一顿地说:“起驾”众人吁了一口气,正待跪送,宣德帝走到影壁处,再次回头,似笑非笑,“朕有旨,高青宣旨。”

    平地一声雷,朝野侧目,后宫更是开了锅。

    未语错估了宣德帝,虽然她在这个时空生活了一段时间,可她的思想却并未打上烙印,以前碰到这种情形,一般只要她婉言谢绝,大多男人在风度和自尊之下就偃旗息鼓了,于是她下意识地这样做了,可她忘了,宣德帝是这个父权时代的男人,一个生杀予夺、至尊无上的帝皇,他不是姬仲连,她的一再退却只能燃起帝皇的征服欲望,更让他心动不已,志在必得,于是就有诏书的提前颁布布。

    未语飘飘渺渺地被众人簇拥在地,高青念了什么,她半知不解,只听得“贵妃”两字,她就神授魂与,几成木人,高青把诏书递在她眼前,她瞪着它,就象一块烧红的烙铁,众人都以为她喜欢得傻了,只有紫衣暗叹,略施巧劲,轻触未语手肘,这诏书就跌在她的袍袖间,免了大观楼再次凝固的僵局。

    宣德帝若有所思,他拢起双眉,紫衣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锐眼,他示意高青善后,起驾回了大明宫,册贵妃令下,他须立即召见三省六部的官员,安排正式册封的礼仪。

    未语茫茫然,也不知宣德帝如何走了,紫衣扶她起来,在短榻上坐定,轻轻把诏书抽走,递递回给高青,诏书在册封之日由礼部正式宣告,以昭示朝廷,民间。高青重新恭敬地向她请安,她怔怔地望着眼前面白无须的内侍,她认得他,就是他在两个月前来接的长老,澄衣说他是宣德帝的心腹内臣,她还好奇地偷看了他一眼。未语想应该说些什么,她可以不奉诏吗?请他回绝?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她脑子里嗡嗡的,怎么也定不住心神。

    高青略见端倪,微笑退出,令外面值守的龙骑尉副都统柳闯备下贵妃乘坐的铜镂金翟车。

    紫衣给未语披上淡粉色的丝质披风,扶着她来到东园门口,未语看到一辆饰以锦鸡、垂着玉琅、珍珠流苏的大车,衣着鲜艳铠甲的武士跪伏了一地,她恍然,慌乱地抓住紫衣的衣袖,“紫衣,我们这是去哪里?立刻就要进宫吗?”

    紫衣叹息一声,只觉这一生的叹息全集中在今天了,她安慰道:“不是的,姑娘,我们先回姬府去。”

    未语默然,看一眼四周的人们,顺从地让紫衣扶上翟车。高青示意紫衣跟进。

    就在宣德帝在大明宫召见三省长官、礼部、工部官员,指定册封使,选择吉日,制贵妃册宝之时,东内、西内暗涛汹涌。

    西内兴庆宫,皇太后周氏用了晚膳,凉风清爽,本该是到四季长廊绕弯儿的时候,尚宫女官来报:周德妃请安来了。

    年过半百、风韵犹存的皇太后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会倒沉得住气,到现在才来,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早干什么去了?嗯”

    德妃一进门,顾不上规规矩矩行礼,跪倒在地,唤了一声:“姑妈,您得给儿作主。”说着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周氏皱了皱眉,吩咐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下,令尚宫守住殿口,见德妃哭得伤心,心也软了一半,下了榻亲自扶起自己的侄女,“行了,行了,甭哭了,哭有什么用?”

    德妃搀着周氏坐回,拿出丝帕拭泪,周氏看她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明明是个大美人,从小侍奉皇帝,姑表兄妹,可算是青梅竹马,怎么就抓不住皇帝的心,“看你,脂粉都糊了。什么事儿先稳住再说,象个什么样?”

    德妃忙坐到妆台前,对镜抿鬓,打开胭脂盒,调了宫粉重新匀脸,周氏看她折腾忙活,心里有气:“我不过一句话,她竟还有心思妆扮,真成不了大器,我得找个帮手了,给她,给皇长子,也为我自己,再怎么娇嫩得像朵儿花似的,她也有三十岁了。”

    德妃再三照镜后,才挨着周氏坐下,“母后,您知道了吗,官家册封那个女官为贵妃,把承乾宫给她不说,还把西内的风仪殿赐给她,规制起居都快赶上母后您了,这和中宫又有什么两样?”说着又想哭,“已择定三日后进宫,我还得给她行大礼叩头。”

    周氏虽早知这些,听侄女一一道来,心头还是一震,“当初,我们大意了。”

    两个月前,周氏最终放弃召见未语,是因为听到未语已年满二十,进了太史署作女官,虽然是皇帝亲自下的旨,她也没太放在心上,皇帝常常和她拧着来,这是常事。接下来宫中选秀,周氏就顾不上了,偶尔问洪达,回说没有什么声响,姬氏,她多少有些忌惮,这事就此罢手了,近日为薛婕妤得宠,德妃又闹,就完全忘了这回事,今日午后,冷不丁地皇帝颁发了诏旨。她大惊,忙令人打探,也只得了和德妃差不多的消息,紧接着宣德帝派高青把册书另本送到兴庆宫,才知木已成舟,鉴于九峰山苑之事,她打消了去大明宫的念头。从下午起,兴庆宫门庭若市,朝廷贵戚命妇、东西两内有头有脸的主子都来向她请安,希图从她这里得到新贵妃的内幕。

    “这不是乱了规矩吗?官家眼里还有没有祖制?”德妃愤愤不平。

    周氏瞪了她一眼,“历朝都有前例。官家也不算违制,管住你的舌头,忘了司马氏了。”

    德妃忙掩住嘴,司马氏被贬后,德妃为出气带人到上阳宫折辱司马氏,甚至令宫女掌掴司马氏,结果被宣德帝知晓,令执内宫事的坤翊宫老尚宫代帝训斥,罚了三月的俸银给司马氏养伤,到现在还没罚完,德妃大丢了面子,好几天窝在长生殿里不出来。

    德妃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音“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哪,总不能让她坐大,压到您的头上,她可是姬家的人。”

    周氏又叹气,倚着金丝绣凤的靠枕,“先看看,官家能宠她多久?薛氏不就新鲜两个月吗?”“啊呀,我的母后,这回可不一样了,薛氏只是个婕妤,连个九嫔都不是,她一进来,可就是贵妃了,我到您这里之前,听说官家遣礼部侍郎去祭告太庙后殿、奉先殿,又派了尚书令为册封使,这和您当初升格为皇太后的礼注一模一样。”德妃见周氏一副气定神闲,急得口不择言。

    “这些我都知道了,官家总会知会一声儿的。”周氏有些厌烦,口气不太好,德妃话出口这才知犯了她的忌讳,太后在先帝晚年已经不得宠了,虽然儿子是皇太子,但她却没有被册封为后,甚至位在当时的宠妃赵娴妃之下,直到先帝驾崩,才母凭子贵被尊为皇太后,以无子逼着赵娴妃殉葬,挟幼帝称制,把持朝政达十二年之久,也因为她要霸住坤翊宫,德妃丧失了唯一一次能被立为皇后的机会,待宣德帝长大些,周氏再想谋立德妃,为时已晚,宣德帝亲政后,就更加渺茫了。

    德妃心里想着何尝不怨怼,委委屈屈地跪下:“母后,儿臣错了。”

    周氏忙拉起她,“好了,我知你是替我着急上心”她安抚德妃,“只是你那两个姨妹子不中用,到现在才是婕妤,这还是我替她们周旋的,肚皮又不争气。薛如瑶是否失宠还在两可,她两个月就从才人擢升至婕妤,这个妮子,不简单,你可以用她一下。”

    德妃不忿:“那个狐狸精,每次见了我,要笑不笑的,特招人讨厌。”

    周氏再叹侄女愚蠢,“今时不同往日,她从未失礼过,这就行了,她比你有心计,下午巴巴的送了燕窝粥来,你呀,就别端架子了,迂尊降贵吧,想想皇长子。”德妃唯唯,周氏又不放心,着意叮嘱了几句,德妃这才退出兴庆宫。

    宫灯悠悠,宫女们服侍周氏躺在锦绣象牙七宝床上,守夜的宫女头一搭一搭的,周氏夜难成寐,“今时真的不同往日了。”

    东内、西内的宫灯渐次熄灭,夜不成寐的何止只有高高再上的皇太后,这夜幕下的宫闱,各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态,都恭候着未语入宫。

    姬家的客院外人影幢幢,夏夜里萤火虫飞舞,虫草啾啾,龙骑尉的剑钺在黑夜中闪着刺眼的光芒,却又互不干扰。

    院落夜沉沉,房内灯光氤氲,桌上的清茶袅袅散发着烟雾,屋里的人都有些魂不守舍。未语捧着书册,思绪不知飞向何处,久久不见她翻动书页,一旁的花梨木几边紫衣检点着从太史署带出来的书册,御赐之物,还有几十盒珠宝珊瑚玛瑙玉器,都是及其珍贵的,这是姬府的知事和夫人们送过来的,说是姬家替未语准备的嫁妆,将来在宫中会有用处的。

    从太史署出来,回到姬府的客院,未语的沉默令紫衣担心,无论是众家夫人的贺礼,还是高青大人再次传谕:宣德帝赐下晚膳,珍珠一斛,翡翠十块,软烟罗十匹。未语都是置若罔闻,问她如何处置,只有“随便”二字。紫衣担心极了,未语平日里固然少言,却是一个温和好处的主子,她看得出姑娘有心事,写字作画常常会出神,但从未象今天这样,好似晴空一个霹雳,坠入深深的忧虑中,连带她也是强作欢颜,她又想起晚间去找二爷,二爷神色如常,问她未语这里还缺什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代劳,又问她可否愿意进宫去陪伴未语姑娘,二爷是想让她进宫的,好保护未语姑娘不受欺负,他担心未语姑娘的安全,紫衣心酸,看到二爷眼中的黯然和失落,紫衣好生难过,她从小敬仰的二爷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她几乎想说出未语姑娘根本就不愿意进宫去,可话到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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