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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驻京办主任IV-第13章

小说: 驻京办主任IV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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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微风。如果我是贾宝玉,那么衣雪就是史湘云。罗小梅就是薛宝钗,金冉冉就是林黛玉。当然我这种比喻并不贴切,但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和衣雪成了夫妻。因为根据红学家的最新研究成果,史湘云才是“降珠仙子”,脂砚斋很可能是曹雪芹的妻子,脂砚斋就是史湘云。我喜欢史湘云并不是因为她是“降珠仙子”,而是因为她身心健康、爱憎分明。连网上都流行一句话:“生子当如孙仲谋,娶妻当娶史湘云。”但是男人哪个不是看着锅里的,还惦记着碗里的,何况罗小梅不仅肌骨晶莹,而且善解我意,金冉冉更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哪个男人没做过娶三妻四妾的美梦?驻京办主任大多常年两地分居,别看工作是“诱惑”领导,但是面对诱惑,谁不心向往之?驻京办毕竟不是柏拉图的乌托邦,即使是在柏拉图的乌托邦,青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是必须见识见识种种“诱惑”的,“让他们看看恐怖的形象使他们不至于恐怖,也看看坏的享乐使之不至于诱惑他们的意志。唯有当他们经得住这些考验之后,才能认为他们适宜于作卫国者。”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在这个连“性交是自由”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诱惑”?柏拉图在他的《国家篇》中明确地说过,“撒谎是政府的特权,犹如开药方是医生的特权。”看来在乌托邦,撒谎者是高贵的,如果说还有诱惑的话,那么只能剩下撒谎了。驻京办主任当然天天纠缠在谎言中,但对我来说撒谎并不是什么诱惑了,不过是一种令心灵麻木的工作。记得刚到北京上任时,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全凭巧舌如簧搭关系,像大蜘蛛一样到处织网,如今已经织就了天罗地网,身心疲惫,麻木之余,最大的诱惑就是寻求刺激,偷情对于一个两地分居的男人来说当然是最具刺激性的,也是最好的发泄途径,就这样我坠入了小梅的温柔乡。要不是“肖贾大案”我怕是要醉死在温柔乡里。其实真正让我警醒的是我被解除双规之后,石存山陪我到琼水湖畔的鲜花餐厅吃饭,罗小梅留话给我,让我再去一趟恭王府,我以为小梅会在恭王府等我,走进恭王府,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柏拉图关在洞里的囚犯,仿佛背后燃烧着一堆火,面前是一座墙,所有参观恭王府的人都是飘飘荡荡的影子。我站在独乐峰前,感慨万千,不禁想起了《暗店街》里的一句话:“飘飘无所适,不过幽幽一身影”。我突然顿悟,我要从像地牢的洞穴里逃出来,像爱德蒙·邓蒂斯一样从地牢里逃出来,怎么逃呢?我想起《基督山伯爵》中二十七号老囚徒对爱德蒙说的话:“在罗马,我的书房里有将近五千本书。但把它们读了许多遍以后,我发觉,一个人只要有一百五十本精选过的书,对人类一切知识都可以齐备了,至少是够用或把应该所知道的都知道了。我花了一生中的三年时间来致力于研究这一百五十本书,直到我把他们完全记在心里才罢手。”从那时起,我决定博览群书,有朝一日撰写《驻京办史》或《驻京办哲学》。人一旦有了精神追求,面对诱惑就有了推动力。如果将北京城比做一座山的话,我已经在雾里走遍了这座山,直到每一条道路、山岭和山谷一一地都已经非常熟悉了,现在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远处来清晰地整个地观看这座山的时候了。那么什么是望远镜呢?我想只能是思想,而思想恰恰是驻京办主任最缺乏的。

星期五。云。肖鸿林和贾朝轩已经寂灭为尘土了,但是我每每想起他们,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苏格拉底说,死就是灵魂与身体的分离。然而,我却觉得,肖鸿林与贾朝轩的灵魂虽然与他们自己的身体分离了,却并没有下地狱,也没有上天堂,而是附在了我的肉体中,我能感觉到他们两个的灵魂在我心里窃窃私语,议论的话题竟然是“政声人去后”。肖鸿林洋洋自得地说:“朝轩,别看咱们俩都是贪官,贪的数目也差不多,但是东州老百姓更留恋我,更同情我,骂我的人也要比骂你的人少得多!”贾朝轩不愤地说:“那是他们眼睛瞎了,别忘了我们那届班子,最大的政绩是城市建设,而我是主管市长,没有我这个常务副市长整天为东州筹集资金,你这个一把手怕是连公务员的工资也发不出来。你不过是利用一把手的优势到处摘桃而已,你嫉妒我功高盖住了你,便拼命作秀,捞政治声望,你不懂政治,但很懂作秀,可是作秀要讲究个度,要不是你利欲熏心、好大喜功,排斥异己,专横跋扈,怎么可能死两回呢?”肖鸿林不解地问:“朝轩,明明是死了一回,怎么成了死两回了呢?”贾朝轩冷笑道:“被法律判处死刑,你死了一回,老天让你得了癌症,又死了一回,你作孽太多,尽管蒙骗了老百姓,但你蒙不过老天爷,因此你怎么都逃不过一死的。”每当我心静时,两个人就在我心中争论不休,我听着他们唇枪舌剑,受到不少启示。肖鸿林是表演型贪官,贾朝轩是实干型贪官,肖鸿林由于善于表演,尽管腐败了,但是留下了好名声,以至于生前的风流韵事都被报告文学作家称之为寻求真正的爱情;贾朝轩虽然很能干,大多被老百姓视为肖鸿林的政绩其实都是贾朝轩干的,但是由于他是二把手,只能把摘桃的机会让给一把手,再加上没有肖鸿林善于收买人心,以至于死后倍遭诟病。看来政治上的伪善是可以博得名声的,但伪善需要极高的演技。我跟随肖鸿林多年,贾朝轩就任常务副市长后又主管驻京办,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对他们的演技太熟悉了。柏拉图说,灵魂就像眼睛一样,哲学是一种洞见,乃是对真理的洞见,我通过我的眼睛洞见到原来现实是主观的,正义的本质是虚构。

星期日。多云。我是在罗小梅的矿上看到顾怀远刚刚出版的大作《心灵庄园》的,说句心里话,我是一宿没合眼看完的,看得我心惊肉跳。应当承认,这部书写的很现实,也很真实,顾怀远是想以一己之力澄清“肖贾大案”的真相,还原真实的肖鸿林与贾朝轩,以及东州官场的众生相,很显然,他在动笔前就下决心破釜沉舟了,不然以他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书出版后的后果。我断定,他想以此书为界限,从此与官场分道扬镳了。然而,正如我所预料的,这部书出版后,尽管顾怀远采取了“甄士隐”的写法,仍然引起东州官场一片哗然,人们纷纷对号入座,并因此对他大加诟病。这几天来驻京办的东州官员无不谈《心灵庄园》,某位副市长到驻京办酒后吐真言,声称已经通过一位黑道人物给他递话,让他小心自己的狗爪子,再胡写就给爪子剁下来,还有某位副秘书长到驻京办出差,我宴请他时,谈到《心灵庄园》时恼羞成怒地说:“我他妈也没干他写的那些事呀,他怎么能那么写我呢?就不怕晚上走路,让人用板砖拍死?”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人家写的事不是你干的,你怎么还硬往头上安呢?这不是没病找病吗?拿小说当真事,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很显然,很多人害怕他手中那支笔,为什么?因为他捅到了这些人的痛处,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一部小说呢?我认为这些人都是“肖贾大案”的漏网之鱼,或害怕监督的人,怀远知道的太多了,无论怎么虚构,他们都能捕捉到自己的影子。然而,从我们驻京办全体同事的反映来看,无不认为《心灵庄园》这部小说既写出了灵魂深度,又写出了精神高度,是当下难得的现实主义力作。我一向认为怀远是中国少有的具有批判精神的作家,但是官本位的文化传统让人们养成了歌功颂德的习惯思维,批评与自我批评早就转化为表扬与自我表扬。一个民族总要有一些仰望星空的人,但是仰望星空的人一定是精神上的高贵者,从这些人身上很难找到媚骨。罗素认为,“一个有智慧的人比起一个傻瓜来,乃是万物的更好的尺度。”毫无疑问,顾怀远是个有智慧的人,只是他的智慧不够圆滑,尽管他的头是圆的,但是他的智慧并不圆滑,看来他在写《心灵庄园》之前,没有研究过柏拉图的宇宙生成论,不懂得“圆的运动是最完美的”。尽管怀远给贾朝轩当秘书时很圆滑,但是当作家还不懂得圆滑的重要性,其实无论干什么,人还是圆滑一些更安全。也许我这样理解怀远有失偏颇,或许怀远不想再做“套中人”,他想做一个真正的自己,还原“肖贾大案”的本来面目,以小说的形式记录下这段历史,尽管如此,他似乎并未达到目的,因为他太想做一尊雕像了,要知道无论你怎么雕琢自己,你也是给贪官当过秘书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是常识,常识是什么?就是习惯势力。一个人想与习惯势力抗争,有点太不自量力了。尽管我的理想也是做一尊雕像,但是经过“肖贾大案”后,我豁然明白,做大理石才是最安全的。特别是在官场上,我宁愿做大理石,决不做雕像。尽管“一块大理石是一座潜在的雕像”。可以肯定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和怀远大概就像亚历山大和亚里士多德一样,只能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精神世界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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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多云转晴。副市长何振东是主管城市建设的,却突然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在北京影视圈里找一些关系好的电视剧方面的专家,搞一个关于电视剧《爱情舞》的研讨会。《爱情舞》这部戏我知道,前段日子“小玉女”王端端曾经领着个漂亮的女制片人找过我,想通过我在东州找个有实力的投资人,这位娇美可人的女制片人叫艾姬,很看重《爱情舞》这部戏,自己实力有限,只能投资两百万,还差一千多万,我深知“小玉女”王端端和何振东的关系,便顺水推舟地说:“端端,何副市长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手里捏着那么多大房地产商,那么大的菩萨,你不去拜,怎么找我这个小沙弥呀?”“小玉女”不屑地说:“丁大哥,振东是个政客,不懂艺术,找他怕是对牛弹琴。”我推脱说:“端端,这你可不懂了,政治是最高端的艺术,政治家个个都是艺术家,不信,你和小艾去见何市长,保证你不虚此行。”很显然,小艾不知道王端端还认识一位东州市有实权的副市长,心一下子动了,对“小玉女”开玩笑地说:“端端,管他懂不懂艺术,只要肯帮我们找到投资人就行。时间不等人,我有预感,这部片子肯定火,听丁大哥的口气,你和这位何副市长很熟,干嘛不领我去见见他,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怕我抢了不成!”王端端听罢用小拳头捶着小艾说:“瞧你说的,我就这么小气,只是那个何振东是个大色魔,我怕把你送到狼嘴里。”艾姬也是开机心切,娇嗔地说:“指不定谁是狼呢!”那天送走两位美女,我几乎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她们还真去找何振东了,以至于何副市长竟然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我在北京花园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电视剧《爱情舞》的研讨会。为什么说是别开生面呢?因为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事先和专家打好招呼,在研讨会上只讨论这部戏不能拍的理由,为此,让我私下里为每位专家塞一个信封。我放下电话,始终没猜明白何振东骨子里卖的什么药。更没想到他会亲自飞北京来参加研讨会。我在北京花园国际会议厅精心布置了研讨会会场,小艾和何振东一起走进会场时面容娇俏动人,情绪高涨,很显然对《爱情舞》开拍充满了信心。我当时就预感到这姑娘着了色道,还沾沾自喜,说不定一会儿就得哭了。果然,随着研讨会的进行,专家们对这部戏横挑鼻子竖挑眼,挑的一无是处,小艾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当时就全明白了,一定是何振东见小艾长的漂亮,起了淫心,但得手后又懒得找麻烦,就想出这种开研讨会的形式打发小艾。研讨会开到一半时,小艾就抹着眼泪悄悄退场了,我望着小艾娇美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想起“希腊化时代”的米南德的话:“我知道有过那么多人,他们并不是天生的无赖,却由于不幸而不得不成为无赖。”犬儒派创始人狄奥根尼决心像狗一样地生活下去,所以被称为“犬儒”,今天的研讨会让我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犬性”。

星期日。晴空万里。难得过一个清静的大礼拜,傍晚,我开车去接冉冉,约好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去听音乐会。我们在萨拉伯尔吃完饭走出餐厅时,脉脉含情的黄昏已经变成了暧昧的黑夜。我开车驶往保利大厦,金冉冉像新娘子一样坐在我身边,我脑海里浮想联翩地意淫着,仿佛恶魔在暗中一边引诱我一般阻止我,心里的感觉真是既幸福又痛苦。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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