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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骄-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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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女真的闻了一闻:“没酒味。那你胡唱些什么?”
  东方朔不解地说:“怎么叫胡唱呢?二十年前,我不整天这么唱么?”说完,顺势地将夫人抱住亲吻。
  齐鲁女说不出话来,急忙拿出一物,将灯罩灭。
  夜深人静,蒲柳养的几笼蛐蛐,叫声此起彼伏。突然,正房的灯亮了,齐鲁女大声叫道:“阿绣!阿绣!”
  阿绣急忙点亮了灯,穿件衣服,打开门,跑到夫人房前。“什么事啊,夫人?”
  齐鲁女嚷嚷道:“老爷他喝醉了,我不要他,快把他弄到你屋里去!”说完打开门,将东方朔推到门外。
  东方朔差点摔倒,阿绣将他扶稳。
  东方朔色迷迷地看着阿绣。
  阿绣:“老爷,您?……”
  “阿绣,别听她的,我没喝酒,怎么会醉?走,到你屋里再说。”
  阿绣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进了房中。
  又是一个早朝。群臣再集。武帝又用他那双睿智的眼睛看了看,发现东方朔也在列中。
  刚刚施完大礼,主父偃便出列了。“蒙皇上恩宠,主父偃还有一策,要献给皇上!”
  武帝笑了。“好啊,主父偃,你还真快。你这第三策一献完,有的人,可就要说话喽。”
  东方朔面上木然,好象没听到一样。
  主父偃说:“皇上!自从您下诏实行‘推恩裂土’之法以来,加封新侯四百二十四人,这些新得封侯者,纷纷上书上表,谢皇上隆恩啊。”
  “嗯。朕知道这些。你的新策,要朕怎么样?”
  “皇上!上次您下诏,讨伐匈奴,要天下诸侯和商贾富豪,捐献钱粮。商人已动,诸侯也被分封;唯有各地豪强,未能治理。臣这一策,就是为治理各地富豪而献!”
  这可是正合武帝心意的事。“好啊!这些富豪,赖朕的庇护,才能安身。他们不能为朕出力,早就该惩治了!”
  “臣以为,皇上春秋鼎盛,十年前您选中了茂陵,作为百年寝陵之地。十多年来,茂陵虽然屡作修建,却仍然是树多物少,野旷人稀。”
  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蒙了,主父偃突然说这些干什么?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武帝也稀里糊涂地,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朕的茂陵,还要数十年间修建的功夫……,哎,主父偃,这与惩治豪强有何关系?”
  主父偃叫道:“皇上,这关系可大啦。臣以为,天下豪强。各居一方,广有田产和家人。如果皇上下诏,将他们统统迁移到茂陵来居住,纵然他们会变卖家产为钱物,那他们的地产,不就空了下来嘛。他们的势力,不就弱了下来嘛。而皇上您的百年寝陵之地,不是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繁华起来了吗?这就叫做‘内实京师,外锁奸滑,所谓不诛而害除’啊!”
  武帝大惊:“你是说,要让天下的富豪,统统迁来茂陵,为朕守陵?”
  “是啊!以天下富豪之财,富陛下寝陵之物;且将他们集中起来,派一强臣,征集税赋,他们还跑得了吗?”
  武帝大为振奋:“好啊,主父偃,你这个计策,不仅惩治了天下的富豪,还替朕考虑了税赋之事,身后之事。若朕能长生不老,成了神仙,那茂陵还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地啊!主父偃,朕命你为寝陵迁置使,官正二品,统领此项事宜。”
  主父偃一听说自己又要升官,当然高兴,急忙磕头:“臣谢皇上隆恩!”
  “你说,哪种富豪该迁往茂陵呢?”
  主父偃高兴得有点不知南北东西。“皇上,臣主父偃再谢皇上隆恩!臣曾算计过,凡家产在五百万缗以上、田地五千亩以上、家奴五百人以上的富豪,如都迁到茂陵,至少有三百家之多。数百富豪,移至茂陵,那半年之内,茂陵便是十余万人口的小镇,富庶之城,转眼便起,这将是举世奇闻啊。”
  武帝兴奋地叫道:“好!你代朕拟诏,凡家产五百万以上、田地五千亩以上、家奴五百人以上的富豪,半年之内,一律迁到茂陵,违令者斩!”
  朝中邪雀无声。东方朔向四周看了看。只见汲黯,整理一下衣冠,稳稳地出列。他从容地说:“皇上!前番主父偃让长安郊县数万民众迁出,已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路途哭号者百里不绝。而今若再让数百家富豪,大举迁移,他们就要卖地卖奴,又将是举国大为震动啊!”
  主父偃却争辩道:“汲黯大人,主父偃以为,这些富豪,多是与皇家争财夺利之徒。富豪所得,多为不义之财。让他们破财迁移,他们必然低价甩卖田产,这时皇上由府库出钱,收归国有,将来再卖给那些出高价买田买官的人。而这些富豪搬迁费用,不要国家拿出一个铢来。你怎么能说是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呢?”
  汲黯不理他,继续对武帝说:“皇上!主父偃的计策,是陷皇上于不义,是让皇上您公开地掠夺啊!皇上,富豪之家,确实有靠不义之财致富者,但也有靠辛勤劳作,靠祖祖辈辈积攒而成的,更有靠智慧经营成富豪的。如果皇上您这样做,今后天下何人还敢致富?而天下无富人,皇上,何尝谈上富国啊!”
  武帝皱眉不语。主父偃乘机再争:“汲黯大人,你又胡说八道了。让这些富豪,迁来长安,又不是没收他们的家产,只不过是给皇上的寝陵之地,增加富饶景象罢了。何况这些人集中起来,统一治理,有利于天下安定,有利于皇上税赋征收。再说,这些人做梦都想来长安,尽享龙恩,主父偃这一计策,说不定他们统统拥护呢。”
  汲黯毫不相让:“主父偃,你不要狡辩。请问:这些富豪,富敌一方,他们变卖家产,谁能买得起?还不是官府来买!官府独家来买,还不是要给几个钱,就是几个钱?半年之内,必须迁移,不等于就是强夺他人之地,他人之物么?”
  张汤这时插话了。“皇上,臣以为汲黯大人,说得不无道理。可这些道理,也就是主父偃计策的好处。臣以为,这人,都是父母所生,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富豪,别的人都得贫穷?就是要让那些富豪出点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收回这些土地有什么不好?这些富豪,都有家奴成百上千,臣以为,就该让他们给皇上当一回守陵的奴仆,又有什么不妥?他们死后,统统葬在皇上寝陵周围,这是他们天大的造化!皇上前番让他们自愿出钱,打击匈奴,保卫疆土,可他们无动于衷。皇上,您已经仁至义尽,这回让他们迁移,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比如说,像郭解这种人,一不经商,二不是继承祖宗遗产,凭什么他也这么有钱有势,居然能和皇上您分庭抗礼?这些豪强,非迁不可!”
  这一席话,让众人瞠目结舌,连东方朔都吃了一惊!主父偃和张汤两个,分明已经串好,要打劫富人了!
  汲黯看了东方朔一眼,东方朔给了个坚定的眼神。
  汲黯大叫:“皇上!您可不能公开掠夺啊!如果皇上您这样做,今后天下何人还敢致富,而天下没有富人,何尝谈上富国啊!”
  武帝心中如翻江倒海。他知道汲黯是对的,可张汤和主父偃的话,对他更为有利。最有利的就是最正确的,就是朕马上要做的!于是他便大声叱道:“大胆的汲黯,你敢说朕是公开掠夺?你三番五次,胡说八道,今天,朕再不将你放逐,你明天就敢当着面骂朕了!来人!将汲黯给我拿下,将他打入死牢!”
  两名卫士马上出列:“是!”过来就要将汉黯驾走。
  此时只听“铮”地一声剑响,一把宝剑挡住了二位士兵的去路。众人大惊。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大廷之上,当着皇上的面,抗旨不从?
  当然,这事只有东方朔敢做。他手中的剑,是皇上赐给他的剑,除了皇上,谁敢阻拦?
  可是众人还是捏了一把汗:如此抗旨,皇上会饶过他么?
  只见东方朔用那把长剑挥了两下,赶走卫士,然后他往汲黯面前一站,“啊──”的长叹一声。
  主父偃最害怕的是东方朔要说话,急忙叫道:“皇上,东方朔他,他不能说话!”
  武帝也是不知如何是好。“这……。”
  东方朔将手把帽子上的竹簪一拔,帽子掉在地上,头发散乱于肩上。他又“嗖”
  “嗖”地将宝剑朝主父偃舞了几下,舞得他连连后退,然后披头散发,手持宝剑,大声诵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唯庚寅吾以降。(降,音洪)
  主父偃害怕得很,他只听到东方朔说的一个“朕”字,自己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叫到:“皇上,东方朔他,他疯了,他称自己是‘朕’”!
  东方朔并不理他,疯疯傻傻地持剑上前,口中仍大声诵道:皇揽揆于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号余曰灵钧。
  公孙弘在一旁可是听得清楚,他诵的是屈原的《离骚》!哼!你主父偃什么东西,连这个都听不懂?于是他出列向前,说道:“皇上,东方朔不是在说话,他是在念诗,他念的是屈原的《离骚》!”
  武帝也听出来了,这是屈原《离骚》开头的几句。不过他有些吃惊。“朕知道了。东方朔啊,东方朔,你果然是回忆起来了,你果真是屈原?”
  东方朔又回到汲黯身边,他比划着自己的剑,然后协迫着汲黯,和自己一道跳起了“《离骚》双人舞”。他面对武帝大叫道: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说完又将剑指向主父偃: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
  主父偃听到东方朔借屈原的诗来骂自己是猖狂无知的夏桀和商纣,面色十分难看。东方朔再指公孙弘: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公孙弘羞愧后退。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有些委屈,自己当主管教书育人的丞相,也不是偷乐啊。东方朔不理他,又指了指自己和武帝: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武帝大惊。难道自己真的是楚怀王了么?这个李少君啊!你还保证呢!他急忙对杨得意说:“快,他昨天服药过多,走火入魔了,快叫李少君来!”
  东方朔确实已经走火入魔。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真的想想试一试李少君仙药的威力,昨天他在武帝的怂恿和逼迫下,吞下了那三版药丸,尔后心里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回到家中,折腾了齐鲁女好半天,却被推出门外,让他好不扫兴。好在阿绣是个百般体贴的人,然而在他几个时辰的折腾之后,竟然也逃到齐鲁女的房中。而东方朔却意犹未尽,他把枕头当作温柔乡,刚刚入梦,却被齐鲁女拉了起来,说是今天皇上早朝。不许他在家中犯懒。什么犯懒,平时晚一点,她们还高兴呢,今天不想让我在你们身边呆着!他昏昏沉沉地进了未央宫大殿,隐隐约约听到主父偃在献什么裂土之策。稍后他便明白了,主父偃所献之策,对诸侯来说,当然是个恶招;可对皇上来说,绝对是高招!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这一招仿佛自己在书简中也说过,不过没有这么直露;后来自己也想向皇上提过,不过自己还是觉得这些招术有点太损,不如等待一阵子,找个更好的机会,想个更好的主意。不料主父偃竟在今天提了出来,他的心里,真如五味瓶被打翻一般。他很想走向前去,骂主父偃一番,骂这个坏得出了水的人,什么主意都能出得了口;可他又想上前拥抱主父偃一下,好一个瘌疤脸,你真是我的心中阴暗一面的知音,我的罪恶的枪头,我的屁股后面专闻臭味的走狗,我的十恶不赦的替身,有了你无比的罪恶和无赖,才保住了我的善良与纯真!这时他在眯起眼来,看看主父偃,觉得主父偃既可恨,又可爱。他要建朔方城,对抗击匈奴,坚守河朔来说,通道不是大大的好事么?可对长安百姓和耗尽国家钱财来说,又是绝顶的坏事!今天他又上书,要皇上牵天下豪强到茂陵居住,这对那些富豪来说是坏事,可对富豪们所霸占一方的百姓来说,难道就没有好处?想到这里,他心中涌出一种复杂的东西,他不单痛恨主父偃,同时也有些同情起主父偃来。只有他这样出生入死的人,才不怕得罪世界上的任何人,才能这么没有顾忌!可我东方朔呢?想多方面都照顾,要众人都满意,免不了有时优柔寡断,想到了不敢说,说出了还要委婉曲折。我怎么了?怎么变得五迷三道,没有是非了?莫非李少君的药还在起作用?正在此时,他看到汲黯走上前去,直着脖子,和主父偃争了起来,然后和皇上干了起来。这个直脖子,他有他的是非标准,他有他的道理,他的标准和道理和我也是那样接近,可我却不能像他那样敢于挺身而出!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还是东方那明亮的天空么?那你为何不能像汲黯那样明明亮亮,打出堂堂正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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