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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夹边沟记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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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宋有义又问:你们还造谣惑众吗?两个人被铐得连气都喘不上
来丫,疼得嗷嗷地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宋有义又喊,给我关起
来!耶几个男人就把她们拖到办公室旁的一间空房里去了..拖她
们的时候,她们根本就不能走路,身体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头不由
自主地往后仰着,像是后背卜有根筋抽着她们的头。她们的脸色
惨白惨白,泪水从她们脸上流过,豆粒大的汗珠在脖子上滚动。她
们的腿町怜地蜷着,悬在空中。
    宋古义又训r一阵话,然后宣布散会。
    散会后我和那秀云没有立即回宿舍去。我们俩惊呆了!我们
在想,为什么要铐起李怀珠和张香淑来呢,要说散布谣言还是我和
那秀云散布的多,该把我们两个人铐起来才对,李怀珠和张香淑是
两个内阳性格平时就不爱说话的人!
    站了一会儿,我们就想明白了:宋肓义是敲山震虎,杀鸡给猴
看,想封住右派们的嘴,但他知道我和那秀云是从公安厅来的右
派,顺虑我们有什么社会关系,不敢随意处置我们,就只好拿两个
胆小怕事的人开月!
    后来我们俩转身要走了,旁边站着的农业队带工队长走到我
们跟前小声说,你们两个人可是要注意呀.明天就轮到你们两个人
_r。、
    张香淑和李怀珠第二天早晨才被宋有义放出来。她们像是瘫
_r一样,躺在地}:动不了,是农业队的几个右派把她们抬回猪圈来
的,然后就在炕上躺着。她们自己说的,她们的胳膊一铐起来,扯
得全身郜疼,跪在地上动弹不成。后来就趴在地上了,一直趴到天
亮。张香淑那两天正好来月经,铐起来后月经流得特别多,把裤子
浸透_r,把趴的地方浸湿了。
    张香淑是南方人,兰州生物制品厂的技术员÷
    头天听了农业队带工队长的话,我和那秀云就很紧张,张香淑
一蜕,我们俩的魂都吓掉了,心想千万别再开大会呀,别真把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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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农
那秀云铐起来。谁知事情很巧,第二天下午我们正在猪圈刷洗猪
食槽,看见一辆吉普车开进夹边沟农场来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张
掖地区公安处处长黄钲走到猪圈来了。他看见我和那秀云,问,你
们的生活情况还好吗?我们俩几乎齐声大哭起来:好什么呀,宋有
义要整我们。黄钲很惊讶,问我们出什么事了。我们哭着讲了这
几天发生的事。黄钲安慰了我们几句,说不会的,他那是吓唬你
们。我们说不是吓唬,是真的,是他的亲信带工队长说的。黄钲青
着脸回场部去了。他找到农场的党委书记很严肃地说,真是胡来,
对妇女怎么能动铐子?还是背铐!我告诉你们,那秀云和戚淑英
不许你们开批斗会。过几天我就把她们调走。真不像话,自己的
屁股不干净,还打人家的屁股,真的是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听人
说,农场党委书记原先是陇东一个地区的法院院长。有一天他正
和别人下象棋,手下的=F部拿来一份文件叫他划圈圈,说省高院已
经批准了前些天报上去的关于儿个犯人的审判决定,那个人枪毙,
那个人劳改。他拿过文件划了圈之后接着下棋,结果一个判了劳
改的人被处决了,判了处决的人被送去劳改了。为此免了他的院
长职务,后来又调到夹边沟农场当书记来了。
    过了几天,我、那秀云和其他六七个人就被夹边沟农场的马车
送到酒泉城郊农场去了。城郊农场是个劳改农场,一个右派医生
给我们讲_r几天医学知识。学习期问我们听说酒泉劳改分局医院
要我们去当卫生员,可是学习结束之后,劳改医院把张湘淑、杜可
等四五个人要走了,嫌毛应星、李怀珠、那秀云和我岁数大,把我们
四个人送到了高台县境内的高台农场。高台农场,是个劳改农场,
还有一部分刑满就业人员。
    在高台农场,毛应星和李怀珠种菜,我和那秀云当统计员,以
刑满就业者对待我们。每月发三十元钱的工资。
    真是因祸得福呀!我们离开夹边沟农场不久,夹边沟农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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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口粮就减少到二t斤,每天都有人饿死。更为甚者是到了六零年
九月,劳教分子们调往高台县境内离着高台农场仅十多公里的明
水乡组建新农场,口粮减到了十四斤,还没有房子住。劳教分子饥
寒交迫,死亡过半。在高台农场的一年多,李怀珠也是饿得饥肠辘
辘形销骨立;夹农饿得剩下了一把骨头,就像他刚出生时一样弱。
原因是1960年的冬天高台农场的劳改犯和就业人员也挨饿了,而
李怀珠还要从自己和孩子原本就不够吃的口粮里节约出一部分粮
食支援在明水农场的丈夫毕可成。
    她每月都给丈夫送一次粮食。
    我永远也忘不了1960年12月13日那一天。那天早晨七点
半钟,我吃过了早饭正要去办公室上班,李怀珠抱着夹农来到我的
宿舍说要去看看毕可成,送几斤粮食去,叫我给她看着夹农。我说
你放下吧,放下你走吧。我在上班时候每过一两个小时就跑回来
看看夹农。夹农这时刚刚两岁零一个月,但是那孩子很听话,已经
习惯了母亲上班后自己玩的日子。你只要给他一张旧报纸,他就
翻过来翻过去玩,一会儿折起来一会又展平。到最后他再把报纸
撕掉。他撕报纸的时候要是没人管,便会把一张报纸撕成一堆指
甲大小的碎片,就像是碎纸机粉碎的一样,很专心地撕呀撕呀,不
哭也不闹。但是这天不知什么原因,十点多钟,我第二次回房子看
他的时候,他竞哇哇哭个不止,喊着要找妈妈。没办法,我只好不
上班了,就待在宿舍里哄他玩。中午吃过了饭他睡着了,我又去』二
班。后来一个就业人员跑来喊我,说听见我房子里夹农哭,她进去
哄怎么也哄不住。我又跑回去看他,告诉他妈妈去看爸爸r,一会
儿就回来,但这会儿我却怎么也哄不乖他。他总是哭,抱着也不
行,哭呀哭呀。时间已经是黄昏了,我觉得该是李怀珠回来的时间
了,便抱着夹农走到场部外边的路上去迎她。我抱着夹农在通往
明水农场的路上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李怀珠从南华镇方向走
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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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农
    往常,李怀珠一看见夹农马上就跑过来抱住,亲着叫着:我的
儿子想死妈妈了,想死妈妈了。可是这天她看见我抱着夹农站着,
仍然慢慢腾腾地走路,像是没听见孩子的哭声。到了跟前,孩子张
开双手喊她:妈妈抱,妈妈抱。她竟一声也不应,冷漠地接过孩子
往回走。她跟我也不说话。我看见她的脸色不好看,认为她走累
了,就什么也没说,跟她并排往回走。走了一截我才问,老毕那边
的情况怎么样?她站住了,扭过脸来看我,眼睛有点发红,嘴咧了
一下——凄然一笑:
    他死掉了。
    我吃了一惊,心猛地一沉,眼睛就湿了。但是我没再说话,怕
一说话她哭起来。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回到宿舍。走着路我在
想,她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悲痛,一进房子定会号啕大哭起来。可
是回到宿舍她一声也没哭,也没流泪。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很平
静地说,和以前一样,今早我去了,直接找到他住的窑洞。我原打
算把粮食放下坐一会儿就往回走,可是到了窑洞,人们说他死了,
已经死r一个星期了。我问埋在哪儿了,都说不知道,不是他们埋
的。后来找到一个掩埋组的人,领我去找坟墓。他把我领到明水
北面的沙窝子里,找到了老毕。风把沙子刮走了,人露出来了..那
人帮我挖了个深点的坑,又埋上了,做了个记号,我就回来了。
    她说她把带去的粮食给了那个掩埋组的人。
    她一声也没哭,只是眼圈红红的,干巴巴的嗓门讲完了她去看
丈夫的过程。
    这个月底我们就回家了。中央工作组和省委的工作组来到了
夹边沟农场,抢救人命,叫夹边沟的右派和其他劳教分子都回家
去。工作组说不管这些人有多么严重的错误,先把命保住,错误以
后再说。
    以后的事情我就简单说一下吧。一听说可以回家去,我也没
等单位来接,就乘火车去了四工农场把章宗昌接了出来。我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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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边沟记事
月前就接到他的来信说他病了。我们从柳园火车站上火车回到兰
州。到兰州我把他送到大沙坪的省劳改局医院以后我就去省公安
厅了。张掖市公安局早就不存在了,我只好回公安厅去。公安厅
不要我,说我在送夹边沟的时候已经开除公职了。领导叫我们自
己找工作去,自谋生计去。但我赖在公安厅不走:我说我本来就不
是右派,你们把我整错了,送到夹边沟劳教差点死掉。我没死掉,
回来了,现在又不要我,叫我自谋生计去。你们还讲理吗?反正我
赖着不走,他们也没办法,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省劳改局的医院去
当勤杂工,每月发三十元工资,和刑满就业人员一样。1978年平
反后我就调到客车厂工作了,在宣传科当了个副科长。夹边沟的
那十八个姐妹,我们八九个人调出之后,剩下的人就不喂猪了,义
都调回磨坊磨面去了。后来磨面的石磨改成机械化了。有一天何
世珍的一根辫子夹到机器里去了,半个头上的头发拔掉了,头皮拔
掉了好儿块。后来我在兰州见过她,头皮没拔掉的地方又长出头
发来了,拔掉头皮的地方一块一块秃着。何世珍是我们十几个人
当中最年轻的一个,那时才二十二岁。她长得也最漂亮。,她原是
小学教师,释放回兰州后一直没工作。后来和母亲远走他乡——
去了新疆——去谋生了。再电没看见过她。豆维柯回交通厅_r,
文革以后我见过她一次,还是那样洋气,五十多岁的人了,抹口红
擦红粉,可是红粉掩不住眼睛上的皱纹。有个叫苗表的女右派原
是省话剧团演员,回兰州后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不看话剧
的,不知她还当演员没有。杜可是省建工局宣传部的干部,回兰州
后在崔家崖建工局职工医院当干部,也可能是护士。李丽,兰州铁
路局干部,很漂亮,她在夹边沟劳教时丈夫就死掉了,回来后是否
再嫁人我不知道。我想是嫁人了,她很年轻呀,又很漂亮。敏惠萍
是个很活泼的人,张掖人,在夹边沟劳教时演过戏剧节日《拾玉
镯》。她后来到省建委当了处长。那秀云也当了处长,在公安厅。
她运气好,六二年甄别的时候平反了,不是右派了。她和我同时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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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农
加工作的,文革后算是老干部,升了处长。你说我为什么没升上去
吗?就因为我在张掖市公安局得罪了那个局长,六一年甄别时他
咬住我不放,我的右派帽子戴到了七八年。毛应星在文化大革命
中一打三反时枪毙了。她从夹边沟回到兰州后和一个同样是右派
的人结婚了,那时都三十六岁了。组织部门认为他们两口子不宜
当教师,把他们下放到静宁县的农牧站,男的在一个公社种胡麻,
女的在另一个公社种小麦,一年见不上两次面。文革当中两口子
都被揪出来了,因为“恶毒攻击”文化大革命被枪毙了。上刑场之
前和张志新一样被割断了喉咙:——怕她在公审大会上胡来..由
田回到兰州后完全神经了,在马路上捡树枝;人家问她捡树枝干什
么,她说烧火煮饭吃。医学院就把她送到清水精神病医院去治疗。
住了两年医院,出来后就病休了。她现在住在八里窑附近的老年
公寓,她的一个孙子,就是宋亚杰的儿子伺候着。宋亚杰?你是问
宋亚杰吗?早在1959年秋季,由田的丈夫从美国回来了,到央边
沟看望由田,把宋哑杰接到宁夏去了。国家把她丈夫安排到宁夏
大学当教授,文化大革命中被造反派打死了……廖兆玲,文革中一
打三反,她看见许多夹边沟出来的右派又被揪出来批斗,有的判刑
劳改,有的枪毙了,她吓坏了,从兰州又跑回酒泉去了。她在酒泉
劳改医院当卫生员时认识了一位酒泉新生机械厂的就业人员,她
跑到酒泉和这个人结了婚,在劳改厂就业了,逃过了文化大革命的
劫难。那秀云告诉我的,改革开放以后在劳改局见到过廖兆玲,她
和丈火来劳改局办理移居美国的手续。她那个劳改释放犯的史夫
有亲属在美国。对_『,我刚才忘了:改革开放之初宋亚杰去美闰上
学,现在是加州大学的教授。宋亚杰也近六f一岁啦。张香淑我再
也没见过,也没听剑过她的消息。赵经忠是南方人,军阀家庭出
身。父亲是国民党军长。她原在地质局_'作,反右斗争中她大义
灭亲揭发父亲,但总归没能逃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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