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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清宫梦萦-第53章

小说: 清宫梦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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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真真说到了福晋心坎上,听得她直颔首。

这里正说着,走前面的丫环回禀艾薇正等在头里,福晋闻言,面露几分得意,欲快往前去,苏嬷嬷忙拉住她,重新替她仔细系妥了披风下的如意绦子,这才相随跟去,转过雕栏画柱抄手游廊,便见艾薇伫立在前,待走近了福晋才觉艾薇脸上并无歉意。

艾薇见了十四福晋一行人上前敛衽行礼后,冷眼扫过众人,径自走至苏嬷嬷面前,苏嬷嬷抬首相迎。

“是你让人把蝶衣吊绑于树下的?”

“是又怎样?她撞了小阿哥就该死。”苏嬷嬷翻了下眼皮,语气阴沉道。

“不怎么样。”艾薇知道她们都恨她,却又不敢冲她来,平日里没少下绊子欺负蝶衣她们,她都劝她们忍了,可今日居然拿人命来闹,艾薇一巴掌狠狠煽了过去。

“啊!”周围一片惊呼,这苏嬷嬷乃是十四福晋的乳母,为人向来嚣张,平日便是连两位侧福晋也礼让她三分的。

苏嬷嬷站立不稳倒向一旁,脸上迅速红肿,嘴角甚至还有细微的血丝,惊愕不信道:“你打我?”

“是又怎么样?你言语不敬,冲撞了主子就该死。”艾薇冷冷的原话回敬。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主子,不过是个格格身份,也就是一通房丫头。”福晋扶住苏嬷嬷,那打狗还看主人,这一巴掌简直就是摔在了她脸上,恨得她眼里几要冒出火来。“你这个狐狸精,爷迟早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艾薇不怒反笑,缓缓扫过众人一圈,明蛑皓齿,莞尔一笑,快刀斩乱麻道:“只可惜他现在被我迷倒了呢!你们若再在这里与我纠缠不休,对我的丫环出手,我保管吃亏的是你们。”

“哈哈,十四弟,你这新娘子嘴皮子厉害啊,哥哥听着喜欢!”突地传来笑声,九阿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福晋、艾薇们转身才见不知何时一群人已在身后。

胤禵似笑非笑难掩喜色,艾薇心下一凉,她原为快些打发了她们的话竟叫他听了去,她肤色本羊脂如雪,自育女后,添了妩媚,现叫那白雪衬着,艳胜红梅,明媚不可方物。

一阵风声鹤唳,艾薇微微打了个寒颤,胤禵顿时紧张起来,上前道:“是不是有些冷,进屋里吧,宴席都摆好了,就是自家常来的几个兄弟。”说着,伸手欲揽住她。

艾薇如未见着般,低下头,匆匆走过,胤禵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隔着人群,他披着厚厚的紫貂大氅,风帽将他容颜遮掩了大半,艾薇亦一眼瞥见,她目不斜视,从他身前陌然走过,原来咫尺天涯,咫尺,咫尺,便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胤禛不觉掐断了横枝上的红梅,将它在掌心揉得粉碎,花液从指缝间渗出,残红如血。

南轩宴厅。

厅内一色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霞纱绣花草字诗词的璎珞,筵开锦绣,一派富贵安逸。当地火盆内焚着龙涎香,上下丫环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席上旧窑茶杯并十锦茶吊,皆已泡着上等名茶。

艾薇才走进,只觉得热气夹着那龙涎幽香,直扑面颊,暖洋洋的一室如春,她走至胤禵身旁坐下。

胤禵递过一虎皮小帽,附耳轻言:“这是我从前亲手打下的虎皮,找了个老师傅做的,你瞧着忻圆可会喜欢?”

艾薇只管低首死攥住小虎帽,他就坐那西首,两人仅有几步之遥地隔着,满室啾啾,她只觉耳中轰响,已不知此身何在。

“哎,你们俩别在那歪歪叽叽的好不好,我那侄女呢,怎不抱来瞧瞧?”九阿哥冲着胤禵叫嚷。

十阿哥也跟着起哄,心中倒有些遗憾,可惜十四弟刚好,却又换成八哥不能出门了。

胤禵朗朗笑道:“那孩子虽说是冬日最后场雪时生的,却与雪无缘,特怕冷,前刚着了些凉,下次吧。”

艾薇闻言脸色煞白,不觉抬首望向胤禛,见他眉宇间神色错综复杂,他是要误会了吧,转念又颓然想也罢,恐是天意如此,自己又何苦叫他为难。[小说下载网—wWw。QiSuu。cOm]

胤禵轻轻扯了她一下,柔声道:“薇薇,九哥闹着要你去一一斟酒,你要不乐意,咱们就不理他,随他闹去。”

“噢。”艾薇木木地应了声,胤禵也不明她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却见她已起了身。

艾薇匆匆一眼巡过,这酒还得从他那先敬起。

窗外北风呼啸,拍着窗扇咯吱有声。

胤禛一杯一杯独自斟饮着,胸膛中有股几憋不住要长啸而出的愤恨,腾腾烧得他满心郁闷,一双绣花缎鞋印入他眼帘,他缓缓抬首,见她云鬓如雾,一身淡紫裙衫,腰身那里却空落落的,几叫人觉得不盈一握。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艾薇脑中一片空白,咬一咬唇,本已雪白的脸,唇上亦无多少血色,声音更是微不可闻:“四哥。”

那一声虽轻,却如静夜霹雳听得胤禛只觉像是窗外冰雪兜头直浇,冷得五脏六腑瞬间透骨冰凉。

她手已放,他未去接,‘哐啷’声响,杯碎一地,艾薇耳中嗡嗡的回响着碎片滚落的微鸣,只听窗纸上风雪相扑,漱漱有声。

雍亲王府。

燃烧在天际的红霞,不知何时已散落,一种近似于绝望的殷紫涂满天空。

素心从窗中望出去,河塘依旧冰封,要何时才能春暖冰融。她望着几暗无颜色的天空,怅然半晌,转过头来,猛见他正立在她面前。

胤禛击掌让人送上彩漆嵌螺钿官皮盒来,打开,灿灿珠光耀花了众人眼,他一件件取出,一一放入她几已成空的梳妆盒里,可惜她怕人认出,将那些首饰都是拆散了当的,纵是他也无法再寻回。

婢女端上药盅,似太烫了些,安嬷嬷用银勺轻搅着。

“我来吧。”胤禛的声音如水般沉静,安嬷嬷受宠若惊的让了开去。

他面对着素心,从袖中取出琉璃瓶,打开鎏金宝纽塞子,嫣红液体倾滑入瓷碗中,他一下一下用银勺慢慢的匀开,将瓷碗搁与她面前。“快凉了,喝了吧。”

“好。”她柔声应允。

她与他之间,药气静静地缭绕上升。

她纤纤素手端起那还有些微烫的瓷碗,手指移摩着青花鱼藻凸花牡丹纹,一饮而下。

“安嬷嬷你们都退下吧。”素心若无其事道。

“是。”安嬷嬷恭谨应道,众人鱼贯退出,安嬷嬷轻掩上门。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那寂静比死亡还要孤寂。

素心望着菱花镜中人,挑指抚上眉稍,可有皱纹?可已老去?这世间惟有恨与情最易催人老,那她是思君令人老,还是恨已绞痛入骨,至死方休。

她瞧着一时恍惚起来,仿佛还在阿玛府中,明窗之下,花梨木画珐琅面心案几上铺着画缯,纤手执着湖笔慢慢描画着院中荼蘼架牡丹丛,她时时停下,细细忆着,观何处留有微疵,腕上的玉镯偶尔磕着案几,锵锵做响,安嬷嬷轻摇着团扇一旁慈祥的看着。

从前那个杏花梨树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哪里去了?

素心起了身,走去紫檀床榻,踢飞了绣鞋躺下,罗帐轻垂,四角悬着的琺瑯薰球麝香袭袭,她脸上燃出两朵红云,低低的呻吟从喉中溢出,情欲似野火燎原,一发不可再收。

他让她服下了最烈的媚药。

素心扭动着身躯,乌发散如海草般纠缠,渴望引得她那素来镇定的手,终于颤颤伸出,滑下去。。。。。。

胤禛这才起身,取出丝绦,冰冷的手指如铁般钳住她下滑的手,不紧不慢地将她双手双脚悬吊在柱角,牢牢地打上了结,她无力挣脱,无望地狂扭腰肢,双腿痉挛着开合,白缎床榻上渐有水痕,他端坐一旁,冷漠的瞧着。

她媚眼如丝,香汗淋淋,邪邪一笑,如蛰伏的毒蛇,猛然出击:“你今日又见着她了,可惜他们俩颠銮倒凤,你却还要在这熬着。。。。。。”

胤禛置若罔闻,那刻,即使心已如杯般碎裂,还需勉强自己带着笑,在众人眼前,目送着她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也许痛到了极处,知觉反倒迟钝。

素心喉咙中的咆哮渐渐无力成呜咽。。。。。。

夜色中,幽幽传来袅咽唱腔,一曲牡丹亭•;寻梦,女子嗓音尖细:“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接连数日,蒙蒙细雨终于带来了春日的气息,密密斜斜,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胤禛站在荷畔边,风拂千顷碧波荡漾,傅鼐见他神色尚好,趁机劝道:“爷,线奴传皇上不喜您和三阿哥过分沉溺于私下喜好之事,那三阿哥近日已大大减少了与文人往来,爷,您看这天又飘着雨的,柏林寺还是不去了吧,以后——”

胤禛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言有深意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有些事,你还没看透。”

傅鼐一时难以明白,紧紧跟上。

柏林寺位于雍亲王府东侧,一行人从王府正门而行,阵阵车轮轱辘,打破了庙林寂静。

十里古柏擎天,间杂丛丛红柳,野草蔓藤四窜,交龙钮大铜钟荡响,余韵袅绕半里。

锦帘轻启,胤禛步下车来,身着缁衣,素淡如风,雨中飘来木叶清香,闻之一振。“如有日能踏遍天下古刹,真不知会是何等心境?”

众人闻言无语,胤禛沉默片刻,复笑言道:“凡事还是不求足意的好啊。”他拾阶而上,侍卫们紧步跟上。

大雄宝殿高悬金匾‘万古柏林’,已有沙弥步出,合掌言道:“阿弥陀佛,主持正在稻园,还请施主稍等片刻。”

胤禛笑道:“这庙里后院分畦列亩, 稻香佳蔬菜花,一应俱备,倒常勾起我归农之心,‘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陇亩民。’我看圆明园中亦可辟地行之。”

众人皆随声附和王爷所言极是。

“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心若能空,纵然为殿上臣亦能是陇亩民,那又何需真的避世?” 一清冷声音突兀响起。

四名侍卫已上前持剑围住殿后转出之人,一蓑帽蒙纱女子。

胤禛出声挥退众人,这世间常发怪论的女子除她有谁?

“我等凡庸俗人,多谢你开化。”胤禛淡然一笑。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他的语气同他从前一般平静,可艾薇就是觉得,他是在那说着反话。“王爷过谦了,红尘罪孽,我自身尚看不透无法自渡,更何况是渡人。” 艾薇话锋一转,端然道:“我久候至此,有一事想问王爷,年前王爷奉旨修葺柏林寺,所需木材因河汛无法按期抵运,采办之人便胁迫周围村庄众人挨家捐纳,以便弥补因赶工期而高价收购的木材。他们美其名修寺本是为民,自该由民捐纳。连村中各色工匠也尽行搜索,务令投充。当年也有不服上告之人,可官官相护,反倒让人诬了个‘隐匿逃人者’罪。那人虽无产可没,却有命处死,还株连九邻,各鞭一百,流徙边远。先皇曾诏谕:从今往后,满汉一家,天下臣民,皆为帝子。亦一举废除了‘投充’制,可当今皇上四处修葺和增建寺庙,却便利庄头及其奴仆行施逼勒手段,先占田扩庙,再迫使失田的汉农,充当奴仆……”她越言越快,鼻尖泛红,不能自抑。

“住口!”胤禛出言喝止,她难道从来都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爱憎吗?采办之事素是肥差,因是三哥门人所托,他便将这好处让他们得了,看来此事还需彻查。“皇上慈怀天下,广建寺庙,功在千秋,你怎敢妄诽?”

“若真心信佛,纵只心香一瓣亦足。如今广建寺庙,究竟是为了弘扬佛法慈悲还仅是为了稳固江山而建,小女子愚昧,还请王爷点化。”她不无讽刺的回道。

两人间似添了看不见的隔阂,纵咫尺对立,也似有鸿沟横亘。

胤禛闻言并无不悦,他望向高远苍穹,风云卷涌,朗声道:“如普天寺庙,能使天下庶民同心,万里乾坤共依我一个大清,有何不好?”

他索性坦承,她反倒无话可说,艾薇望进他眼眸深处,丝豪察觉不到他前面一闪而过的倦怠,他眼中只有冷静与自负,是一种坚定的信仰,也是一种担待的责任,她忽就不想再多言了,只淡淡道:“肆意欺辱汉农,让人无地可耕无家可依,成了流鸿野匪,难道不是逼人聚众谋反吗?”

艾薇转身欲离去,却不想一只手斜刺里伸过来紧攥住她手腕。胤禛一把去掉她蓑帽,抵住她,低声道:“你是故意的。”那手一使劲,迫得她不得不抬起了头,似被点穿心事般,她乌黑的眼眸,直如受惊的小鹿般的慌张,叫他怦然心动,不离不弃,誓言还在耳边,却已过了三年,这漫长的思念里,他无数次地忆起,她偎在他怀里的柔软和芬芳,直到这一刻,重新拥紧了她,他才敢相信,这一次不是梦,不是幻觉,宛琬真的就在他面前。

“不是。”她习惯性的咬着唇,才欲再辩,他已出言道:“好,算你不是成心。你说你从不信佛,那你现在信什么?”胤禛撑着墙,把她禁锢在他胸口到壁角那狭小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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