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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刘心武续红楼梦-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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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怎么着也不怎么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宝兄弟慧根扎在那儿,指不定那天有道光一照,他就开窍,就进场,就一举夺魁了!”宝玉便起身去窗台边,细赏妙玉头天派丫头送来的一盆秋海棠。

那赵姨娘是忠顺王带人进府查管后死去的第一人。仇都尉报告给忠顺王,忠顺王故作姿态训斥道:“圣上派我来查管,到日前并无新的旨意,我派你在此执管就该谨慎行事,怎的就死了人,且是贾政的姨娘?对府里人等严加禁管是对的,但不能再无故死人!”让用便宜棺材将赵姨娘殓了,送到义地埋葬。其实那忠顺王对赵姨娘自行病死甚觉惬意,因赵姨娘留下画押口供,指称那二十把古扇是甄家藏匿到荣府的罪产,若其不死,将来说不定要翻供,如今自己死掉,倒省了别人灭口。

那天贾环私塾放学回来,从后门进,正赶上赵姨娘棺材抬出去,先他不知道棺材里是谁,还嬉皮笑脸的说:“嗝儿屁朝凉大海棠!”人家告诉他里头装的是赵姨娘,他还不信,遇上往外送的琥珀,正色告诉他,他才傻了。毕竟十几年来,跟着赵姨娘长大,虽说探春姐姐一再跟他说,王夫人才是母亲,赵姨娘只是个奴才,可那王夫人何尝对他有过一星半点母爱?赵姨娘虽一天到晚啐他戳他骂他怨他,正是俗话说的,“打是心疼骂是爱”,心底里,那贾环还是认他是亲娘。忠顺王进府查管,赵姨娘被罚往马圈,贾环并无所谓,甚或还觉得耳根清静了许多,与那小鹊一起鬼混,把赵姨娘忘到了一边,然此刻眼睁睁看着赵姨娘棺材抬了出去,先是目瞪口呆,后来就觉得心口发紧,起初人们都没注意他,棺材抬出去往板车上装妥,拉板车的把拉车的套绳套在肩膀上,板车咿咿呀呀走动了,忽然左近的人皆吃了一惊,见那贾环把蓝布包着的书本往地下一丢,冲出后门,跑到那板车板车旁,抓着棺材尾巴,大声嚎哭起来。琥珀等忙过去将他拉开扶住。那装棺材的板车在灰土中远去。贾环回到自己屋里,不吃不喝,只是发呆,小鹊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倒是那周姨娘,闻知赵姨娘死在马圈,甚是伤感。遂去贾环处,拿去自己用私房银子,通过琥珀换来的东西。私下熬好小米粥,配上腌甘露,去劝贾环想开些,好好过日子,那贾环才算缓过神来,渐渐恢复如常。

那天宝玉拿竹剪给秋海棠修理锈叶,宝钗实在看不过,因道:“这些事就让麝月作也罢。不然我亦可代劳。有这太阳照进来的大好工夫,稍微摸几册书写几篇文,也是好的。”宝玉便道:“可是你那一套,又来了。”宝钗道:“你且坐过来,咱们再讨论讨论。究竟你是怎么个打算?”宝玉放下竹剪坐过去,心平气和的问:“我无打算。你总在我耳边聒噪,引得我也不能不细想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人世的人总成日家要打算?打算这个打算那个,算自己算别人,算来算去,算到无情为止。”宝钗道:“说得好。正是要你把心里装着的晾出来晒晒。敢情你真的是要杜绝人世,要走那出世的路了。那出世的路偏而窄。咱们大观园拢翠庵的妙玉就现摆着是个例。他自称槛外人,把咱们全叫作槛内人。又道什么自古来最好两句诗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那两句真是千古妙句么?你是听来觉得有如仙乐还是心生莲花?那千年铁门槛,岂是可以随意亵渎的,人能活得几岁?有凡人活得到百年?就按百岁算,千年也有十几代了!十几代的富贵,为什么要轻易抹煞?十代后就算都成了土馒头,那也值得,足资骄傲!其实更早的古人,孟夫子,他说得更豁亮,叫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五代富贵也不能轻亵呀。何况前五代本钱耗光了,后几代还可再从头积攒起。因之人世,在槛内奋斗,才是人生常态。离开常态,去作什么槛外人,对家族不负责任,对自己放任自流,充其量成个令人侧目的畸零人,究竟有何意趣?你素日中那妙玉等的奇谈怪论毒害太深,今日一打趸的给你个棒喝,你再执迷不悟,可真真伤透我的心了!”宝玉道:“你何必伤心。你跟我在一起,若去掉这些个仕途经济的想法,岂不是很可快活吗?我一不干涉朝政,二不忤逆伦常,三不勾心斗角,四不暴躁乖戾,只不过是由着性子活罢了,这样的日子,得享一天是一天,你若能跟我一样想法,一样活法,开心还来不及呢,那里伤心去!”宝钗叹道:“你当我自来如此?小时候,何尝不曾任由性子活着,只管一味嬉戏?你知道,我父亲原去的早,哥哥又不成材,守着寡母,焉能再撒娇使性?原也身热心热难耐,多亏那和尚,给了个海上方,炮制出足够一辈子的冷香丸,不时吞服,方冷静下来,懂得人之一生,不能由着性情,须约束性情。你看人世间多少悲惨事,皆因任性恋情而生,又有多少事,竟因能够驭性敛情,而峰回路转、化危为安的。你总愿我跟你一样,我却总盼你跟我同心。只是虽然咱们天天身子很近,心却似越来越远。也不多说了,只再问你一句,知不知我为的倒不是我自己,乃是你好?”宝玉也叹道:“深知如此。只是你的那个好,我却不能也认作好,如此奈何?”

麝月过去跟他们说:“该吃饭了,冬日凉得更快,且趁温。”二人方去吃饭。刚吃罢饭,薛蝌来了,眉头紧皱。宝钗忙问:“妈妈可好?”薛蝌道:“好。”宝钗又问:“嫂子、妹妹可好?”

薛蝌道:“都好。”宝钗因笑道:“你唬我一跳。都好,你怎么乌黢个脸!”薛蝌道:“篆儿跑门”,宝钗一时不明白他说的是谁。宝玉记得,道:“那不是岫烟的丫头吗?”麝月一旁也回忆起来,道:“可不。他随邢姑娘到咱们这儿,住园子里的时候,平姐姐,如今的平二奶奶,丢了那虾须闽,先就疑他没见过世面,觑空偷了。后来,才发现是我们怡红院的坠儿。只是他如今可怎么跑了?”宝钗想起来,道:“原来说的他。你只拽儿拽儿的,只当说那鞋拔子哩!”薛蝌道:“你嫂子可不跟对那鞋拔子一样对付他,鞋拔子时时吊在鞋柜子边上,你嫂子时时让他坐在窗前绣架前,今儿个下午眼错不见,就找不着他了!一直寻到大门外,外头戳在巷口卖糖猪儿的货郎说,是从我们那门里,出来个挎包袱的姑娘,到巷口跟一个候着的小厮,两人对脸一笑,就跑出去了。这不是私奔了吗?你嫂子待他一向不薄,跟你嫂子到咱们薛家以后,上下谁也没亏待他呀,却不曾想行出这般不雅之事!”宝钗听了笑遒:“我当出了多大的事儿,原不过是丫头私奔,咱们历年来看过的那样戏文还少吗?小姐还后花园私订终身呢,私奔的更不少。只当咱们家演了折戏。原有那话:台上小人间,人间大戏台。那篆儿到年纪了,春情发动,虽行为不雅,究竟也不是什么大罪过,你跟妈和嫂子说,就不去追究也罢。”宝玉亦笑道:“还真看小了篆儿,原来是随性敢为之人。倘再遇到,你们应该补他一份嫁妆才是!”薛蝌道:“要是如你们说的那般轻省就好了。偏那卖糖猪儿的货郎想了想说,那勾引篆儿的小厮,竟像是这府里的彩明!那货郎也曾在这荣府后门落担,那彩明就买过他的糖猪!”宝玉叹道:“可知人生缘分,自有天定。彩明不止识字,更会算账,风姐姐以往极器重他。篆儿有福了!”薛蝌道:“有什么福!闯下大祸了!刚才我在大门口,遇见锄药,他告诉我,彩明两天没露面,仇都尉算他逃逸,发狠要抓回来治罪呢。倘若真把他逮住,岂不牵连到我们?如今咱们两家,其实还不止咱们两家,舅舅那边,史家那边,全是破了篷子的船,甭说难扛大雨,就是小雨,也淋不起呀!”宝玉替彩明、篆儿担忧起来,道:“彩明必定是他们使唤登记这边财物的,不比一般小厮,若真被逮着,怕性命都难保。唯愿他们飞的远远,连翅膀影几都寻不见才好!”宝钗道:“能不了了之最好。我们也须早准备好问起来的答词。总是丫头小厮不对,我们作主子的还亏着哩,能连累到那里去?蝌儿你回去跟妈跟嫂子说,算不得多大的事,见怪不怪,听其自然吧。”薛蝌又说起探监劝慰薛蟠情况。

又过数日,忽然又有北静王府袁太监来,这回是送来宝玉入国子监的遇恩荫监生凭证。宝王大吃一惊:“是否送错了?我何曾谋取过这身份?”宝钗却喜出望外,笑道:“那回去北府看戏,王妃召见我,临末了问我有什么请求,我就冒昧提出,能不能求王爷给安排一下,让我们宝二爷到国子监听学去,实在也没抱希望,没想到王妃还真记挂着,王爷还真给办成了此事!”自己跪下让袁太监转达对王爷、王妃的万分感激,又再让宝玉跪下朝北府方向谢恩,宝玉只捧着那张纸发愣。

袁太监走后,宝玉质问宝钗:“此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我是坚决不去的。”

宝钗劝道:“那天你说了,知我说的作的,皆是为你好。就算你目今还觉得不好,你且先去,去了,我估摸你没几回就能觉得,那是好上加好。咱们私塾只算个小鸡窝,那国子监什么地方?最大的凤凰巢!多少人想去还去不成哩!环儿、琮儿配去吗?就是兰儿,他就中了武举也罢,离国子监的境界,怕也还远。你且安心准备两天,就去那国子监听听大儒讲经吧,回来也教教我,开开我的窍。”宝玉道:“你早开窍了,还用我学舌,你真是逼人太甚了!”王夫人知道此事后,赞许宝钗道:“真比那乐羊子妻更贤惠了!这下宝玉有进阶,我真算养儿得靠了!”就督促宝钗、麝月快快准备出宝玉去国子监上学的东西。那邢夫人闻听后也很高兴,找出一个金魁星来,拿给宝玉道:“那琮儿我也没舍得给他。荣府全指望你了!”

一连两天,宝钗指挥麝月收拾东西。又让麝月请过来琥珀,求琥珀跟仇都尉仇讲明情况,去国子监听课,来回配马匹,派锄药跟随服侍。那仇都尉知有北静王让送来的书证,也就应允,那宝玉倒安静了下来,也不再跟宝钗争议,常站在那盆秋海棠前,似跟那花儿交换眼神儿。

那一日寒气浸人,灰云密布。一大早,宝玉跪拜了王夫人,又跟宝钗拱手告别。宝钗道:“何必又庄重到如此地步。又不是生离死别,晚上就回来的。”宝钗、麝月送宝玉到仪门,锄药在仪门外接应,取过带的东西,到大门外宝玉、锄药各骑一匹马,离府而去。到得鼓楼前,宝玉在前头,又往南二里,宝玉勒马往西,锄药笑叫道:“二爷久不出门,晕头转向了!那国子监在东边!早该往东的!”宝玉仍骑马往西,锄药跟上去,心中诧异,又道:“二爷这是往那儿去啊?越走越远了呀!”宝玉且不回答,朝西又走了二三里,宝玉方勒住马,对锄药道:“要出西门去。”锄药懵懂莫名,问:“去西山?”宝玉道:“去五台山。”锄药张开嘴巴合不拢。望着宝玉不像是玩笑,愣了愣就说:“我跟你去。”宝玉道:“你只跟到城门外吧。”锄药就跟宝玉到了城门外。宝玉下了马,锄药也就下马,宝玉把自己手里的缰绳递到锄药手里,拍拍他肩膀说:“多谢了。多年来你跟焙茗,就是我的朋友。今天我是认真的。我要出家当和尚去了。你知道我们兄弟姐妹里,已经有那四姑娘先一步,出家当尼姑了。他当尼姑,是自觉自愿的。我当和尚,是被逼无奈。我不想去那国子监。国子监很好,我不反他,可是那地方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两匹马都交给你,还有马上的东西。你可以随自己想法行事。可以带着两匹马去闯江湖。更稳妥的是带若他们回府里去,就跟他们说我去五台山当和尚去了。你没法拦我,也拦不住我。他们若要加罪,就加罪我一个人。你是无辜的。你告诉他们,不要来找我。也找不到我的。纵找到,我也是不回去的了。”那锄药也懂不全宝玉那些话,只是多年跟着宝玉,知道他那傻怪劲儿上来,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就揉眼睛抹泪。再睁开眼时,宝玉已经走出一箭之地,想追上去,心知追也追不回的,就痴痴的望着宝玉一步步走远。到头来,锄药还是回到了荣国府。

那宝玉朝西南方向走去。那时天上下起了霰,小冰珠打到他脸上,又冷又痛。起初他耸肩躬腰笼袖,渐次他忘却了寒冷艰辛,腰也直了肩也开了,心里无比松快。他就那么往五台山而去。锄药没两个时辰就返回了荣府,交回马匹,跟仇都尉讲出情况,兹事体大,不敢自专,仇都尉赶紧骑马去了忠顺王府,当面向王爷禀报。王爷且不言声,拈须中晌方发话:“既是那北静王荐他去的国子监,我们也不好擅加处置,你再去趟北府把这事报告给他,看是由他禀告圣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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