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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走近女死囚-第19章

小说: 走近女死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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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就将孩子细细的胳膊打“脱臼”了。
  小人哭,他也要打,只要他认为哭得不是时候。
  记者,我一点也不瞎说他的,他会随手从他身边拿起碗啦、杯子啦、剪刀啦什么的,直楞楞地朝女儿扔过去!女儿在一周岁之前,小小的额头上已经留下三道长长的刀疤痕了。两只瘦弱的胳膊大关节,已有无数次“脱臼”的记录了。连医院里专治这“脱臼”的医生也骇得直摇头。
  本来我不想步婆婆的后尘,岂料非但步上了而且还累及了我的女儿。小人的皮肉嫩,小腿上脸上头上背上小屁股上青紫不断,每天走路都痛得歪歪扭扭的,真叫人心里不好受。他一打,我必定去拉,我一拉他便打我,这已经是太正常的事了。
  那些年里,我从来也不在医院里洗澡,因为身上大片大片的青紫是不断的,这儿淡下去了,那儿新的伤痕就又打出来了。
  我怕丢人,怕同事们追问,怕她们惊奇抑或是同情的目光;夏天,我从来也不穿短袖衬衫,任何时候总是将白布帽子拉到最低,大白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我的脸,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
  另外,我还悄悄备有两本病历卡,一本是内科,专看被打的内伤;还有一本是伤骨科,专看被他打得伤骨伤筋的病。因为我在我的本院看病,怕大家知道我的隐情后难堪。
  还有我最想上夜班,别人最好不要上,我相反。我恨不能一月三十天,天天上夜班,凡听说啥人有事,上不了夜班,我总想法顶,以求解脱。
  这种做女人的苦楚,形容成一个苦海,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记者你问我离了九次婚,怎么一次也没有离成功?
  这个事我自己也讲不清。反正他每次在法庭调解时求饶、写保证书、认错、流泪,这九次离婚的承办法官又是年轻人,有好多事情,还是这次对你记者第一次说,连妈妈姐姐都不曾说过的,更不要说对这个小青年法官说了。
  我只说他打人,打人的缘起就只讲些“外壳”上的事,真相法官是不知道的,听听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没有什么原则上的事,当然是调解调解就算结束了。
  调解确实是一门艺术。婆婆心妈妈嘴,能营造一种叫温情脉脉的情境,
  能构筑一种理想状态的时空。在亲人们惊诧哀叹恓恓惶惶忐忐忑忑的
  感慨声中,我再一次被他接走了。说实话,当时,我的心里真有一种人世
  不再的可怕的预感。
  就说那最后一次的离婚吧,时间是1982年9月底……
  那时连老脑筋的妈妈和爸爸都坚决支持我与他分手了。
  因为他对我的大打出手,也不怕外人知道了难堪。扬言谁帮我杀谁。妈妈爸爸也很是害怕。一度我逃到娘家后,他追到我娘家,要杀我姐姐,妈妈急得将我三个妹妹疏散到四邻家中好长时间呢!
  我的这桩婚姻,妈妈是很内疚的。说我真是把吻燕推进了火坑了呀,这下也不知怎样收场……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我去靠人民政府作主,与他离——婚!
  在这以前,我已与他彻底分居了一个多月,为了保证这次离婚能够成功,不给他逮住机会再耍无赖,我的老父亲和弟弟及亲属们,每天一脚不漏地送我到医院上班和接我下班。
  在“危险期”,老父亲甚至还守在医院门口,随时给正在上班中的我通风报信。要知道医院里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我随时都怕被他窜来一口叼了去。我的同事小姐妹也都帮我的忙,凡听到是他的电话,都一口回绝——她不在!
  我对法官说,只要能离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房子给他,财产给他,女儿……女儿他一定要我也同意给他了。
  我只要我一个人出来就可以了。
  记者你不知道,在这之前的几次离婚中,他知道女儿是我的命根子,就死活与我争女儿。明里对法官说他要抚养她;暗里对我说,你要离婚,小人我就不让她过好日子,你放得下这个心吧?所以有几次离婚就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了。他在法官面前是人,在我面前是鬼,我有啥办法呢?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也怪不得别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次,我想我先把自己救出来再讲,如再这样拖下去,我们娘俩全要被他弄死的……
  多少次阿,我好好对他说、我苦苦哀求他,小人骨头太嫩,你千万不能这样乱打。哼,你越讲他就打得越起劲。他说,我是为了你才打她的,我晓得打在她身上,痛在你心里……
  记者,我到后来是为了小人才下死心与他离的,我自己保全了,小人才会有希望呀……
  再说这最后一次离婚,好不容易熬到法院开庭,我在父亲姐夫弟弟姐姐们的保护下到了法院里。承办人还是那个年轻的法官。
  我们大家都摩拳擦掌,表示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要再相信他的鬼话了,也不要再接受好心法官及领导们的调解了——坚决与吉龙光离掉。
  这是我与苦命的女儿唯一活下去的出路。
  不料那日,姐夫与我说的话,被站在后面的吉龙光听见了,他朝我拍拍他的上装口袋小声说,你肯定离不掉的,我的保证书已经写好了……
  这话在外人听起来,总觉得是他神经搭错;但在我,是已经习惯了,他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又流泪哀求,我与他的这四五年,实在也讲不清他是怎样的一个怪人!
  这次事惊动了我的领导。在这之前的七八次,我都悄悄地不出风声。所有的苦难都默默地吞下算了。比如为了他——我迟到、我读不成书、我上班萎靡不振、我甚至还没有加到该加的工资、我身体弄垮……
  一定是他这次看我再也难以挽回,也一定到我的单位去游说过了,我医院的工会主席、书记、还有我们的护士长等四个人来了。他单位来了五个,共九个人,是双方单位领导人来得最多的一次。
  到了下午一点半,正式开庭。那架势我看还是和前几次一样,大家团团围坐在一起。
  那年轻法官让我先说,我声泪俱下地说了。
  法官又问我,他打你有证人吗,我说有。马上有我的邻居和妹妹照实说了。
  法官又问吉龙光,火吻燕说的是不是事实?
  他说是事实。
  法官说前几次你都说回去一定改正的,怎么又犯了?
  他说自己心情不好,脾气就暴躁,这次一定会改好的,说着他声音竟也哽咽了,并拿出了几张纸的保证书递给了法官。
  我一看急了就说,我一定要与他离,我一天也无法与他生活下去了。我说我们的性格合不来,我要求离婚,我们脾气也不合!
  他接着说,脾气性格不合,我承认,但是我们离了那么多次,最后不还是好了回家的,我们是吵过说算,我不计较她的脾气,她人还是蛮好的。这次吵,也还是为了她不肯听我的话……
  法官问她怎样不听你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说,起初是为了加一只煤饼的事……
  我就讲,你是借煤饼的事,打我再打小人出气……我庆幸他没将“我不愿意配合他喝茶”的事讲出来。
  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犯类似的错误……
  后来我一句他一句,大家又争了好一阵。
  我的领导说,男人打女人是太不应该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打人!几年前火吻燕因怕丈夫打,竟然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逃到了武汉,严重地影响了医院的工作,作为男方是要好好反省的。
  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么,再说吉龙光你也是一个退伍军人,是一个厂里的工人技术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对小人就更不该动手了,要知道男人的出手是很重的,你还不曾感觉到,小人的胳膊骨头就断了。这样会影响下一代人的成长的。
  吉龙光低头不语,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
  而我的父母姐妹等这时全在法庭的外面,法庭只允许当事人及当事人双方的组织到场。
  我忙接着领导的话说,小人现在已经是“习惯性脱臼”了,医生讲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小人发育的。我一定要与他离!
  你不怕小人在我手里,我再打她,再……
  你……你敢!你……有人民政府为我做主。
  吉龙光却笑笑看着我说,你别急,我不会的,我又不是后爸,小人也是我的亲骨肉么!真打出事来,我也要负责任的么!
  我见他这样嘻皮笑脸厚颜无耻,知道他的德性,更明白他又在拿小人在威胁我。那个时候我不懂我可以将心里的话讲出来,我前怕狼后怕虎可又不知为了什么,或许这就叫倒运。反正我记得他领导问我:
  你一点点机会也不再给他了?
  我说我已给了这么多次了,该给的我都给了,我已经给完了!我声音很响。
  吉龙光这时的声音却温和起来说,我和吻燕的婚姻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我还是要她的。只是她回娘家的次数太多,就闹矛盾了。不过在你身上,缺点也有的,你为啥老回娘家?
  你打小人打我,我们就只好回家去躲难了……可我的心里在说,吉龙光,你自己干的事自己心中有数!不过,话说回来,关于他自己那“喝茶”的事,他自己也从未对外说过,最多说——我不听他的话。
  法官说,你们俩所指的脾气性格不合,是不是就是指在这些小事产生矛盾的基础上断定的?
  吉龙光点点头说是的。我无言地望着法官年轻的脸,心里真希望法官能明察秋毫,知道两人世界中发生的罪恶。
  法官又转而问我,火吻燕你说是不是?我迟疑了一下,看着那么多领导人亲切而严肃的脸,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法官又说,除了这些矛盾外还有什么?
  我鼓起勇气如抓了救命稻草似地说,吉龙光从不顾及我的身体……不顾我身体的……在家务上也总是以丈夫自居从来不做的。我终于还是没有把至关重要的内幕讲出来。
  法官讲你现在意愿如何,我说离婚。
  考虑成熟了?
  成熟了。
  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
  没有了,因为他这人改不了。
  你要他改什么?
  我不提要求。
  法官说你认为吉龙光改不了,当然也有你的道理。但是世界万物是在变化的,吉龙光也会变的。据我了解,有些家庭在最初的几年里,夫妻间总有摩擦的,这很正常,但是几年一过,双方磨合好了,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了。火吻燕,你再考虑考虑,如果吉龙光能改了,你是否考虑和好?
  我说,没有考虑。
  法官又转向他问,你认为你们夫妻之间关系如何?
  他说我认为还是可以的呀,都是一些小事,往后我让着她点就是了呀!
  你妻子提出离婚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我俩感情蛮好的,我要求法官不要判离婚。
  你不要离婚有何打算?还会说过就忘么……
  法官在问他话同时,又狠狠地一句接一句地批评了他。
  双方组织的领导,也在一边疾言厉色地训斥了他的不是。这使坐在一边的我,听了心里很解气。
  我们医院的书记说,吻燕呀,你这么大的事,我们组织到现在才知道。我们知道了以后,已经批评过你的丈夫了。他的态度比较诚恳,也已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错误了,认识就好么。
  他厂里的工会主席就说,吉龙光同志身上有错误,但都不是原则的;他平时作风正派,也不流里流气,他的工作经常要跟女同志接触,但据我们组织掌握,他都正正经经的,从来也不见发生过不三不四的事。
  我医院的书记就对我说,吻燕呀,你看问题要一分为二,不要光看一面,对自己的丈夫也应该是这样,小夫妻打架,两个人都要先检查自己身上的不足才对。
  我医院工会主席又讲,吻燕,我们看问题都应该看到事物的本质,不要见风就是雨,不要把皮毛当成实质,是不是?
  他厂里领导接着说,吉龙光平时在厂里工作,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打人的事件,凡事都彬彬有礼,工作也非常认真负责,很得大家的好评;怎么会发生无缘无故打妻子打女儿的事?我们都不大能理解,但是今天我们相信火吻燕同志说的都是真话。
  她身上一个多月来,还没有褪尽的乌青块,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组织关心不够,真让火吻燕同志受苦了。再说吉龙光同志态度粗暴动辄打人,虽然很不应该,但是都起源于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是属于枝节问题。但是这枝节问题在当前也不允许发生,同志间还讲个友爱,更何况夫妻之间?是不是?
  我单位的工会主席是个胖胖的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平时在医院里很有威信的。她语重心长朝我看了一眼后说,吻燕呀,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有一条就是小夫妻之间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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