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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九把刀杀手系列-第21章

小说: 九把刀杀手系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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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位子上,看着咖啡垫旁的支票。

这笔钱,这个期限,这种死法,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我是警察一定会很困扰吧。王董的单子,根本不是寻常检警所能勘破,因为这些单子最大的特色,就是缺乏实质的动机。一个人毁灭掉另一个人,不为了利益,而是为了见鬼了的正义,这要从何查起?难道应该在报纸背后的民调资料里翻出翻去吗?

“在烦恼吗?”韦如走了过来,收拾着王董吃剩的餐盘。

“是啊,他留了一个大烦恼给我呢。”我苦笑。

“哇,好多钱喔,真的是千金难买运气好呢!”韦如张大嘴巴,看着桌上的支票啧啧称奇:“要是我收到这么多钱,再多的烦恼也不见了。”

“可惜这张支票不是只给我的,要不然说不定就像你说的,我的烦恼也会烟消云散呢。”我看着韦如收拾桌面,一面想着该怎么开口邀约她看电影。

韦如慢条斯理收拾着,我眼睁睁看着她把盘子叠好,把杯水添满,许多不成句子的话卡在嘴边。

杀手下了班就不是杀手,默契之三。但我的脑袋已被翁秋湖夫妇坐在车子里活活热死的画面给塞满,没有办法回想起任何杂志里提过的当期恐怖片。直到韦如摸摸我的头离开,我还是只能笑笑。

我杀人时从没手软过,区区一个邀约却让我裹足不前。

也许我该去找一下蓝调爵士。

7

我当然没有去找蓝调爵士。

论“条件杀人”,没有杀手比蓝调爵士更适合出击,尤其是这么困难的“在车子里活活闷热死”,他不可思议的催眠技术正好派上用场。

但我是经纪人,不是上帝,汪哲南那个单子蓝调爵士一定费了很多精神,如果我现在再把翁秋湖夫妇的凶单交给他,下一次我从蓝调爵士的诊间出来,肯定会突然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头,傻傻地看着轮胎压过我的脑袋。

“这次该找谁好呢?”我翻着记事本,走在沈浸夜色的天桥上。

活活闷死啊——还得一次搞定两个人。又,既然是活活闷死,就得在白天做事,光天化日的人来人往,难度实在不低。或是若在晚上下手,至少要让两个人在白天的时候还活着等死,只是全身都不能动弹,这就要请教用毒的高手。

——不管杀过多少人,我还是觉得活活烤死两个人实在太恐怖了。

不管选择谁去接这个单子,对我都是困难的决定,因为这意味着我要把一百个恶梦的糟糕额度塞到谁的下半生里。

你说就鬼哥吧?是,鬼哥是急着想接困难的单子,但身为新人的鬼哥还不知道自己能够承受多少恐怖的画面,现在就将这种单子交给他,鬼哥就无法成为真正的杀人高手,而是成为变态。

凡事都讲循序渐进,好的鸡农就别老想着帮小鸡敲破蛋壳。

带着点晕黄月光的夜色下,人特别容易平静。

我驻足,看着天桥下的一个又一个的纸箱。

无梦的黑草男坐在河堤边,抽着永无止尽的菸。黑草男经常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像是在回忆什么。只有真正与黑草男相处过的人才知道,他只是在发呆,就像一颗说不出形状的石头。

一个常常发呆的人,必定是想忘记过去的什么,或是刻意让自己的人生注入大量的空白,好稀释曾经拥有的悲伤。因为一旦意识清晰,不愉快的过往便从浑浊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莫名地让人痛苦。

黑草男到底经历过什么,让他想藉着发呆遗失自己的人生,我不知道。

但我理解。

就在杀了可爱双胞胎后,我接了一个条件杀人的单,单子的内容异常恐怖。

死神餐厅。

我面前的桌上,躺着一份我这辈子难以想像的,诡异、恐怖绝伦的凶单。

“这次的条件杀人,真的很不容易,说不定会大大加速你的制约。”前经纪人高太太抽着菸,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你来想多干几年杀手,不接,我能够理解。”

每次前经纪人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心中就一股无名火起,骄傲得立刻答应。

“接,你看过我哪个单子不接的。不过有件事我挺介意。”我收好照片。

“喔?”她吐着烟雾,眼角的鱼尾纹皱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想问什么。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变态?所以你才把这种单子交给我?”我有点忿忿不平,但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贯玩世不恭的态度。

她没笑。事实上她从未展露过她的幽默感。或相关的可能。

“每个人都有当变态的潜质,但是,九十九,你不是个变态,也不会是个变态,你只是需要多方尝试所有杀人的方法,不要排斥接近变态的思惟世界。这是我对你的期待。”前经纪人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一个听话的孩子,希望这个孩子的叛逆期快快过去似的。

“期待,省省吧。”我冷冷说道。

她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目送我离开。

那一刻,是我唯一一次感觉到,杀手是个低等、没有尊严的职业。

 几天后的深夜,我跟委託人开着她的车,停在一间透天别墅的后巷。她留在车上,我花了几分钟时间确认路口监视器的摆设位置,然后一口气通通搞定。

“分手后,我还留着钥匙。”她说,想大大方方从前门走进。

天真。

“不,钥匙开门话发出声音。”我蹲下,示意这位妙龄女子抱住我。

然后我靠着训练有素的体魄,揹着委託人攀游上了三楼,用工具切开了客厅外的落地窗完成侵入。委託人在客厅等候,随手翻看她以前熟悉的一切。我则静悄悄地走进每一个房间,把特殊的药布放在目标家人的口鼻上方一吋,让药气慢慢混在空气中,令目标家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陷入更深的无意识,方便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接下来到了重头戏,我们走进了目标的主寝室。

静静听着目标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的时间差很长,音沉如牛,显示目标睡得很熟。我看着委託人,委託人对着我手上的药布摇摇头。

委託人先前就说了,目标有吃安眠药入睡的习惯,所以半夜不容易醒来,希望我不要让目标睡得太熟,免得效果不佳。我虽然很想用药布保险一下,但我非常尊重委託人的要求,与她复仇的意志。

三分钟内,我在天花板上架好了坚固的钢制横桿,并套上了红色绳索,让红色绳索正对着熟睡的目标,角度实在漂亮。

在这三分钟里,委託人褪去全身衣物,换上了预先准备好的红色旗袍。以前曾经是金钱豹酒店第一红牌的她,在旗袍的紧紧包裹下,身材更加妖娆有致,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一切就拜託你了。”委託人冷冷说道,不带一丝我能辨认的情感。

“一定让你满意。”我没有露出让人放心的笑,因为我实在笑不出。

在我的帮助下,她带着愉快的心情上吊了。

没有挣扎,没有乾咳呕叫,只见委託人两只美腿不自然的踢慉甩动,双手想抓住绳索却竭力与绳索保持距离。不到半分钟,旗袍美女眼睛爆凸,长长的舌头像假的一样淌了出来。

不再动了,只有如被遗忘了的悬丝木偶般,吊死在天花板上的红衣女屍。

刻意吃得很饱的委託人,如她期待地脱肛暴粪,失禁拉尿,把地上与床脚弄得又臭又髒,更把自己的死相搞得很糟。非常非常的糟。

但还不够糟。

这就是我还待在现场的原因。

我戴上口罩与塑胶手套,用手术刀把委託人的肚子划开,再小心翼翼拉出血淋淋的肠子,哗啦啦啦的,把它们乱七八糟垂晃在肚腹之外,只留下最长的一截拖到床上。

我站在椅子上,用手术刀修饰着委託人的面貌,更把她软软的舌头拉得更长,把嘴巴张开的角度往上斜斜切开,使她的死相变得更狰狞、更邪恶。更重要的,我把瞠大暴凸的眼睛调整了角度,让委託人能正视着熟睡的目标。

最后我随意在委託人身上的动脉切了几刀,还没凝固的血液顿时滚涌了出来,地上汤汤水水腥红了一片,跟粪便尿液混在一块。

我走到目标身边蹲下,以他的角度仰看吊在天花板上的委託人。

——没错,在你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画面将成为你一生的梦靥。

“女人,真是轻惹不得。”

我蹑嚅,仔细避开地上的血腥,在客厅换下一身的血衣,再从原路爬出别墅,若无其事快步离开,留下委託人的汽车。

我一直走一直走,走了至少十公里。

意识到天蓝了,我突然从杀手退化为人,抱着肚子在田埂边猛吐,吐到我连胃液都呛到了鼻腔都还不能歇止。我虚弱地靠在小小的土地公庙墙上,一刻都不敢闭上眼睛。

第二天的苹果日报头条,毫无意外刊登了这一则骇人的自杀新闻。

天还没亮,负心男子就在浓郁的腥臭中醒来,睡眼惺忪看见了前女友上吊自杀的恐怖死状,吓得心胆俱裂,魂飞魄散,一直到警局做笔录时都没能开口说话,身体歇斯底里颤抖。

我看有九成机率会疯掉,如果不幸没有疯掉,我敢打包票每天睡醒他都不敢睁开眼睛,无时无刻全身发冷。处心积虑要报复前男友的委託人,地下有知也该如愿以偿了。

那次之后,我用掉了五个恶梦的额度。

站在天桥上回忆那荒谬的一晚,我越来越后悔接了这次王董的条件杀人。

搞什么啊我,什么怪单都接真的是好的职业道德吗?如果我底下的杀手没一个肯干,难道我要亲自出马吗?王董想要翁秋湖两夫妇伏诛在“报应”底下的买凶出发点是正义,不管是想像的正义还是虚构的正义还是真正的正义,到底都说得出像样的理由,但我能不照顾底下杀手做事的心情吗?活活把人给热死,脑浆里的蛋白质燠热结块,眼睛白成了一片灰膜,这种画面可不只是杀人做恶梦而已。

比起这种单,在天台上远远放枪的老方法实在是太简洁俐落。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三个月小姐,我心一凛。

“喂?”我接起电话:“好久不见呢。”

“好久不见什么啦!我告诉你喔,我好久都没有做事了耶!”三个月小姐。

我想了想,回忆起三个月小姐上次接单的时间。

“不是吧,上次虽然是半年前,不过是你自己要求说做得很烦躁,所以……”

“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觉得自己被你忽略,很可能也会对你失去信心啊。先不说这些,你自己当过杀手你自己清楚,如果太久没做事的话,万一我变成普通人怎么办?我的制约还远得很!”三个月小姐打断我的话,连珠炮说了一大堆。

我看,你是念念不忘神祕的蝉堡吧。

“仔细想想,其实最近也没有什么合适你的单啊。”手机温热着我的耳朵,我闭上眼,想着当初跟她告白的情形:“杀人这种要求,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接到单子?”

“怎么可能?我每天打开报纸,不就一大堆凶杀的新闻吗?那些笨蛋就是找不到职业杀手才会把自己搞上了报纸头条,现在可是杀手行情看涨的时候啊……九十九!”

“我在。”我站好。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帮我看单子啊?还是上次我没答应你跟你交往,所以你一直记恨在心里?”三个月小姐气呼呼地说。

哈哈。

“……没有这样的事啊,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好经纪人呢。”我故意装严肃:“不过说真的,你不觉得其实我们还蛮搭配的吗?要不要再多考虑三个月?”

“三八,我才不跟杀手交往咧,也不想想你的工作有多恐怖,赚再多钱还是没有前途。”三个月小姐的语言表情,像是一个皱了眉头的句子。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我大笑。

我还没笑完,三个月小姐就把我拉回主题。

“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接单。”她很坚持:“不然我就要换经纪人!”

喔,难道这就是命运吗,真是任性的三个月小姐。

“我手上是有个单,条件杀人。”我看着天桥下的纸箱王国。

“给我。”

“最近电视上常常出现的翁秋湖夫妇,有印象吗?”

“就是娃娃车闷死小孩那个?”

“雇主要他们一个礼拜内死掉,时间很急迫,而且还规定他们必须在车子里活活被闷死。注意,是必须连法医都认同的那种闷死,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像而已,这点雇主会很在意。”我谨慎说道:“如果你不想接,我一个月内也一定给你新的单子,你不必勉强自己。”

“喂,这是杀两个人喔,所以我要平常价钱的两倍。”三个月小姐劈头掷出重点,语气坚定得可爱。

依照我对三个月小姐的认识,她一定没把话好好听清楚。

“时间很赶我再加你一倍,死法困难再加你一倍,事后不能看心理医生泄密,所以我再给你刷卡疗伤费,一倍。总共是你上次单子的五倍价钱,免税。”我一鼓作气加了一堆钱。反正王董的支票一向不缺零。

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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