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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漂亮女上司-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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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不吭声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回身从门内某个地方取了一块红红的,湿漉漉的,椰子壳状的东西,用戴着白色乳胶手套的两根手指捏着,朝我晃晃,“给,你们自己保存吧。”

    “什么东西?”

    “病人的头盖骨。”

    我心里忽悠一下,不敢去接,“怎么怎么,取下来干吗?你——你们怎么不安回去?”

    “必须得取下一块儿来,这是为了防止术后脑压过高,……”他又解释了一大套我半懂不懂的东西。

    我心里却一直在叫,天哪,头盖骨,我父亲头上的。

    那椰子壳状的东西原来是我父亲的头盖骨。那红的、湿湿的东西,原来是血,我父亲的血!

漂亮女上司 第六部分 漂亮女上司 第六部分(22)

    母亲默默地从提包里找出一个干净塑料袋子,小心地把它包好,轻轻地收进包里。

    胖大夫进去了。

    我们三个站在门口,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胖大夫跟在一个瘦大夫后面出来了,“这是主刀的万主任。我姓辛,是病人的管床大夫。以后有什么问题,找我找他都可以。马上病人就推出来了,你们跟着一起到病房吧。我们俩马上就下班了。”

    万主任和气地点点头。

    我和我妈蜡黄着脸,堆着笑表示感谢。

    芳芳又捅捅我的后背,我赶忙追上去,一手一个“红包”往他们兜里塞。

    他们两个,一人揪住我一条胳膊,简直要把我拆开。

    我看实在送不出去,只好说,“那,一起吃顿饭吧,忙了这么久!”

    万主任,摆摆手,“赶紧回去吧,病人一会儿就出来。”

    我只好万般遗憾地目送他们下楼。

    我爸以后就交在他们手上了,他们死活不要红包算怎么个意思呢?

    回到手术室门口,我妈连声问,“怎么样?”

    “怎么说都不要!”

    芳芳歪头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新闻上说,现在正查这个呢;所以他们不敢要!阿姨,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好好给叔叔治疗的。”

    忽然,手术门大开,父亲被推出来了。

    他的头发被剃光,脑袋上扣了厚厚一大方纱布,一个白色网兜状的帽子箍在纱布外边。他整个脸肿得老高,嘴里、鼻子里都插了管子,胳膊上还输着液体,眼睛闭着。

    好一阵儿忙乱之后,终于把父亲在病房里安置好了。

    过床的时候,护士训了我一顿。

    “使劲儿,怎么不使劲儿!”

    我搬着父亲的肩膀和头,总不敢用力,生怕把刀口什么的再碰开,怕把父亲抱坏了。

    男护士一把推开我,“你去抱腿。”

    母亲一直想要亲自动手,被芳芳劝住了,“阿姨,您力气小,别把线挣开了。”

    一切安顿好之后,辛大夫又过来看了一眼,“没事,挺好!现在麻药的劲儿还没下,能动他也动不了。各项指标都挺正常,有护士们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然后,他走了。

    这次我没敢再去纠缠他。

    ……

    父亲闭着眼睛躺在那堆白色里,一下子没有了头发,脸也肿得变了形,看起来非常遥远。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躺着的好像是个陌生人。

    “给,病人的东西。”

    一个小护士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父亲的串着皮带和钥匙的裤子,剪开了的体恤,还有一双去年我给他买的双星黑色休闲帆布鞋等等。

    我拿着这堆东西,觉得非常非常重,重得我都提不动它。

    母亲本来正在床头探着身子,专注地看着父亲,时不时轻轻地叫两声,“梦天,梦天。”

    她听到护士的话,转过身来,先冲着人家说了声谢谢。我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说了声谢谢。

    母亲过来把塑料袋打开,看了看,又轻轻地打了个十字结,走回去低声地对父亲说,“回去给你洗干净,等你起来了穿。”

    然后,她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床头柜里,转身冲着芳芳,“孩子,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尹航,你送芳芳回家,然后你也回家睡觉去。明天你也得上班。”

    芳芳赶快说,“阿姨,我没事儿。”

    我看看表,已经12点多了,芳芳是该回去了。

    “妈,送完芳芳我还回来。你回家睡觉吧。我在这儿守着。”

    “不行,你的工作是正经工作。我那个是临时工,随时都能再找……”

    争论的结果,两个人谁也不走。

    ……

    送芳芳回家的路上,我们俩都没有吭声。

    下了出租车,我又陪她走了一段。

漂亮女上司 第六部分 漂亮女上司 第六部分(23)

    到楼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认认真真地对她说,“芳芳,谢谢你!”

    芳芳没有作声,看了我一会儿,“尹航,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一下。”

漂亮女上司 第七部分 漂亮女上司(1)

    我上前一步,伸手轻轻地摸着的她脸颊,“芳芳,你真是太好了。你能对我妈那么细心,能在最困难的时候陪着我。可我还竟然怀疑过你。宝贝儿,有什么你就说吧,你让我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笑了,“其实,也没什么。你赶紧回去吧。”

    “哎,有什么就说嘛!”

    “呵呵,真没什么,我本来想让你早点睡觉,可想想,你肯定要在医院里守着,也就不说了。”

    我也笑了,“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放心吧,我身体棒着呢,熬几夜没问题。”

    “嗯,好了,你赶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回到医院,母亲还在床边站着,好像我走了以后她根本就没有移动过位置。

    “回来了。”

    我一进病房,窗户边一个穿黄色背心的黑壮汉子坐在椅子上冲我招呼了一声,看来是父亲邻床病人的家属。刚才父亲搬进来的时候他可能就在,当时太乱,没注意他。

    “嗯。”我答应了一声,没心思多聊。

    “快跟你妈说吧,让她别光站着,日子长着哩。都这样伺候法,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下去。”

    “好,好,谢谢啊!”我连忙感激地道谢。

    “球,谢啥谢。”

    他把背心下摆卷着往上一翻,箍住胸口。那件带着油点子的橙黄色背心立刻被他改造成了一个挺时髦的咪咪罩。

    “刷牙去——!唉,该死不得活,好人活受着!这都是命,操心也没有用啊!”

    他发着感叹,从窗台上拿起一个晒得发白的蓝色刷牙缸子,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条“干瘦”的毛巾,趿拉着人字拖鞋,抖着酱色大短裤,晃晃悠悠地出门去了。

    再看我妈,好像对外界封闭了,只对我爸的呼吸节奏关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爸的脸,其他的一切浑不在意。

    “妈,你坐这边儿吧。”

    “我不坐。”

    “多累啊!”

    “我不累。”

    没有办法,我只好说,“妈,你看你,你都影响我爸的呼吸了。你在他头附近,你呼出去的可都是二氧化碳,那儿的空气都不新鲜了;不利于我爸恢复健康。”

    “真的?”

    “当然了!”我说得斩钉截铁。

    她犹豫了一会儿,在床脚椅子上坐下了,但仍然看着那边。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是巩雪清的短信,问手术情况怎么样。

    我起身到走廊给她回了个电话,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她听完,稍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也别太担心,情况不会那么糟的。今天太晚,明天见面再跟你细说说吧。让你妈多休息,别太累了。记住,明天可千万别迟到。”

    挂了电话,我走进监护病屋。母亲已经又站起来了,不过,这次她站在床尾。父亲依旧平静地呼吸着,模样依然让人心焦。

    “妈,坐在这儿不是也能看见吗?坐着啊!”

    “没事儿,我不累。”

    我正要再想出什么办法来劝她,父亲邻床上的老头突然发出让人惊恐的类似咳嗽的声音,有点像怪物的呼吸声。

    他已经醒了,干枯的眼睛左右转着,脑袋左右各瘪下去光盘大小的一块,整个头显得扁扁的。

    这时候,他的脸通红,那种怪声正从他咽喉皮肤下面伸出来的一根铅笔粗细的短金属管子里发出来。管子周围还衬着火柴盒大小的一方纱布。

    那个黑汉子把脚放在病床的脚头,人坐在椅子上,背往后靠着,抱着胳膊,睡得正香。

    老头的状况让我害怕,我妈也很紧张,“快,快叫他家人。”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

    我连叫几声他也不答应。

    “证件!”我使劲喊了一声。

    他醒了。

    “嗯,啥事儿?”他第一个动作是先擦了下口水,然后才把脚放下来,穿上拖鞋,站起身来从一个缸子里摸出一根圆珠笔芯粗细的白色软管子。

漂亮女上司 第七部分 漂亮女上司(2)

    “要不要叫护士?”我对他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很是不解。

    “不——用!”说着,他麻利地把那根白色管子接到墙上伸出来的一根长长的尾指粗的管子末端,然后,啪地按了下墙上的按钮,那根白管子立刻发出丝丝的啸音;好像有人使劲儿地在倒吸着凉气。随后,他又把那根有韧性的白色管子插进了老头咽喉部位的那根金属管里。一阵响声过后,老头脸不红了。

    把那套东西收拾好,清理干净以后,他把脸朝向我妈,“婶儿,以后有你忙的时候。趁着现在他还省心,多歇会儿吧。”

    我妈不好意思让人家苦劝,连忙坐下了。

    我有些奇怪,“你刚才是做什么?怎么不叫护士!”

    “吸痰。叫护士吸一回两块,我看她吸了一次就会了。浪费那钱干啥。”

    黑汉子和我说话的时候,那个老头转过眼珠去瞅他。

    黑汉子笑了,“睡吧你!看啥看!”

    老头嘴巴动动,发不出声音。

    黑汉子用食指堵住老头咽喉部位的管口,“干啥?”

    “……”那个老头似乎发出了些声音,但是我什么也没听出来。

    黑汉子呵呵笑着,“想吸烟,那会行?小时候你不让我吸,现在我也不让你吸!睡吧!”

    我妈有点喜色地问道,“他不糊涂?”

    黑汉子继续朝老头笑了下,这才抬起头,神色沉重地,“咋不糊涂,老管我叫爹。”

    片刻后,他的阴沉就消失了,又低头对老头笑着说,“我不是你爹,我是你哥!”

    老头被他哄睡了以后,黑汉子走到我们这边儿,“婶儿,想开点儿;愁没用。要是愁有用;把咱家的愁卖上一半我就比盖茨有钱了。”

    他还知道盖茨?

    “刚来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现在,只要老头儿有口气儿喘着就行;别的啥也不想了。你要天天发愁,不等他好了,你就得住院。”

    我赶紧说,“是啊妈,你看大哥说的,一点儿不错!”

    我妈只好点点头,“对,你们说的都对。”

    黑汉子用手指指外边的走廊,“婶儿,外头有张空床,你赶紧去歇一会儿。你俩轮换着来,一起耗着没必要。”

    在我和黑汉子的劝说下,她终于出去睡了。

    ……

    黑汉子姓刘,名字叫刘帮。

    “刘邦!这名厉害啊”

    “厉害个球!人家都叫我流氓。还是你那个名儿好,银行!将来你生个儿子叫银元,生个女儿叫银子。”

    “呵呵,女儿也叫子?”

    “啧,古代汉语里,子就有女子的意思。”

    呵呵,这个农民哥哥厉害啊。

    “别笑,当年我高考也是过了重点线的。”

    厉害!

    “大哥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狗屁大学!考上上不起;直接打工去了。苦了四五年,攒点钱弄了个小生意,到这两年才终于算混出来点模样了。眼看着咱家也就跟着奔了小康了;可咔嚓一下,他又弄了个这。”

    说着,刘帮用下巴指指他爸。

    “伯伯是咋回事儿啊?”

    “给人家帮忙砍树,站在平房上给人家拉树枝,一不留神从上面滚下来,刚好就磕到脑袋了。”

    他把自己的“咪咪罩”又往上扒了扒,用手搓着胸毛,扭头看着那个老头,“唉,我的老爹爹呀,你可是一跤把全家人都摔进了解放前!”

    又胡乱聊了一会儿,刘帮过去坐着睡了。

    我坐在父亲旁边,心里对自己说,嗯!我爸不会那么倒霉的。他肯定会完全康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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