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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雀群-第21章

小说: 黑雀群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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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冲出房门去找高福海时,她和那个男队员却很坚决地挡住了我的去路,那架势就像是要跟我做拼死的决斗一般。“桂花,几个小时前你还想着要跟我认真谈一谈,你不希望冈古拉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你不希望你的表舅和你那才十九岁的表舅妈陷入更深的危机中。可是,你现在继续这样跟着韩起科胡作非为,冈古拉的局势就将不可挽回。你不明白?”我冲着她大声叫喊着。她只是怔怔地站在我面前,惶惶地看着我,一声不吭……   

  嗣后,我俩相持着,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现场气氛的确让人感到窒息。先是一连串的疑问无法解释,现在又增加了个“神经不正常”的问题。假如高福海真的如“圣徒”和朱副场长他们所说的那样,神经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那,所有这些事情的处置和对待,都得采取另一种方式了,而且真得抓紧,真得赶快,真得立即采取严厉的措施,断然结束这么一档狗屁事了。原因很简单:如果整个局势的主动权果真是被一个神经不正常的老人控制在手中,那后果就难以设想了。那,我们从上到下这一大串“神经正常”的人,千辛万苦,担惊受怕,挖空心思,并耗资巨大地跟他忙活周旋了这么长时间,岂不完全无聊,完全可笑,甚而至于又完全可悲?   

  假如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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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黑雀群(50)         

  假如高福海所做的这一切在别人看来似乎都很不正常的事情,内里却真的都拥有它们发生和存在的必然和必要的因素,那,又在说明什么?换一句话说,所有这一切在我们看来纯属不正常的事情,假如究其原因,发生在高福海身上,发生在冈古拉这个地方,恰恰是十分正常的,十分必然的,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些人的“神经”和“感觉”,以及对这世界的“认识”已经开始有些不正常了?是不是还说明“圣徒”和朱副场长李副场长他们的神经是不正常的?但是看那位“圣徒”又是那么的真诚、执著,有可能是神经不正常的表现吗?况且,他还是小桂花的亲生父亲。   

  哦,还有那个韩起科,他正常吗?   

  这一群人怎么都集合在了冈古拉了?   

  他娘的!   

  我马上告诫自己,先别激动,顾某人,您先别激动。目前绝对不是需要激动的时候。千万要沉住气……千万别、激、动……   

  而让我更想不到的是,一个小时后,事情居然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剧变。   

  韩起科把朱副场长等人带到场部机关,集中在一个小会议室里,留下两个小分队员看守,把马桂花的“表舅”带到隔壁办公室,单独“关”着,就急急地去找高福海汇报情况去了。这时候,他得到报告,高福海在处理完退伍军人集体闹事“事件”后,哮喘病和腰腿病同时发作,经过现场紧急处理,病情暂时得到控制,现正在被送回场部来的途中。韩起科立即下令,让机修连发动着那辆唯一的解放牌卡车,去半道上接高福海。起程前,他担心哮喘病发作中的高福海受不了驾驶室的那个汽油味儿,也担心把他放到四处透风的车厢里,又经受不起这一路的酷寒。故而,让人从库房里扛来十几麻包头年剪了还没来得及拉走的羊毛,在车厢里堆出一个基本不透风,又可供高福海躺坐的“小高间”,并把卫生队那位秋大夫也从床上叫了起来,一起带上。没想到,麻烦就出在了这半道上。   

  韩起科是在离丫儿塔不远的四排子沟那个高坡上接到高福海的。高福海一上车,就一口接不上一口地喘急起来,询问这边的情况。韩起科一开始还不愿细说,只想赶紧把高福海拉回场部,先让他暖暖和和地躺下来再谈别的。反正,人证物证都已拿到手,不用着什么急了。这一段时间以来,韩起科一直在怀疑,冈古拉内部有一帮子人在背后“捣”高场长的“鬼”,在跟他的冈古拉过不去。近来,他还觉察出,马桂花的父亲和朱副场长他们暗中有一些不正常的来往(这个迹象还不是马桂花提供的),只是苦于拿不着确凿的证据,而没法站出来说话。他从来不信,像朱副场长李副场长那样的人会真心实意地“善待”冈古拉。他从来就认为,这些人只是出于一种强迫,才会勉强在这儿干到了今天。在这一点上,他一直和高福海有根本的分歧。只是碍于高的面子和威望,也出于对高的感情,他才把跟朱李赵等人的关系,勉强维持到了今天。得到马桂花的报告,说这几个人居然和那个外逃的退伍军人凑到了一起,可能正在“密谋”什么,他特别高兴,觉得彻底揭开冈古拉盖子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这会儿,高福海如此急切地催问情况,他只得把其他无关人员全都支下车,只剩下他自己和高福海,才把那份“黑材料”递给了高福海。高福海掂起那份材料,随手翻了一下,问:“啥材料?”   

  韩起科怔怔地看着高福海,非常严肃地说道:“还是您自己看吧。”   

  “你今天咋的了,非拿我一把?叫你说,就说嘛。”高福海面无表情地叱责。每回都是这样,到了接近发怒的地步,他平时较为丰富的脸部表情,会突然间变得木呆起来,眼神也会骤然间灰暗,仿佛雷暴雨来临前的大戈壁天空,一时间变得特别的沉闷而凝重,寂静而浑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到这时刻千万不能再往下招惹他了。韩起科当然是熟知他这特性的,便赶紧从他手中拿过那份材料,解释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张不开这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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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黑雀群(51)         

  “怎么张不开这嘴?不就是说我主观武断,大搞一言堂嘛,还能有啥?总不至于说我吃喝嫖赌吧?”   

  “您……您还是自己瞧瞧吧。说得比吃喝嫖赌还难听咧。”   

  “是吗?”高福海这下当真了,眼神中立刻掠过一丝疑惑和不快,“还能说我啥?啊?说嘛!”   

  “我真的没法说。”   

  “你狗日的!”   

  “我驴日的也没法说!”韩起科跟着也大声叫了一声。   

  高福海不做声了,慢慢直起脖梗,又深深喘了一口,然后稍稍抬起头,偏过一点眼角去细细地打量韩起科。他知道,韩起科激昂到这份上,说明他是真说不出口。那几位在材料里到底说了他一些什么糟屁话,居然让韩起科当着他的面都没法张嘴转述?他倒要认真瞧瞧了。韩起科赶紧把老花镜给递了过去,又把那份材料递到他手上,并从挎包里掏出一支手电,替他把亮照着,再告诉司机,场长正在车上看材料,得把车开稳当点。其实,韩起科这话说得有点多余。司机是老司机了。他虽然不一定知道场长在车上干什么,但只要场长在车上,不用吩咐,他都会特别用心,尽量避免急踩油门急刹车,尽量绕过路面上的那些坑坑洼洼,这已是多年的惯例了。   

  没花太多的时间,高福海就把这一本材料大略地给读完了。让韩起科大感意外的是,高福海读完这份向上“密告”他“神经不太正常”的材料,竟然没发火,只是疑询般地看了看韩起科,呆坐了会儿,问了句:“这材料,你是从他们手上直接拿获的?”在得到韩起科肯定的答复后,稍稍愣怔了一下,又随手去翻了翻那材料,而后嗒然垂下头去,默坐了一会儿,问:“你把那几个人怎么处理了?”得知韩起科已经把朱、李等领导,连同那个外逃的退伍军人,一起都隔离了,等着他回去处置,他居然都急了,忙命令韩起科赶快去把朱、李等人放了,甚至要他把那个外逃的退伍军人也赶紧给放了。   

  “这时候放了那个军人,他可能还会往外跑。”韩起科不等高福海吩咐完毕,就担心地说道。   

  “让他跑。”   

  “高场长……”   

  “我告诉你,他要愿意跑的话,就让他跑!”   

  “高场长,这些人要搞垮我们冈古拉……”   

  “你到底还听不听我的?”   

  “高场长……”   

  “快去!”   

  “那……您咋办?”   

  “我,你就别管了。那个顾卓群,你把他怎么了?”   

  “我让马桂花带人把他限制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了。”   

  “通知桂花,从招待所撤回来。”   

  “高场长……”   

  “你还担心那个顾卓群会跑了?他往哪跑?他怎么跑?你不逼他,他干吗要跑?做事情之前,怎么不动动脑子?你脖子上长着的那个玩意儿,是干啥使的?啊?赶紧,你坐这车先回场部去把这些人妥善处置了。”   

  韩起科不说话了。他显然满肚子的委屈和不通,但这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场长较劲下去了。虽然事关“冈古拉的命运”,虽然从来没看到自己最为佩服的场长居然会如此“糊涂”和“软弱”,但这时候自己已经不能再往下较劲了。一直跟在卡车后头的那几辆马爬犁,这时已经赶了上来。赶马爬犁的都是他带过来接高福海的小分队队员。他更不能当着那么些小分队队员的面,跟场长较劲。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后,他又亲自带领那些小分队队员,从卡车上搬下一包包羊毛,在一辆最大的爬犁子上重新为高福海布置了个抗寒抗颠簸的“座位”,然后对那个驾驭马爬犁的小分队队员,进行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小心操控马爬犁,并请秋大夫一路上照顾好高场长,便跳上卡车,赶回场部去执行高福海的命令了。   

  待高福海赶回场部时,天色差不多快要转明了。他到家,只在火炉子跟前稍稍暖和了一会儿,匆匆喝了碗滚烫的山羊奶,几乎没等自己冻硬了的身子完全放松软和了,就把朱副场长李副场长等人找来说话了。也许是秋大夫早先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各种鲜奶,以山羊奶为最滋补。从那以后,高福海家的后院里,就一直喂着一群胯下垂挂着巨大粉红色乳防的奶山羊,并不断淘汰其中衰老瘦弱的,补充年轻丰美的,以保证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有山羊奶喝。在卫生队那一二十个大夫护士中间,他最信秋大夫的话。个中原因,不详。秋大夫早年既没有文凭,也没有营业执照,却在老乡公社各大队里行医多年,是一个极受周边老乡们敬重的“游方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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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黑雀群(52)         

  先回到场部的韩起科,原原本本向朱、李、马等人传达了高福海的“指示”,请他们立即回家去“休息”,但并没有按高福海要求的那样,向他们道歉,也没有把马桂花的那个表舅释放了;然后,打电话到招待所,通知马桂花,她和那个男队员可以撤了,但天明以后,让她到小分队队部来接受新的任务。“啥新任务?”马桂花问。“性急啥?到时候就知道了。”韩起科答道。这时候,这小子已经预感到冈古拉整个事情要发生某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为这即将到来的“变化”做着相应的准备了;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给自己煮了半锅苞谷糊糊喝了,又吃了十来片烤得脆脆的苞谷馍,和衣躺下,沉沉地睡去。   

  朱、李、马等人在得到解禁后,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立马欢天喜地地回家走了。没有。他们谁也没走。即便在韩起科走后,他们几位也没走。相反,显得越发地沉闷、紧张、困顿,一动不动地呆坐在机关那个冰凉的小会议室里。好大一会儿后,朱副场长才首先开口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沉寂,艰难地对那几位说道:“你们几个走吧。我留下承担责任。总得有个人为这事承担责任……”“如果是这样,干吗要让你一个人承担全部的责任呢?”马立安(马桂花的父亲)反驳道。他的目光再度炯炯起来,干瘦的脸庞上也再度布满了“圣徒”们独有的那种专注和大无畏的神情。“不要蛮干了,学学赵大疤吧。快走。”朱副场长焦急地站起,向窗外探视了一下,回头来催促。李副场长却无奈地苦笑笑,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现在怎么做,都晚了。谁走,谁留,都无济于事了。马立安激动起来。他说:“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所做的一切,既是对冈古拉负责,也是对高福海他本人负责。我们可以毫无愧色地面对任何人。”“可以面对任何人?你还是先去面对面对你那位宝贝闺女吧!”李副场长不无有些怨气地堵了他一下。这位李副场长显然对整个事情一下“败露”在马桂花手中,依然感到忿忿。“既然这样,那我们都留下,赶紧商量一下,一会儿怎么面对高场长。我们必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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