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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宫-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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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心中一动,沉思着,端着茶杯良久没有动。

善善疑惑地唤了我一下,我却已经匆匆起身向勤政殿奔去。

我想出办法了。

第二天早朝,我首先向朝臣讲述了这位商人的故事,接着便说:“那么朝廷为何不能效仿这位商人呢?只是我们不是商人,我们要想着国家的稳定,而不是挣钱。我们可以设置谷仓,在丰收的情况下,用比平时低的价格征收农民手中富余的粮食储藏起来,待到荒年或者特殊情况下再把这些粮食发放下去。这样既能平抑粮价,使农民损失不会太大,又能备不时之需。你们觉得呢?”

下面大臣左右议论,有不少大臣点起头来。

不一会儿,一位大臣出列说:“皇太后圣明!此乃一举两得,万全之策!”

下面一片附和之声,齐呼皇太后圣明。

我看向御史大夫,问道:“御史大夫,你觉得怎么样啊?”

御史大夫有些激动,口齿甚至有些不清,“皇太后智慧之深远,实非常人所能及。下臣以为,此举不仅万全,更应该载入史册,造福子孙,使我大胤绵延共享皇太后之英明。”

我微微地笑了,说:“如果真能为我大胤造福的话,不妨以此为先例。”

御史大夫点了点头,然后略一沉思,“此次置仓的意义重大,请皇太后为此仓拟名。”

我想了想,说:“此仓是为防灾而置,自然不宜满。哀家希望国家平顺,那么就叫‘常平仓’吧。”

御史大夫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道:“常平仓……果真寓意深远。臣记下了。”

一场潜在的灾难就这样解决了,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常平仓的置立在第二年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解决了大胤在战争中的后顾之忧。

元日很快就到了。

因为前年元日正值先帝哀丧没有操办,今年便办得格外铺张热闹。

这其中最令宫人兴奋的莫过于挑选衣料了,辞旧迎新,大家都希望能换一身漂亮的新装,尤其对于宫中百无聊赖的女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喜好了。

一层层华丽精致的锦缎铺展开来,就仿佛春天的五彩缤纷提前到来了,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后面的宫人发出啧啧的惊叹声,都有些迫不及待,又不敢贸然造次。

我笑了笑,除了几样带凤的华缎是特意为我绣制的外,还选了三样花纹新颖的衣料。另外,挑选了几匹质地柔软色泽沉稳的布匹留给善善。然后我对皎月说:“惠太妃,你也挑几样中意的。”

皎月,先前的惠修仪,自从先帝驾崩后,她便成了这宫中与我一样丧夫的女人,被人称为惠太妃。太妃的生活固然孤寂,然而因为她以前与我相善,我掌权后也多关照她,平时赏赐总是少不了她一份,消遣玩乐也常叫她一同前往。她现在还有十一岁的十五皇子颛明可以依靠,别人在背后都说她好福气,说她是押对了宝。

惠太妃向我道了谢,矜持地选了两样色泽淡雅的衣裳,既不与我争锋,也没有失了自己太妃的身份。

我在其中看见了一匹极为雅致的料子,柔锦与薄纱相间,光彩流萤,相得益彰。只是颜色稍嫩,已不适合我穿,我便回头对玳君说:“这正适合你的年纪,就赏给你吧。”

玳君有些受宠若惊,若是论身份的话是轮不到她来挑选这些布料的,于是连忙跪下谢恩。

我叫她起来,噙着笑说:“待赶制出来,穿上叫哀家和皇上好好看看。”

众人自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虽然玳君入宫早有人揣测,然而最近我的话中越发的透露出我的打算了。

玳君红着脸点了点头。

玳君身边的宫娥千儿跪在我面前,细细禀道:“前天玳君小姐邀皇上听她新谱的曲子,皇上夸玳君小姐琴艺又增进了呢。今天还遣人把一枚进贡的南海珍珠赏给玳君小姐镶在琴上。对了,大前天皇上去书房时正巧遇见小姐,还与她说了几句话……”

我低头一行行看着奏章,似听非听般,后来终于停下来,抬头问道:“千儿,你是哀家安排到玳君身边服侍的侍女,哀家跟你说过要注意玳君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和皇上的事。通过这一段的观察,你觉得皇上对玳君怎么样?”

千儿有些紧张,回道:“千儿觉得皇上与玳君小姐……挺合得来的。倒也不是皇上对玳君小姐许诺过什么,不过每次皇上看玳君小姐的眼神都挺温柔的。”

我心中了然,又嘱咐了千儿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镜明此时在一旁说:“小姐倒也无须担心什么。玳君小姐出身南宫氏,相貌品德自然都没话说,又抚得一手好琴,又会谱曲,正投皇上所好,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现在看来皇上对玳君还算有情意。我打算明年给他们办婚事,就怕其中出什么岔子。”

镜明一惊,因为皇帝大婚后就可以独掌国家大权,也就意味着我这垂帘太后要真正的隐居后宫了。

“您何必……这样急呢?国家还未稳定下来……”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这国家啊,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大大小小的事。我若是操心一辈子也操心不完。皇上年纪不小了,该也该婚生子了。他早晚要亲政的,即便遇到什么坎坷,也该历练一下……”

“小姐……可是人言可畏啊!”镜明隐晦地说。

“哦?你也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了?”我挑了挑眉,冷哼一声说:“说什么我贪政甚至妄想夺政,真是无稽之谈。夺谁的江山呢?稳稳坐在皇位上的是我的儿子。况且,”我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奏章,“难道我贪恋这些东西吗?永远也批不完的奏章,在朝堂上与大臣们争吵……这不是一个女人该做的事。而我也不想变成一个男人。”

“哦,真想不到小姐会说这样的话。”

我展开洒金的深紫色扇子,一股异香蔓延开来,我掩扇而笑,“想不到吗?”然后我低头看那价值连城的香扇,仿佛自言自语般:“这些东西……是的,我很会享受它们,不过我并不贪慕它们。待一切安稳后,我要搬到城外的行宫去。我要亲眼看看奏章上口口声声说的江山是什么样子。那浑浊的黄河之水滚滚而来,那一览众山小的五岳之首远目望去,那江南水乡竹排上民歌悠扬,那瑞雪之地狂风暴雪呼啸席卷,那金灿灿的稻田随风起伏,还有在田野间劳作的农夫,他们抬头露出一张张黝黑而憨厚的脸庞……”我喃喃说着,眼前甚至浮现出那样的情景,“我要去看,也许我还会向农妇学习如何酿酒……”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笑了笑,“这深宫之中,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去享用大胤数之不尽的风情与财富。皇上不能,那些太妃不能,你不能,那些宫娥更不能……你说,这算不算至高的权力呢?”

镜明怔了一会儿,良久低下头由衷地说:“小姐您……才是真正丈量天下,掌握天下呐。”

外面的宫娥进来传话说:“皇太后,皇上来了。”

话音刚落,颛福就走了进来,向我拜了安,我示意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

颛福品了一口茶,然后问:“母后,您叫儿臣?儿臣也正好有件事要和您说呢。”

“什么事,皇上说说看。”我偏着头好奇地问。

“母后,儿臣想趁着这新春将先朝的一部分宫娥放出宫去,让她们回乡与家人团聚。”见我露出吃惊的表情,颛福解释道:“这宫中的女人太多,她们好多都是十三四岁进宫,却要禁锢在这宫中一辈子,终生不能与家人相见,实在叫人同情。朕前几天偶然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宫娥,一问竟然是皇祖父明祥二年进宫的,人到老时思乡之情更切,每天以泪洗面。朕想宫中还有许多这样不能干活却只能在宫中孤苦养老的宫人,那么还不如放她们出宫,也可以使宫中清静许多。至于太妃们,想到她们念子心切,有子的可以到亲王的封地上与儿子团聚,无所出的可以与那些受过宠幸的宫娥一样,在宫外的皇尼庵剃发出家……”

颛福又说:“母后在宫外遍撒布施,何不把这份恩德也赐给那些可怜的宫娥呢?儿臣想她们一辈子都会感念母后的……”

“哦,皇上真是仁爱之君啊。”善善在一旁赞叹说。

我则陷入了沉默。

我实在想不到颛福会和我说这样的事。

仁爱……在我看起来是仁弱。

身为一国之君,即便如何英明仁义,也不该操心这些小事。

颛福,颛福,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迫切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只有我知道,这皇位来得多么不易。只有当这国家被你治理得井井有条时,我才能无愧于天下。一旦出了差错,大胤陷于动荡,恐怕我死时都不敢见先帝于地下吧。

颛福见我好久不说话,忐忑地唤了一声,“母后?”

我脸上不动声色,淡然地说:“皇帝能有这份仁爱之心,母后很欣慰。遣宫娥出宫的事就听皇帝的,不过母后倒并不指望她们能记得哀家的恩情,她们知道感谢皇上就行了。不过,太妃的事……”

“怎么了?”颛福有些紧张地问。

“无子的也就算了。有子的妃嫔们,她们受先帝的宠爱,对先帝的感情定是极深的,在后宫也住得惯了,定是不愿意离开的。她们为帝国延续了龙脉,贡献极大,就留着她们在宫中享福吧,由宫中赡养她们,这些花费宫中是不能省的。”

后面的话虽然说得富丽堂皇,但明显是搪塞之言,颛福的眼中出现了迷惑的表情,显然是不得其解。

我在心底苦笑。

颛福,我该如何和你说,放这些太妃回去与儿子团聚无异于放虎归山。那些亲王虎视眈眈,他们的母亲却是他们不得不顾忌的,一旦他们起事,那些太妃就是最好的人质,他们将为此承担置母妃性命于不顾不贤不孝的罪名。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我不能同你明白解释,它不是背诗,只能你自己慢慢领会。

我看向颛福,语气坚定地说:“这事就这么办吧。”所幸颛福孝顺,并没有反驳什么,听话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对颛福说:“好啦,皇帝,接下来母后要对你说件事。这可是件大喜事。你过了年就十八了,年纪也不小了,应当考虑大婚一事,母后已经……”

不料我刚刚说完“大婚”,颛福连忙拒绝说“母后,母后,儿臣还并未考虑过婚姻大事呢。儿子登基才刚一年,还有许多东西要学,现在还不想考虑这……”

我没料到颛福那样果断地打断我的话,我甚至连玳君的名字还没有说出来。我惊愕地愣在那里,不明白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但我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看了一眼善善,善善明白了我的意思,劝道:“皇上,这并不冲突的,何况后宫确实需要一位女主人了。皇太后定会为您挑位……”

颛福连连摆手,对善善说:“善善姑姑,你就饶了朕吧。朕真的还未想过这些,也不想为这事分心。后宫里的一切事由善善姑姑打理就好了,你也帮我劝劝母后吧。”

我与善善面面相觑。我看得出颛福神色中的抗拒和语气中的恳求,见颛福的意志非常坚决,我倒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是哪里出了差错了呢?

我沉吟了一下,想想婚姻之事也不好强迫他,不妨看看再说。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我咳了一下说:“皇帝既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母后也不想逼你,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若是看上哪家的小姐就和母后说,即便身份低一点也没什么,只要你喜欢。母后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如意。”

颛福不说话了,转过头看向窗外说:“儿臣并没有心仪之人。”

我故意忽略了他这句话,继续说:“皇帝,明年开始就不要上书房了,你去勤政殿看看那些奏章。即便朝堂上你暂时不能开口决定政事,但是母后希望你能有自己的见解。母后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位好皇帝,现在你就要开始学习治国之道,好吗?”

颛福收回了心思,点了点头说:“母后,儿臣会努力的。”

外面雪花纷飞,寒风呼啸,室内生着火盆,温暖如春。

宫人们围在一起查点元日节各大臣进奉的礼品,我慵懒地靠在矮几上吃着小点心,看着她们兴奋地议论每样珍宝,有些淡漠。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无非是金银、珍珠、玉石、玛瑙、香木这些罢了,见得多了反而提不起兴趣。

这时形单打开一个花纹精致的红木盒子,呀地叫了一声。

周围人都抬头好奇地围过去看。

形单把盒子推到我面前笑着说:“是送给小帝姬的呢。”

我向盒子里看去,原来是两排整整十二个仕女玩偶躺在那里。

玩偶做得很细致漂亮,发饰和衣服都十分华丽,而且每一个玩偶象征着一个月份,头上戴着代表时令的花簪,衣服上也是同样的花纹,十分新奇。

“十二月姬”,如意看着盒子上的名字念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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