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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美国众神-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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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亵渎的话,没有人知道她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继续说这种话,但也没有人因为无法容忍她的亵渎而打断她的话。

西方传来的爆炸的轰鸣是如此巨大,人们的耳朵都被震得流血不止。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暂时失去了视力和听觉。但他们都还活着,知道自己比留在西方的其他部落的人幸运百倍。

“这很好。”阿特苏拉说,但连她自己也无法听到这个声音。

春天的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阿特苏拉死在高山脚下。她无法活着看到新世界。整个部落的人都走进了这片崭新的土地,但却不再有圣女陪伴他们。

他们攀过高山峭壁,向南部和西部继续前进。他们最后找到一个山谷,里面有清澈的溪水,有生长无数银鱼的河流,还有从来没有见过人的鹿,它们非常驯服,以至于人们在猎杀它们之前必须吐口水驱邪,向自己的灵魂忏悔。

塔拉妮生了三个男孩。有人说卡拉努完成了最后的奇迹,可以对她的新娘做男人才能做成的事。而其他人则说,老古格威还没有老到无法满足一位丈夫不在家的年轻新娘。只有一件事是确切无疑的,自从古格威死后,塔拉妮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冰河时代来了,然后又结束了。这些人在这片土地上蔓延、繁衍,形成了许多新部落,选择了许多新图腾:乌鸦、狐狸、地懒、大山猫,还有水牛。每一只野兽都标志着一个部落,每一只野兽都是一位神。

新土地上的猛犸象体型更加巨大,行动更加迟缓。和西伯利亚平原的猛犸相比,它们是更加愚蠢的动物。还有,在新土地上,再也找不到带有七星斑点的毒蘑菇了。努云尼尼从此不再对部落的人说话。

在塔拉妮和卡拉努的曾孙的曾孙那一代,一支来自更加强大、繁荣的部落的战士,结束在北部猎取奴隶的远征,返回南方的家乡。途中,他们发现了最初移民所居住的山谷。他们杀掉大多数男人,捕获了女人和孩子们。

为了获得他们的仁慈对待,其中一个孩子把他们带到山上的一个洞穴里。他们在里面找到一只猛犸象的头骨,还有破烂的猛犸皮毛斗篷的残余和一只木杯,以及保存至今的先知阿特苏拉的头骨。

新部落的一些战士想把这些圣物带走,这样就等于偷走了第一批移民的神,并拥有了神的力量。但其他人表示反对,他们说这样做只会把坏运气带回家,他们自己的神也会怨恨他们(这些人属于乌鸦部落,而乌鸦是很爱嫉妒的神)。

于是,他们把这些东西扔进山崖旁一条很深的峡谷,带走第一批移民的幸存者,踏上他们返回南方的漫长归途。乌鸦部落,还有狐狸部落,在这块土地上越来越强大。很快,努云尼尼就被人们彻底遗忘了。

第三部 风暴时刻

第十四章

身在黑暗中,人人不知所措,

我有一盏小小提灯,可惜已被风儿吹灭,

我伸出双手摸索你,希望你也如此,

我只想与你一起,一起在黑暗中。

——格雷格?布朗 的歌曲《与你一起在黑暗中》

凌晨五点的时候,他们来到明尼阿波利斯市机场的长期停车场,在这里更换车辆。他们驶上室内停车场的顶层,楼顶是露天开放式的。

影子脱下橘黄色的囚服,除掉手铐和足枷,把它们放在那个装他的私人物品的棕色纸袋里,再折叠起来,丢进垃圾筒。他们等了大约十分钟,然后看到一个胸肌发达的年轻人走出机场出口,向他们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吃着一包汉堡王的炸薯条。影子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上次他们离开山崖石屋时坐在车子后座的那个人,当时他低沉的哼唱让整个车子都跟着震动起来。他现在蓄起了一把夹着几缕银色的大胡子。胡子让他显得老了点。

那人在裤子上擦掉手上的油,朝影子伸出一只巨掌。“我听说全能的父死了。”他说,“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他们一定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星期三是你的父亲?”影子问。

“他是全能的父。”那人重复一遍,低沉的嗓音仿佛在喉咙里滚动。“你把这话告诉大伙儿,告诉他们所有人:只要需要,无论什么时候,我的族人都会响应。”

岑诺伯格从牙缝里剔出一片烟草,一口啐在满是稀泥的地上。“你们有多少人?十个?二十个?”

胸膛发达的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难道我们十个人还比不上他们一百个人吗?在战斗中,哪怕我们只有一个人,又有谁胆敢站在他前面与他为敌?不过,我们的人数比你说的多得多。大多住在各个城市的边缘地区,有几个住在山里,还有一些人住在卡茨基尔山区 ,还有几个待在佛罗里达州的巡回马戏团里。他们的斧头始终保持着锋利。只要我召唤,他们会立刻赶到。”

“你负责召集你的人马,埃尔维斯。”南西先生说。影子没怎么听清这个名字,但觉得他说的似乎是“埃尔维斯”。南西已经换下了副警长的制服,穿上了深棕色的开襟羊毛衫、灯芯绒裤子和棕色平底便鞋。“召他们来。这就是那个老混蛋希望你做的事。”

“他们背叛了他,他们杀害了他!我嘲笑过星期三,可是我错了。现在,我们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安全的了。”名字发音听上去好像是埃尔维斯的人说,“你们可以信赖我们。”他轻轻拍拍影子的后背,害得他几乎趴到地上,像被拆毁旧建筑用的大铁球在背上“轻轻”拍了拍似的。

岑诺伯格一直在环视停车场,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抱歉我得问问,我们的新车到底是哪一辆?”

胸膛粗壮的人伸手一指。“那辆。”他说。

岑诺伯格哼了一声:“什么?”

那是一辆1970年大众公司生产的公交巴士,后窗玻璃上还贴着一张彩虹贴纸。

“那辆车不错,他们最不可能猜到你们会开这种车。”

岑诺伯格走到车旁,咳嗽起来。他的肺隆隆做响,是吸烟的老人在凌晨5点的剧烈咳嗽。他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痰,手按在胸前,按摩疼痛的地方。“没错,他们最不可能想到。不过,如果警察叫我们靠边停车,检查车里有没有藏着嬉皮士和毒品,那该怎么办?啊?我们来这里可不是要开什么魔法公交车的,我们打算好好伪装自己!”

留胡子的男人打开公共汽车的车门。“真要检查的话,他们就会发现你们并不是嬉皮士,然后挥手放行。这是最完美的伪装,也是我能找到的最不惹人注意的车。”

岑诺伯格似乎打算继续争吵,但南西先生圆滑地插了进来。“埃尔维斯,你帮了我们,我们非常感激你。对了,还得有人把我们那辆车开回芝加哥。”

“我们会把它停在布鲁明顿,”留胡子的男人说,“狼人会照顾好它的,你们不用担心。”他转过来面对影子。“我再一次向你表达我的同情,我与你分担这份痛苦。祝你好运!如果守灵的任务落在你肩上,我向你致以无比的钦佩与深深的同情。”他用棒球手套一样宽大的大手用力握一下影子的手,让他疼得要命。“见到尸体的话,请代我转告,说温达尔夫 之子阿尔维斯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那辆大众公共汽车上有一股广藿香、陈年熏香和卷烟的味道。车子内壁和地板上贴着褪色的粉红色毡子。

“那人到底是谁?”影子问。他将车开下停车场,车子的离合器嘎吱作响。

“他自己刚刚说过,他是阿尔维斯,温达尔夫的儿子。他是矮人国王,是整个矮人家族里个子最高、最强壮、最伟大的一个。”

“可他并不矮啊。”影子指出,“他身高有多少?5英尺8 ,还是5英尺9?”

“所以他是矮人家族中的巨人,”岑诺伯格在他背后说,“他是美国个子最高的矮人。”

“守灵是怎么回事?”影子继续问。

两个老人突然什么话都不说了。影子看了一眼南西先生,他正假装凝视窗户外面。

“喂?他刚才提到守灵,你们都听到了。”

岑诺伯格在后座上开口了。“你没必要做那个的。”他说。

“做什么?”

“守灵。他太多嘴了。矮人都很多嘴,总是不停地说呀说的。你不用操心这件事,忘了它吧。”

一路驱车向南,感觉好像跑在时间的前头一样。积雪慢慢消失,第二天早晨抵达肯塔基州时,积雪已经完全消失了。冬天在肯塔基已经彻底结束,春天来临了。影子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公式可以解释这个现象,也许每向南前进50英里,就等于向春天前进了一天。

他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别人分享一下,可南西先生正在前排的乘客座位上打瞌睡,而岑诺伯格则在后面不停地打着呼噜。

那一刻,时间仿佛成了可以改变形态的某种东西,某种他开车的时候所产生的一种幻觉。他发现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沿路的鸟和动物,清楚得让他不舒服。他能看见乌鸦在前方的路面上啄食被车子压死的动物,鸟在天空中盘旋飞翔,猫则从前面的草地和篱笆柱子间窥视着鸟儿。

岑诺伯格喷了声鼻子,醒了,慢慢坐起身。“我做了一个怪梦,”他说,“我梦见我真的变成了贝勒伯格。世人向来认为存在我们两个人,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 。但到现在,我们两个都老了,我这才发现,其实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从来只有我。我赠与世人礼物,再从他们手中夺走我自己的赠礼。”他撕下好彩牌香烟上的过滤嘴,叼起香烟,点燃。

影子摇下车窗。

“你就不怕得肺癌吗?”他说。

“我自己就是癌细胞。”岑诺伯格说,“我不会被自己吓倒。”

南西说:“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得癌症的,也不会得动脉硬化、帕金森症或者梅毒。我们这种人很难被杀死。”

“可他们杀死了星期三。”影子说。

他把车停在路边加油,到旁边的饭馆吃早点。他们刚一进门,门口的公用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们把要点的饭菜告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脸上挂着忧心忡忡的微笑,刚才一直坐在旁边看一本简妮?克顿写的简装版《我真心想要的是什么》。那女人叹口气,走回去接电话。“喂?”她说着回头看看餐厅里面,接着说:“是的,看上去是他们。你先别挂电话。”她走到南西先生身边。

“找你的电话。”她说。

“好的。”南西先生说,“太太,这些炸薯条真的脆吗?好像炸焦了。”他走到公用电话旁,“是我。”

“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们?”他冲着话筒说。

“我会找到的。”他继续说,“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对,”他说,“我们当然想要,你们知道我们想要。而且我知道你们想甩掉它,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

他挂上电话,走回桌边。

“谁的电话?”影子问。

“他没说。”

“他们想要什么?”

“提出要跟我们和谈,同时把尸体交给我们。”

“他们撒谎。” 岑诺伯格说,“想把我们骗过去,然后干掉我们。他们就是这样对付星期三的。我过去也总爱用这一招。”他最后又加上一句,露出阴森森的自豪神情。

“我们在中立地带见面,”南西说,“真正的中立地带。”

岑诺伯格笑了,笑声象金属球在骷髅头骨里转动时发出的咯咯声。“我过去也常这么说。我会说,到一个中立地带谈判,到了晚上,我们跳出来把他们全部结果了。那时候可真是好日子呀。”

南西先生耸肩。他嘎吱嘎吱地咬碎他那份已经变成深褐色的炸薯条,露出赞赏的笑容。“嗯,这些薯条味道好极了。”他说。

“我们不能相信那些人。”影子说。

“听着,我年纪比你大,我比你聪明,长得也比你帅。”南西先生说着,用力敲打番茄酱瓶子的底部,把番茄酱倒在炸焦的薯条上。“我一个下午吸引的姑娘,比你一年吸引的还多。我可以像天使一样跳舞,像走投无路的熊一样战斗,像狐狸一样狡诈,像夜莺一样唱歌……”

“你的意思是……?”

南西褐色的眼睛凝视着影子的双眼。“他们需要尽快甩掉那具尸体,而我们则要把它夺回来。”

岑诺伯格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中立地带。”

“不,有一个。”南西先生说,“美国的中心。”

要准确地判定任何事物的中心点,都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如果是有生命的东西——比如说人,或者大陆——这个问题就更加难以确定、不可捉摸了。人体的中心点到底是哪里?梦境的中心点是哪里?还有,说到美国这块大陆,要找到它的中心点,要不要算上阿拉斯加或者夏威夷呢?

在二十世纪初期,有人制作了一个巨大的美国疆域模型,只包括位于北美洲南部的四十八个州。这个模型是用纸板做的,为了找出那个中心点,他们将模型放在一个图钉上,让它保持平衡,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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