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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户媳妇也难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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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盘皆输。

    外头月光给万物镀了一层银色,一部分月光射进窗内,地上淡淡柔白。

    屋里一直都没有点蜡烛,蒋世友正在把上辈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想,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从旮旯角里翻出来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自己上辈子过得真他妈悲催。

    爹不疼妈不爱,好不容易活到二十来岁大学毕业,新生活还没展开,又被辆车给撞死了,这简直从头发丝郁卒到脚跟。这辈子这个壳子,虽然品相差了点,身体残疾了一点,留下的烂摊子大了点,好歹还是个小年轻,家里又不穷,吃穿不愁,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可以从现在安然活到终老,享受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阶级人生,不管咋说都是划算的。

    至于那位老婆大人,蒋世友咬咬牙,大不了建立合作关系,横竖若是这家出了个借尸还魂的孙子,头一个要倒霉的肯定是孙媳妇,依周韵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既然目前的局面维持下去是个双赢结局,那自己还在纠结什么呢?

    蒋世友从来都是乌龟性格小强精神,一旦想通,他立刻将身上那些郁卒之气抖个精光,缩着饿瘪的肚子下床找东西吃。

    他借着月光慢慢摸到桌边,可桌上压根没有什么饭食,想必是弦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走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咕噜噜”,于是振作精神的蒋世友决定出去找东西吃,在没有郁闷死之前决不能饿死。

    他借着淡淡的月华光芒拉开门扇,外厅也是一片昏暗,寂静无声,蒋世友心里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慢慢挪脚踏了出去。

    转过乌梨花木的屏风,他慢慢借着稀薄微弱的月光走进兰厅,一抬头,却愣住了。

    厅中的小圆桌挪到了窗边,桌上点着一支瘦长的红蜡烛,旁边周韵披散着头发正做针线,烛光把她的脸映成淡淡软栗色。不远处一个小炉子,一闪一闪的炭火上似乎煨着一个带盖的半大盆子。虽然放着这么个小炉,可是晚风拂过,厅里依旧馨香凉爽。

    周韵抬起头,看见他傻乎乎站在内室屏风边上,忍不住笑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吃饭。”说着,她放下针线,拿了细麻抹布把小炉子上煨的一个大陶盆端到桌上,揭开盖子,里头是四盘热菜和一小盆熬得稀烂的山药薏米芡实粥。她手脚麻利,两三下便将菜摆好,又用个白瓷青花碗盛了一碗粥放到桌上。摆放停当,一回头看见蒋世友还在原地不动,她不免嗔笑道:“怎么?三爷嫌我笨手笨脚不会给你盛粥吗?”

    还是三爷,一切照旧,没有改变。

    蒋世友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可到底抵挡不住那顺着风飘来的美食的诱惑,慢慢地走了过去坐下,周韵把细竹筷子塞到他手上:“快吃,温度适宜,不会烫到你的。”说着,依旧坐回原位,笑着看他。

    桌上摆着两荤两素,荤菜是松鼠桂鱼、红烧狮子头,素菜是杏香茼蒿、荷塘三宝,都是温热的样子,正好入口。

    蒋世友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道:“不是说不能吃鱼么?”

    周韵莞尔:“是啊,所以这里的松鼠桂鱼和红烧狮子头都是素菜,”她眨眨眼,“都是豆腐做的喔。”

    蒋世友感觉脸上有些热热的:“是吗?那我吃吃看。”说着低了头去夹一块松鼠桂鱼,谁知心里慌慌的筷子没注意夹稳,半路上居然掉了下来,砸进了荷塘三宝里。

    周韵低低清笑了几声,在空空的兰厅里有些响亮。

    蒋世友面红到耳根了,好在烛光本就昏黄,看不明显。

    一顿饭食不知味,连那两样荤菜到底是不是豆腐做的也忘了细尝,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留神就进了他的肚子。待用完了一碗半的粥,周韵便拦住他:“你两顿饭没吃,夜宵不宜吃太多。”

    蒋世友“噢”了一声,乖乖放下碗,周韵看了看屋外明月:“刚过了戊时,月光正好,出去走走消消食。”

    蒋世友心中一动,道:“好。” 

游园,惊起一对鸥鹭

    蒋世友的腿摔断过,这里四面环山,夏夜沁凉如秋,他的腿经不得外头的夜凉和湿气,所以周韵先用两条长薄棉布护膝给他把腿包好,这才扶着他一侧胳膊,两人慢慢走出了门。

    丫头们都睡了,院落四周都是昏黑一片,朦胧能辨出屋檐和门窗廊柱,月光清华淡淡洒下,院里青石板的道路浮出淡淡白色。

    周韵低声笑问道:“在院里走还是去园子里?”两人悄悄地出来,并没有惊动别人。

    蒋世友在这里闷了几日连院门都没敢出过,此时当然是巴不得出去放风:“园子里!园子里!”

    周韵忍不住将脸埋在他手臂上笑了几声,她闷声的震动带得蒋世友也一颤一颤,面红过耳。待止了笑,周韵仍旧小心扶着蒋世友往院门走去。

    脚步的声响惊动了守夜的妈妈,她站在不远处的值房,冲这边低低喝道:“谁?!”

    周韵缓声笑道:“孙妈妈,是我!”孙妈妈提着灯笼走过来细细一看,皱纹脸笑成一朵花:“三爷和少奶奶要出去?”

    周韵道:“三爷刚吃了宵夜怕不消化,想去园子里走走。”孙妈妈忙道:“这么大晚上的两个人怎么成?我跟去给照个亮。”

    蒋世友心里一咯嘣,老奶奶虽然很亲切,但是到底没有漂亮MM在旁来得惬意,好端端两个人出去逛,旁边一个瓦数硕大的电灯泡,太坑爹了!他低头看向周韵,眼神很是纠结。

    周韵会意,对孙妈妈道:“妈妈把灯笼给我就行了。就在自己家里走走,哪里就会怎么样呢。”她的话虽然是和婉的态度,却是不容对方反驳的语气。孙妈妈是院里的老人,深知她说一不二的脾气,想想府里各处确实看守还算挺严密的,便点头道:“好,三爷少奶奶路上当心。”说着把灯笼递了过来,还附赠了一把火折子和蜡烛。

    于是,周韵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蒋世友,两人背影并在一处慢慢地远去了,孙妈妈站在门边笑着送走他们,便回身虚掩上门。

    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住久了,习惯了夜晚耀红天幕的霓虹灯和寥寥无几的星子,此刻在繁星明月照料下的黑黑府邸里行走,又有另一番新奇的感觉。蒋世友不时抬头看看那流光溢彩的星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周韵穿着曳地的青纱绣水纹细褶裙,裙幅有限,步子迈不开,实在跟不上他的速度,紧走了几步,被罚跪的膝盖隐隐有些疼痛,她干脆停下来,眉毛微竖佯嗔道:“三爷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跟不上啦。”蒋世友讪讪一笑,忙放慢了速度。

    东蒋府并不算大,除一处正房蝉居院外,另有三四座独立小院,后面一个四五亩大的花园,里头一脉活水,一汪莲池,水轩亭阁也都不缺,旁边还种了不少花木。如今正值夏日,夜晚的凉露沁入肌肤,蒸腾的青绿草木味道十分清新。

    两人享受着夏夜的舒爽,一时都没有说话,池中莲叶重重叠叠,亭亭玉立,凉风吹过便露出底下一脉清水,映着细碎月光,赏心悦目。蛙叫蝉鸣不时响起,亦是悠然。

    蒋世友闲闲地走着,只觉得景色宜人,身边又有美女相陪,实在是和谐得不得了。

    走到池塘边一座水榭里,两人便坐下略作歇息。周韵道:“走这么久路,腿可疼了?”

    蒋世友歪着头伸手在腿上捏了几下:“还好,没什么感觉。”周韵笑着点点头:“那就好。”蒋世友心里像被什么软软地捏了一下,这样的对话,简直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普普通通却十分美好。

    他脸又有点红了,便侧身去看池塘里的月色,过了一会,又觉得突然冷场下来不大好,便道:“明天早上吃什么?”一说出来他就囧了,这叫什么话呀?难不成要向人家表明自己是个吃货?

    周韵却没有笑他,如常答道:“玫瑰胭脂豆腐块儿,麻油调的凉拌嫩黄瓜条,酒酿茄子,荔枝甘露饼,还有几碟酱菜,松糕小汤包也预备了,粥食是荷叶粳米粥。若是不想吃粥,我明早让他们下个三鲜银丝面如何?”她嫣然一笑,“三爷可是有什么想吃的?”

    蒋世友听得更加脸红了,他胡乱点了点头,道:“面就很好,很好。”

    两人又在水榭里歇息了一会,见夜色更浓,冷露欺人,便准备起身打道回府了。只是走的却不是来时路,蒋世友疑惑问起,周韵笑道:“走原路多没意思,来时我拣的长些的路,回去走短些的,刚好绕着后园走了一圈,岂不好玩?”

    斜穿进一片葱郁的花树林子,老远便闻见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味,那三株花树长得很是旺盛,足有一人多高,开了满树的小白花,月夜下看着很是可爱。

    蒋世友以前只见过被修剪得齐腰高的栀子花树,从没见过这样旺盛肆意的花。不过他记得很牢,这花曾经被周韵拿来挤兑芳姨娘,说是低贱之物,所以他的疑问只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周韵却没注意到他的疑虑,她笑着指向花树:“香不香?”

    蒋世友点头:“很香。你不是……”话还未完,忽听得不远处花树丛中响起一阵窸窣声,抖动得树叶也沙沙作响,深深夜色中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有些渗人。

    两人大惊。周韵上前一步半挡在蒋世友身前,厉声喝道:“前面是谁?给我滚出来!”

    花树里静了一下,猛然窜出两个人影往反方向而去,周韵眼尖,一眼认出其中一人:“翠珠!”那娇小些的身影一顿,还要往前走。

    周韵喝道:“三爷在这里呢,你们要往哪里去?”说得那两人心中巨震,翠珠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便推另一个:“快走!”那人迟疑着不肯离去,到底被她推走了。

    眼看着另一个人已经是消失在夜色中,翠珠这才慢慢走到亮处,跪在周韵面前。

    她发髻松乱,粘着几片草叶,中衣胡乱裹着,腰带随便打了个结,外头披着件长袄,衣垂带褪。这么一副摸样,刚才她在做什么不言而喻。周韵显然愣了一下,她立刻把蒋世友往旁边推侧了身,无论如何翠珠是个姑娘家,这副摸样被男人瞧见总是不好。但周韵心里已是勃然大怒,她指着翠珠道:“你方才在做什么?那人是谁?”蒋世友从未听过她发出这么尖利刺耳的声音,显然是气极了。

    翠珠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肯做声。

    周韵怒极反笑:“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么?你当三爷是谁?你当蒋家是谁?竟由得你们这样脏了蒋家的庭院么?”

    翠珠只跪着,一声不吭。周韵怒其不争,不免恨道:“我瞧你素日跟着芳姨娘,也是个伶俐可疼的人,你今日却做下这等事,可要芳姨娘的脸往哪里搁?她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纵然说到自己主人名下,翠珠仍是跪着不吭声,连听到“芳姨娘”这三个字时,也是毫无反应。蒋世友听在耳内,觉得这姑娘好生硬气,未免生了几丝怜悯。可在周韵看来,却完全是不知死活,一条路走到黑了,她点了点头:“好,很好。你既然喜欢跪不喜欢说,那便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说。”说着,拉了蒋世友匆匆走了。

    周韵小步走得飞快,显然是怒火攻心,忘了身后这人是个残废了,好在蒋世友掌握了这具身体一脚深一脚浅的规律,跟上倒也不费力。一气走到花园侧门方才停下,周韵扶着月洞门微微喘气,蒋世友没她那么累,看她怒火未熄的样子不免想要劝上几句,只是他对这事完全没有概念,大学里的小树林实在是情侣们天时地利人和之地,蒋世友自己就曾经无意中惊起过几对鸥鹭。故而习惯成自然,看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了,反倒是怜悯那娇弱的小丫头若跪上一夜不知多受累,不知她会不会不听命令偷偷跑回去装什么事没发生,曾经被蒋世友惊起过的一对同班同学就是这么做的。

    周韵抚着胸口喘了一会,转身对蒋世友道:“是我规矩不严,才导致下人这样放肆不知廉耻。”蒋世友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韵胸前仍是剧烈起伏,她想了想,道:“此事虽然恶劣,到底不能声张。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岂不有损三爷和蒋家的名声。咱们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让别人看笑话的道理。”

    蒋世友想想也有道理,忙点头肯定。周韵得了他的同意,心里便有了主意:“只是虽不声张,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否则别的人瞧见她安然无事,若是也生出这样下作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

    蒋世友继续点头表示同意。周韵理顺了思路,心情渐渐平复,她继续搀过蒋世友往正房而去。

    孙妈妈还在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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