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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凰涅天下(GL)-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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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你再身涉险地!”卫希颜咬牙道,五指与她深深交缠,借以减除心中惊跳后怕。

“希颜,不会了。”名可秀柔语承诺,心中低叹,希颜,我也害怕啊,害怕再也看不见你!

***

宣和七年九月二十七,京城。

河北西路中山府知府詹度密报枢府:金人调集女真军、渤海军、奚军、契丹军和汉军,于边境附近驻扎,恐有南侵之意。

童贯接报后不由皱眉,亲信宦官梁方平察言观色道:“太尉,金人怎会南侵?这詹度未免太过大惊小怪了!”

童贯冷哼一声,“金人至多劫掠些财物罢了!南侵,实属无稽之谈!”随手将那千里军报扔到一边,不再理会。

***

雷雨荼斜卧在常胜军营的帐幕里,苍白面色愈发薄透如纸,仿佛一滴水便能浸润。

一道人影无声潜入,眉间朱砂小痣嫣红艳艳,见得雷雨荼苍白面容,眼底痛色闪过,咬牙道:“名可秀竟伤您如此,死了倒便宜她了!”

雷雨荼抚胸喘了两下,微微摇头,名可秀真的死了?

他心中总是有着存疑,尽管名花流在江南秘不发丧,一切照常的姿态似乎更昭示欲盖弥彰,但他终有着一抹怀疑。或许,这么多年相斗相持,他不敢相信那女子便能如此轻易死去!

微吸口气,他问道:“朱砂,军报截得如何?”

眉心一点朱砂痣的男子面现愧色,“公子,燕山府、河北路的军报均已截下,但中山府詹度那厮谨慎,竟然除了驿报外,还派了私从入京密报童贯。”

雷雨荼薄如浸润的苍白面容淡定如恒,摇头道:“不妨事!这大宋朝的臣子,向来对边境战事不敢乱报,万一无事,便会被那帮书生盖上“妄启边衅”的帽子,别说詹度一封军报,便是河北州县全报,童贯也会压下不报。”

奸宦也有奸宦的作用!否则,当初何必费尽心机,屡屡阻止名花流暗探搜集童贯贪贿军饷物证,为的不过今时一用。

更何况,三年一度的郊祀可快到了!雷雨荼苍白唇角勾起一抹讽笑。

朱砂躬身退出,面上隐现敬服之色。

***

江南名花流总堂,名可秀接住院中一片秋叶,转瞬就到九月底了。

花漆夫等人见她回归,心中大定。名重生受伤之事仅名花流八大高手和部分铁卫知晓,众人强抑的不安在见到名可秀安然无恙后,终于得以放下。

卫希颜护送名可秀回江南,花漆夫、水沁辰、谢有摧等人虽对她和名可秀的关系颇有揣测,但这位清圣驸马在危急关头救下名可秀,他们身临惊怖一刻,自是对之感激甚深,因此纵有猜疑,也唯压在心底未显于外。

卫希颜那日令天地失色的惊心动魄一剑,让花漆夫这老练人物回想起了昔日江湖中某个传奇家族。

“舅舅,希颜确是云家人!”名可秀微咳着证实了他的揣测。

花漆夫目光大盛,“云家人,怎会娶公主?”他眼光毒辣,自是看出名可秀隐藏的情意,对卫希颜的驸马身份便如骨梗在喉,十分不快。

“舅舅,茂德是希颜的妹妹。”名可秀不愿花漆夫对卫希颜心存误解,遂将唐大小姐昔年之事略讲一遍,却隐去了卫希颜女子身份。

“原来如此!”花漆夫连声慨叹,对唐碧颜敬意油生,叹得一阵他又欢悦起来,压在心头三个月的块垒陡然间消去,不由哈哈一笑,翘起拇指道,“云小子不错!秀秀,有眼光!”

名可秀面色微红,便听得远远的自堂西演武场方向传入轰然叫好声,不由摇头失笑道:“三叔又拉希颜切磋武技了?”

花漆夫捋须大笑,“你三叔就一武痴,见了那小子,见猎心喜手痒心痒得紧!”

名可秀轻轻一笑,突然容色一肃,回到两人先前话题,“舅舅,北边形势如何?”

花漆夫苦笑一叹,“我们北方情报网全数破坏,江北人员已撤,小情和之意正努力从支离破碎的消息中整理,希望能理出个眉目。”

名可秀黛眉一蹙,便见前方一抹浅蓝,不由唇角一扬。卫希颜身影掠入,名重落紧跟她之后,一路蹦窜跳跃极度欢喜,远远的便叫嚷道:“可秀侄女,你喜欢的这小子不错啊!”

名重落自少痴武,武艺超群,武功仅次于名重生,位居名花流八大高手之冠,但对人情世故却一窍不通,说话行事直率如孩童,是以武功虽高,却仅在名花流武技堂领了个讲武长老的闲职。他于世事不通,偏偏澄心极透,见得二人一眼便道破其间情意。

名可秀纵是大方自如,也被他口无遮拦一句“你喜欢的这小子”惹得面颊起晕,花漆夫暗笑一声悄悄溜走,留下不识相的名重落犹在那指手画脚大谈方才切磋的领悟意会。

终于待得名重落心满意足离去,两人方得以独处。

“可秀!”卫希颜靠近她,见名可秀颜色仍是微带苍白,心中扯生生的痛,想起她心脉之伤需得多时方可调养完全,胸口不由顿涩苦楚,深刻领会到名可秀昔日为她受伤担忧的心情。

“希颜,你该回京城了。”名可秀深凝她一阵,暗叹一声,心底万分不舍,理智却让她不得不道出此句。

“我知道!”卫希颜抬起手指,自她脸颊抚至耳垂再到颈肩,一寸一寸无限眷恋,幽幽叹息,“可秀,舍不得你啊!”本该送你回江南后便走,日子却一拖再拖不忍离去!

但计算时日,赵佶的清神丹差不多将服尽,她必须回京了。

名可秀握住她手,温柔一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卫希颜是和宋之意一起返回京城。

临行前,她曾侧面提醒名可秀,金兵或会南侵。名可秀却似早有预料,但雷动将名花流北方情报网尽扫,他们已拿不到金兵意图南侵的证据,空口白话谁信?

名可秀指派宋之意回京,意在提醒朝中清流。但那帮文人固然忠直,却顽固不知变通,能否采信他们之言尚在未知之数;即便信了,没有证据,亦难以取信于赵佶。

卫希颜不忍见她愁烦,离开前曾笑道:“我回京向赵佶敲边鼓。”

名可秀却肃颜制止,“希颜,不可!你在赵佶身边待得多时,当知他心性,这奢迷昏君断不会相信金欲亡宋,你手中无证,妄图进言,反会让赵佶多疑,让童贯、蔡京他们抓住把柄攻击你,得不偿失!”

她蹙紧眉头又道:“我唯一担心的仅是郭药师,燕京若生变乱,金人便可长驱南下。”

卫希颜耸然动容,“你是说雷动会勾结金人、出卖大宋?”她神情不可思议,扬眉道,“雷动这么做,对惊雷堂有何好处,反倒落个汉奸的骂名?”

名可秀叹息一声,“勾结是有,却非出卖!”

她有些疲惫地微微一闭眼,缓缓道:“雷动此人,心气高傲,雄心远略,断不会向金人屈膝!只是天下苍生,在他眼中也不过刍狗,为了大局,断会舍得割肉重生!”

卫希颜似是有所了悟,又不全然明白,见名可秀心力交悴模样,心中一痛,拥她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重更~~~

备注:名重生……重字读chong;燕山府——即燕京。

兵乱将生

宣和七年十月初四,天晴,无风,卫希颜回得帝京。

她和宋之意在城门外分手,各自入城,到得驸马府已近暮色。

驸马回归,府中自是一片欢腾。卫希颜一路紧赶,昼夜不停,此时也觉有些疲惫,香汤沐浴后,方觉精气神回得七分。

云青诀尚未回府,卫希颜和妹妹斜卧于榻上,细语离去后京中情形。她此时方知唐青衣已带雷枫回唐门,二人临行前到府拜访,雷枫未见到她极度失望,留言嘱其明年七月定要至唐门参加她的婚礼。

卫希颜不由感喟,雷动此时让唐青衣带走雷枫,或是想让二人避开即将来临的兵乱?

她和雷动因名可秀之故,已成对立之局,青衣与小枫远离汴京也好。

雷动定然早知她是云家人,那晚她和秦无伤对战陈袄巷,惊天动地一剑震撼帝京江湖,名花流传言或可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雷动!但雷动尚无杀她之心,否则幽州狙击的军队当非一百五,或是一千五!

雷动只想阻她一时,一则她身为当朝驸马,杀后便得遮掩;二则杀她之事瞒得过朝廷,却瞒不过精明的唐青衣和雷霜,若因杀她致使唐、霜二人生隙,当非雷动所愿!

最关键是雷动未料到卫希颜武功进境如此之速,竟能赶在千钧一发之际突至密林,由此布局方破得一隙,但也幸得名可秀谨慎,否则卫希颜已然青天遗恨。

经幽州一剑,她和雷动已势成对立。但卫希颜并不惧雷动揭穿她身份,因唐大小姐和赵佶的仇怨非外人得知,雷动不知她女子身份,也不知汶儿身份,纵然疑惑她娶公主,怕只当是图谋权势。

唐青衣或因唐烈之故,揣测到她是唐大小姐之后,却也未知她是他的『表姐』,而非『表哥』。

当日,她“娶”汶儿之前,曾亲见唐青衣、雷霜,道是与茂德假成亲,以助她免嫁太师府,并特意叮嘱勿要泄露,如此她有驸马身份作挡箭牌,雷动纵是智谋深沉,怕也猜不到她竟是以女子之身娶了当朝公主。

只要她的女子身份不暴露,她就不惧雷动。

但雷动武功在她之上,目光锐利,当日林中一剑她戴着面具,天色暗沉,千钧一发之际雷动未能注意,再度见面或会被识破,她京中出行需得小心避开雷动。

若真被识破,她冷冷一笑,左有云青诀、右有唐十七,再加上一个名清方,还怕冲不出京城!况且,她不信,雷动在策划大谋之际,还有闲心耗力对付她!

但为得周全之计,她终需早做离京安排。

卫希颜思虑到半夜,心中已有决断,安然睡去。次日清早她便起身,入宫觐见赵佶。

徽宗果然已生焦虑,见她回来立时大喜。

卫希颜呈上一瓶清神丹,徽宗收入袖中,又问她出行收获。卫希颜昨夜已想好回话,绝口不提北方,只道是于南方各地灵山遍寻奇药异草,途遇怪兽猛禽,凶险异常,山中不知时日,差点误了回京之程。

她口才极佳,原始丛林的险境曾亲身经历,娓娓道来惊心动魄,直听得徽宗心如拨弦,忽而上忽而下,听到险处不由拍案咋呼,刺激连连,因驸马迟归而生的几缕不满顿时抛诸脑后,荡然无存。

御书房外一干内侍、班直只听得官家大笑声不时传出,心下均忖,清圣驸马三月未入宫,帝宠依然,果然是皇帝陛前的红人!

卫希颜直到午时方得出宫,回府时,云青诀已回。

三人用罢饭,进得书房议事。

卫希颜将北方之行略述,但隐去了田干之事。雷雨荼化身为郭药师幕僚,此事仅名重生和名可秀知晓,当日幽州密林一战,名可秀并未当场揭破雷雨荼身份,便是有考量在内,不得随意道出。

云青诀对卫希颜和名可秀之间存疑,但茂德在侧不便问出,遂压下不谈,只说郓王和童贯走动愈密,蔡京闭府三月后又重领三省,精力却大不如前,政事堂政事渐向白时中和李邦彦手中转移。

卫希颜心忖,赵楷虽暗结班直,但禁军统领岂是这般好收买的?她离开江南前名可秀曾道:“太子是雷动图谋中关键一环,惊雷堂必会力保,希颜当可静观其变,必要时顺水推舟即可。”

如此,她便静等赵桓约见。次日申时,太子果约她康王府相见。

三房一番叙谈,卫希颜隐隐觉出赵构似心不在焉。议事毕赵桓先行,康王却出声留住她,神情间颇有踌躇,似乎有话不便启齿。

卫希颜欲去探望李师师,心下不耐,清灵颜容却毫无异色,微笑道:“康王可有事?”

赵构搓搓手笑道:“希颜入京前曾在江湖行走,可有听得名花流这个帮派?”

卫希颜心存疑惑,口中谨慎答道:“名花流和惊雷堂并列江湖两大宗派,自是听过。”

赵构又嗫嚅了阵,方道:“那希颜可曾识得名花流的少宗主,名可秀?”

卫希颜陡然抬眉,看了他两眼,淡笑道:“曾有一面之缘,王爷问这做甚?”

赵构忽然面露喜色,从书案底下的花瓶中小心翼翼抽出一卷画轴,展开道:“希颜,你看这画中女子,可是那名花流少宗主?”

卫希颜看得两眼,便暗自皱眉,画中女子神韵虽不及名可秀三分,挺秀风姿却隐见名可秀的影子,瞥眼间见得赵构神情中掩不住的倾慕,顿时心中生恶,淡淡道:“此画仅得侧面,我也无法识得。康王欲寻此女为何?”

赵构闻言顿然失落,苦笑道:“希颜可记得,我刚回京时大哥于高阳正店设下接风宴,那女子便坐于对面阁间,虽仅得惊鸿一瞥,却让我魂牵梦萦、念念难忘!”他痴叹一声,神色呐呐,“我也无他想,只想再见一面就好。”

卫希颜扬眉道:“王爷怎知那女子便是名花流少主?”

“我也仅是猜测。”赵构神情郁郁,看着画像神情痴呆。

康王府内侍康履回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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