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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凰涅天下(GL)-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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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卫帅,那帮逃兵的头目叫孔彦舟,听说是个杀人越狱的无赖,靖康初年那阵投到刘光世麾下,捞了个统军副将,迎战金军时率了几百兵丁不战而逃,一路窜到淮南,在楚州被赵统制狠狠拾掇了,沿江逃到荆湖北……”

卫希颜领会一笑,那位楚州武安军统制赵立原是淮南帮会出身,后来投入楚州军中,靖康元年任楚州城将,是个势如猛虎的狠角色,孔彦舟没被那只赵老虎吃干抹净也算有几分本事。

陈克礼道:“年前,兵部的谢郎中与老何分别率军剿匪,孔彦舟那厮在洪州被老何打了个落花流水,又率余部窜到荆南的罗霄山一带。”

他口中的老何是东京时的守城统兵官何庆言,他说到这时脸上愧色涌现,“卫帅,麾下剿匪失利,请您惩治!”他方才欲言又止的就是这档子事。

年前腊月初,荆湖路的武安军改制完成,他率本路衡、邵、永、郴四州武安军支队前往罗霄山围剿,却在山中遇伏被袭,损了百余兄弟,导致无功而返。此战被他引以为耻,此时道出来脸面涨红,只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去。

卫希颜看过他的请罪疏,对战况早已清楚,对罗霄山那股兵匪的了解又比陈克礼知道得更多,其中内情更为复杂,已不是简单的一股兵匪。

她温言安抚道:“这笔帐先给你记着。年前剿匪招安,漏网余匪多窜到荆南与孔彦舟一伙沆瀣一气,啸聚数千人,更有江湖黑道高手隐匿其中,居心叵测,你等初剿失利也事有可原!”

陈克礼扼腕咬牙,“麾下小看了那帮贼乌,原以为只是一帮逃兵,没带特勤大队出动,才会吃了败仗!卫帅,下次围剿麾下定要将那帮匪徒一锅端了!”

卫希颜瞥他一眼,“先别将话说得太满!山地战不同于平原,易守难攻,耗时长难速胜;罗霄山的山势连绵极广,横跨荆南、广南和江西三路,山匪流窜山中极难剿清。你上次便吃了轻敌的亏,敌情未探得分明便大军出动,你若不警醒难保不再摔一次!”

“是!”陈克礼闻声愧然,“麾下一定谨慎从事!”

卫希颜从袖中掏出一纸委命递给他,“枢府命你为三路剿匪指挥使,集荆南、广南、江南西路的武安军围剿罗霄山,清尽孔匪!”

“是!”陈克礼肃然领命。

“克礼,孔匪中有几位黑道成名人物,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敌。我离京前曾和名花流的名宗主有约定,荆湖分堂的李堂主将率众助你剿匪。”

陈克礼大喜抱拳,“谢卫帅!”

他身后如邓装等几位统制都禁不住面现喜色,他们上回就是吃亏在密林中难列箭阵,被江湖高手分击袭杀!下次剿匪若有南方第一宗派的名花流相助,还怕那帮贼匪中的黑道凶人?

刘一止却突然皱了皱眉。

他心忖:名花流的谢有摧官居兵部郎中,并很可能晋升兵部侍郎,年前又借名花流的江湖威望招得不少绿林入军,眼见得这势力雄厚的江南第一宗派已染上了几分官色,如今国师又邀名花流协助剿匪——照此下去,他不得不担忧名花流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惊雷堂,由江湖入朝纲。

卫希颜将他不安神色收在眼底,心想如刘一止这般君子官员对江湖帮派也心有忌惮,可见整个文官群体对江湖的忌讳!

她和名可秀的路,漫漫而修远!

卫希颜压下心思不表,身子微微左侧,向左后方招了招手,“清鸿!”

一线青光如波鸿掠影,叶清鸿从十丈外掠到她身边,声音依然寂冷淡漠,“卫师。”

卫希颜一手按她上肩,对陈克礼道:“清鸿是我关门弟子,孔匪中或会有绝顶高手,为防不测,由她助你一臂之力!”

众人早见到国师身边有个若即若离的青衣女子,影淡如烟,孤清寒寂,却让人望之生凛,均暗中有揣疑,这时方知她是国师亲徒,心道:原来如此!这叶姑娘的剑术必是登峰造极,方有如此迫人气势!

众人又一想:出剿孔匪,国师不仅请了名花流高手相助,竟还要出动门下高徒,那孔彦舟不过一溃将,竟能揽到一帮凶人作怅?有官员不由大胆揣测,莫非那帮贼匪中有北廷的惊雷堂在幕后操纵?

卫希颜不管底下诸人如何揣思,她面色倏然一肃,凌人气势迫眉而出,“你等须谨记,军队剿匪是为了安民,务必要肃严军纪不得扰民,违乱者一律按军法处置,该除军的除军,该斩首的斩首,绝不含糊手软!”

“是!”众将竦然立正。

***

校场上操训的军士吆喝声声阵阵,精猛气悍,卫希颜观望了阵,忽然笑叹了句:“古人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荆湖古为楚地,楚地民风由来悍盛哪!”

一干随巡的文官武将人还未从她先前那道杀气腾腾的话中回过神来,突然闻得这句感慨,均不知国师这话是褒还是贬?一时均不敢接话。

站在陈克礼身后的邵州武安军统制邓装原为荆湖路绿林山匪出身,闻言更生忐忑。

卫希颜转身向东行往军器库,接着方才的话头道:“这民风悍盛由来被官府忌惮,大凡当官的无不希望境内的百姓温顺驯服。所谓顺民顺民,顺了才好治服。”

她这话意一转突然直指官府,众人更是不敢随便接话茬。

她步履微微加快,扬眉一笑,“我倒认为,这民风悍盛是好事!悍,才有血气;悍,才有生气进取!国家若无悍盛民风,又怎能打造悍盛帝国?”

这种论断众人闻所未闻,均不由凝眉沉思。

邓装一拍大腿乐道:“国师这话着啊!咱爷们若任人搓来捏去,还不被那帮贪官欺负得连屁也不敢吭一声!他姥姥的,遇到狗官就是要狠狠地揍,揍得他娘都认不出来!”

  他此话一出,顿时将沉肃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众将官忍不住哄声大笑。一干文官却齐齐摇头,心道:出言粗俗、目无法纪,武人就是武人!

这邓装原是邵州佃户出身,后来遇上云游高人学身武艺,扯了百名兄弟结义武冈云山,专劫为富不仁的豪绅和贪赃枉法的官吏,被百姓誉为“武冈侠匪”;年前被谢有摧带兵招安,兵改集训后率部成立武安军邵州支队,授任统制。他素来粗豪爽性,原本因出身山匪还有些忐忑,听得卫希颜一语,顿生痛快,只觉这位漂亮得让人不敢抬眼的国师比那些酸不拉叽的文官合心多了!

卫希颜视军前对各统制的出身性情皆已也详在心,侧头微笑赞许,又温言警诫他道:“我听说谢郎中曾给你起了一字:守则。你性子正直豪义,这是值得称赞的品行,但身为帝国军人,应严遵法纪,遇有不法之事应循正途按法处置,切不可以武力犯法,污了军人名号。邓守则,你可莫要辜负了谢郎中取字之意!”

“是!我、哦不,末将绝不会坏了军人的名声!国师您放心,我邓装邓守则若有违犯军纪国法,国师您就砍了我的头……哦不,是砍了末将的头!”

这位曾经的绿林头子仍不习惯官场上文绉绉的谦称词令,应得嗑嗑巴巴,一时急得直抓头,神情和声音却极是诚恳认真。

***

卫希颜眸子扫向刘一止,笑道:“刘知州治潭,可会惧民风悍盛?”

刘一止拱手正容道:“孔圣云:‘仁者爱人。’为官者,当以仁德治民,以礼法教民,百姓人皆向善,又岂有悍不遵法之事?”

邓装挑起拇指,“刘大人说话虽然文气得很,这道理却听得让人爽心!”

众将又笑。

卫希颜点头,“刘知州说得好啊,官仁则民敬,官不仁则民恶。所谓官逼民反,官不逼,民怎么会反?那些爱说刁民难治的官员,首先得反省反省自身,是否有贪腐枉法等不正行为!”

她突然由治军说到吏治,让人摸不着头脑之际又凛然一肃。

刘一止捋须深以为然。他身后随行的潭州通判、通司、推官、诸曹官等州府官员,皆经他上任后整饬,卫希颜的话虽让诸官凛肃,但因手脚干净倒也无畏怕之感。

“孔子说‘君子谋道不谋食’,但在读书人中似乎有句话更入人心:千里求官只为财!”卫希颜侧眸睇笑,“刘知州,我说得可有错?”

刘一止慨然长叹:“此正为士风之弊!”

“读书人皆视孔子为圣,却又以自身行为糟践了孔圣人的君子之道!”卫希颜淡笑道。

众文官神色沉凛,陈克礼等武官暗道爽快。卫希颜下句话更是让这群武将喜形于色。

“武安军以维持地方治纪为主,同时也要监督州县官员的吏治!军队不可干涉地方民政,但地方官吏若有贪腐不法行为,你等皆可递折上报。枢府和政事堂不日将出敕令,将廉政督察加入到武安军的职守条例中。”

众人顿时一震。

卫希颜淡然一笑,对众官道:“这世上没有天生的君子,不管文官还是武将,官员之间要有互相监督,有监督才有畏惧,有畏惧才能正心!”

她又警诫道:“但官员监督是明法行正道,不是去构陷倾轧。我等军人,要有军人的作风,行得正立得直,不要去沾染那些污七八糟的歪风邪气,谁要坏了军人荣誉,一律军法严惩!”

“是!”众将肃然应诺。

刘一止暗中忖度卫国师此举的深意,过了一阵他眉头舒展开,心道朝廷莫不是决意要整顿吏治?

刘一止的揣度却只对了一半。

卫希颜行潭州之前,名可秀曾对她有嘱托,一是要顺道考察刘一止的为官治事,二是给潭州官员预敲警钟、震慑威治,只因——

潭州,已被名可秀圈定为地方财赋改革的试点之地,整饬吏治即为当要之务。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段易长这家伙自个不咋出名,老子和儿子倒是知名得很:父亲是段誉原型(段正严,又名段和誉),儿子是一灯大师的原型段智兴。

关于武安军参考了武警的编制,其职能介于武警与正规部队之间,是驻州县地方的常驻部队,以维持地方安全为主。

勘误:话说上一章中叶梦得应是户部侍郎,不是户部尚书,特在此章中说明。待结文后再统一修误。

雷霆枭首

卫希颜潭州视军后,并未立即返回临安,而是向北行往荆湖北路,视察德安府、江陵府武安军两个支队和沿江水军。

当巡视到江陵府的水军营地时,江北行营的快马军令传入——北军收复东京,沿江一线进入战备!

“算算时日,金军也该撑到头了!”卫希颜看过随附的军报后,伸手递给江陵府的水军统制刘子羽。

刘子羽身材敦实,身高仅及到卫希颜肩头,面貌普通不出众,从额角斜拉到右颊的一道深长刀疤更破了相,却透出一股经血火淬炼的狠厉。

他是原浙东宣抚使刘鞈的长子,靖康元年底刘鞈随张叔夜一道援师东京,城头奋战金军而亡,城破时刘子羽被父帅帐下的十几名亲兵拼死护送突围,回到建州。南廷初立后,投到姚仲友麾下。

卫希颜整编禁军时选拔水军将领,姚仲友举荐了他,遂被授任驻江陵府水军统制,扼守长江中游要道。

刘子羽迅速看过军报,面上那道刀疤微一扭动,不由赞道:“拿下东京不难,但仅以数千人的伤亡就收复了旧都,北军统帅的将谋倒是让人惊叹!”

卫希颜清笑一声,随口调侃他道:“彦修这话若被台谏听到,小心奏你一本,劾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刘子羽抱拳扬眉,“末将不过遵国师训谕,实事求是罢了!”

国防军和武安军改制时,各军待选将官均按批到枢府接受过卫希颜的教谕,虽然不过短短时日,对国师的性情难以知悉深刻,但问策言语间已让众将感觉到这位执掌军机的枢相与所见识朝官的不同,那是感觉说不清楚,却让人无由地信赖。因此,军中将领在卫希颜面前说话极少有顾忌。

卫希颜对刘子羽的话自是认同,何灌东京一战确实当得起这一惊叹之赞。

正月中,何灌率大军围城,却只在城下骂阵不攻。

金军主将撒葛逼城内“楚军”出战,孰料刚出城门,汉兵便撒丫子奔向宋营,倒戈归向。撒葛大怒,却只得由“楚军”守城,金军出战。

何灌以重步兵配弓弩阵出战,结阵如“△”形。无论金骑从哪方面包抄攻入,迎上的都是正面的枪箭联击。重步兵长枪刀斧阵均稳如磐石阻住金军冲锋,步兵阵后百步为神臂弓手横列三排,铁簇轮番如雨,穿过宋军重步兵的头顶上空射落入金军中后阵。

金军铁骑疾悍如虎的冲锋被宋军重步兵牢牢箝住,不但冲不垮宋军,反而被宋兵箭阵射伤射杀不少,金军只得退回组阵再冲锋,宋军步阵如却如铁铸般,狂冲不破,金军唯得丢下百余具尸体回撤,重组阵势后再发起冲锋……

如是每日出战,金骑皆冲不破宋军椎形步阵,数冲数退,每战必损人马四五百。纠持一月下来,三万金军已损失过半,金军主将撒葛又惊又惧,加上独困孤城,本国的救兵遥不可待,他终下决心弃城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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