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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燕子回时-第51章

小说: 燕子回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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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有官员私下议论,无不诧异…这英田之女,一改英田为官的宽厚之气,竟是酷吏作风,抄家砍头,事事由她主导。
  便是英田与英乔,私下亦很是不安。腊八这晚,晚饭之后特特将她叫进书房,商议一番。
  英田自然还记得,前两日早朝之时,女帝在殿上将英洛大大夸奖一番,赞她忠勇为国,铁面无私。他心下隐隐不安,如此嘉语,英洛竟只是当庭谢恩,面上殊无喜意,若不是早晨还同乘马车前来上朝,途中她亦如往日般睡得昏天暗地,英田几乎要以为,这个年轻官员,并非自己嫡嫡亲生的女儿!
  眼下她亦乖顺跪在他面前,面容沉静。听得老父责难,斥她对朝中官员得罪太甚,动辄诛杀,更添杀孽……
  英乔更是在旁沉痛道:“妹妹自小虽顽劣,但决不是心肠冷酷之辈,怎么今日便要将朝中诸人诛杀?”
  英洛沉静的看他二人一眼,忽然露出一抹苦笑来,道:“父亲和哥哥可想过近日被我诛杀的朝臣,属那一派?”
  英田细细回想,道:“有些是华相支脉,有些是常氏的人,有些是兰氏的人,或者是别的家族的人……”
  却见得英洛冷笑了一声,表情怪异。英田与英乔从未见过她这种表情,一时都有点呆了,却听得她漠然道:“这些人,除了兰家的人必须除掉之外,其余的,却都是华氏的人,不过明里暗里,女帝这样费尽心机挖出这些人来,父亲与哥哥难道还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吗?”
  英田立时骇出一身冷汗来,道:“莫非……她想扳倒华相?先砍其支脉臂膀?”
  英乔困惑道:“女帝不是与华家同属一脉吗?扳倒华家不是自伤一臂吗?”
  他父子二人只听得英洛缓缓道:“华家与皇室几代姻亲,骨血早融。太女身上虽有一半血液源自华家,怎见得她不恨华家呢?当初选立皇夫,她弃华彻而娶华阳,本就已是对华家心存芥蒂。华相独大,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要想铲除于她,亦是桩难事。今上在当太女之时,对华相俯首贴耳,不过是为着宫中那把椅子。如今她既坐上了这把椅子,怎再容得华相独大?顾行迟与温德,不过是女帝与华相宣战,做了女帝刀下祭品!之后所诛官员,并非是女儿纤毫必察,铁面无私,不过是女帝给了女儿一张名单,要女儿按着名单之上人口去诛杀!”
  英田素来宅心仁厚,怒道:“你不能抗命么?”
  此语一出,自己也觉荒谬。从来君王之令,做臣子的莫敢不从?
  不等他话再出口,便见得英洛趴下去咚咚磕得两个头,额际立时隆起来两个大包,她也不管,只开口道:“女帝说,若我不去替她杀了这些人,她便会再找人去杀这些人,只不过在这张单子之上,还会再添两个名字……”
  “再添两个名字?哪两个……”英乔问罢,忽的若有所悟,迅速一眼看过去,只见得老父忽然之间几乎老了十岁,老态毕现,也似有所醒悟,目中添了愧疚凄惶之色。
  耳内只听得英洛做金石掷地之声,她道:“就让我双手沾满血腥,一肩担尽杀孽,我不在乎!女儿只希望,父亲与兄长,一定为我好好保重!“
  英田大概是没料到此种内情,颤声道:“她不过是把你当枪使,将来……”事到如今,还有将来么?
  每一代帝王手下的酷吏,又岂会有好下场的?
  英洛见得老父面露担忧之色,不由安慰他道:“做刀有做刀的好处。至少目前,她需要我这把刀!”
  英田心内愁肠百结。自妻子过世,他大概从未这样为了儿女发愁过,此时恨声道:“大不了……大不了,为父辞官归故里,下地种红薯!”
  然而,屋内三人心内俱都明白,辞官归故里只不过是一时感慨之语。近日英洛曾诛杀的一名官员里,就有一位六十岁的老大人,辞官归故里不过一年,以前曾是当今女帝的太傅,不知何故,亦被满门抄斩!
  多说无益,英洛郑重磕下头去,咚咚咚三声,直磕得屋内青砖染血,她爬起来,推门出去了……
  书房之内英田与英乔相视之际,唯觉心内沉重苦涩,却不能解,唯有将目光投向门外英洛的影子在月下拉得不可思议的纤长,然而脚步坚毅,一步步踏过去,毫不迟疑。脚下积雪被她踢得纷飞,也不见她低头一顾。
  英洛在寒夜之中,不由想起那日情景,女帝笑盈盈在御花园里接见了她,道:“闻得爱卿在顾温两府铁面无私。朕手里有一份名单,爱卿可否为朕将这些人都设个法子拘了来?取其性命?”
  她后来记得,自己也曾婉拒过:“陛下手下无数肱骨之臣,如此重任,小臣怎能担得起?若办不成,只怕有愧于陛下,万死难辞其咎!”
  宣熙女帝在做太女之时,素来会些手段计谋。此际亦微笑道:“爱卿不必多礼!假如朕要交予别人去做,万一到时候手抖,多添两个人出来,难保不会一起办了!到时候外面的人若要议论:英氏父子看着老实忠心,原来也不过是国之蠹虫!有此父兄,可叫爱卿怎么办呢?”
  ……
  那天之后,英洛这名酷吏,在大周传奇的历史之上,抹上了血腥的一笔。



  宫 宴

  宣熙元年的春节,兴庆宫内灯火通明,女帝大宴群臣。席间觥筹交错,君臣一派和谐。更兼着携眷出席,席间更添了许多鲜艳明媚的面孔,总是将年前的杀伐血腥之气冲淡了不少。
  女帝今日身旁陪着的是徐侍君与安侍君,虽然品貌姣好,但家世门弟低微,。自一年前侧君华阳公子殁了之后,他的儿子皇长子李秋便寄养在徐侍君名下。今日徐侍君参加宴席,恰带了这孩子来。
  李秋今年已经九岁,身量逐渐长开,眉眼肖似其父,不过较之其父,更显清贵之气。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般,坐在徐侍君身侧,举动似足了小大人。
  女帝大概怜他无父,或者这孩子性格讨喜,传言皇长子很得女帝宠爱。今日他一入席,即用软糯的童音祝女帝福寿安康,一旁早有擅察言观色的官员,将李秋夸了又夸。那官员舌灿莲花,竟是将女帝面上,都说得动了两分温文笑意,实属难得。
  圣旨即下旨携眷赴宴,夏友向来不喜此类应酬,自然不肯进宫。英洛也调笑道:“衡哥哥生的这样美貌,万一被女帝看中,抢进宫去,我哭都来不及!还是藏在家里保险!”
  夏友哭笑不得,抢白道:“女帝要抢的人可不是,要藏着掖着的人自然也不是我!”
  英洛回过味儿来方明白,这句话可是大大浸着醋意,竟是自成亲以来,他初次吃起了周峥的醋!
  她不禁又气又笑,叹道:“你两个的官司,我再断不清,凭你们自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夏友拿手拧了下她鼻尖,亦叹道:“我两个的官司,还不是因你而起?可叹此时你竟撒开了手!真是可恨!”虽道可恨,目中缠绵之意未褪,俯身上来便在她颊边印了一记,复又将她搂在怀中,作那亲昵之事,一番光景,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人自成了亲,夜夜在一处。竟是新婚蜜月的日子。英洛虽被政事烦得头痛不堪,但她偏有一个好处。无论在女帝处受了如何不堪的鸟气,回到家来,均是端一张笑脸,哄得夏友欢喜无限,愈加缱绻。
  因此,今日宫宴,英氏父子兄妹三人一桌,也不知是谁携着谁了?
  酒至半酣,宫中乐姬舞人一场场跳下来,佳肴美酒,镶金砌玉的食皿银箸,照着通明琉璃宫灯,真是一场繁华盛梦,霓裳悦事。
  正在众人享乐之际,忽听得殿外一阵喧哗,有人大声斥责道:“狗奴才,竟是将本王也不放在眼内了?陛下可有令,不许本王面圣?”语声尚带着一丝稚气,竟是个少年的声音。
  众人还未有何反应,多数外臣均在心内暗猜:能在殿外大闹并自称本王的,不知是先帝哪位皇子?
  却见得殿上皇长子已经惶然向女帝面上看去,倒底小儿,尚沉不住气,口中喃喃道:“九皇叔?”
  女帝面上已是铁青,冷冷道:“将九王弟带上来!怎么说今日也是宫宴!”
  外面已是一阵喧哗,小黄门扬声道:“宣九王晋见!”
  足音由远而近,一殿的目光都盯着殿门口,不过片刻,便见得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昂头进来,年约十四五岁,头上小玉冠之上东珠耀人眼目,面上一双秋水灿眸,潋滟非常,顾盼有辉。其下身着亲王袍服,月白袍服之上隐绣富贵花团璀璨,更显清贵之气。身量欣长,玉容含愁,到得殿前纳头便跪,口中已道:“皇姐恕罪!新春之日,皇弟本不该来惊扰皇姐,但三皇姐在宫外,不知身体如何?她虽犯下大罪,到底骨肉血亲,还望皇姐看在母皇面上,容臣弟前去探看一番?”不容得女帝答应,早已磕下头去,将殿内地砖之上,磕出了一串血印子!
  女帝眸色暗了几暗,将拳头握得死紧,旁边李秋紧张的看看母亲又看看殿下所跪王叔,小脸染上愁意,几乎要急得哭出来。
  这种时候,殿内众人都停止了吃喝,静阒无声,唯有少年磕头之时,将殿上玉砖撞得咚咚响。
  半晌,女帝方柔和了面色,亲自起身走下来,将少年扶起来,道:“九皇弟说哪里话?三皇妹不过一时气闷,朕也不过是让她闭门思过!本拟待得她气消之时,自然让她四处走动。九皇弟现下找上来,既是新春,皇弟这就代朕去探看她一番吧?”
  九皇子大概是没想到女帝轻易答应,本来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定,此时被她扶了起来,表情未免有些傻呆。
  女帝注目殿内,道:“哪位爱卿陪同九皇子前去探往三皇女?”
  殿内诸臣皆低下了头。……自李岚被囚,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如何还敢攀上李岚这位皇女?
  却见得女帝忽尔古怪一笑,道:“英洛何在………?”
  那面色素来生寒的女子越众而出,跪在女帝面前,道:“臣但凭陛下差遣!”
  “英爱卿,朕命你护送九皇子殿下前去三皇女府探病!朕这位皇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旁边九皇子面上热血披面,他犹不屑的看了这女子一眼,冷冷道:“有劳英大人了!”
  她亦淡淡道:“不敢!殿下请!”决无攀结之意。
  九皇子冷哼一声,当先走了。
  九皇子,名瑜,其实年方十三,先帝与兰贵君之幼子,李岚之幼弟。出生之时,先帝曾缈想其长大成人之丰姿,盛赞“其颜如玉”,故赐名为瑜。幼时深得先帝喜爱,故四岁之时已有封号,为楚王,乃先帝众多皇子之中唯一有封号的王子,备受尊荣。
  自先帝薨逝,兰贵君被逼殉葬,李岚被囚,李瑜皆不动声色,今日大宴之时冒死前来,逼得女帝发作不得,无奈之下允了他,无论何人思来,这小小少年,已渐露峥嵘。
  兴庆宫内,他大闹国宴,英乔曾在英洛耳边小声将这少年来路点拨。英洛出得宫时,已见宫门之外驻留一辆华丽马车,想来便是亲王车驾。马前一清秀小子见得二人出来,身后随行一队御林军,早早趴伏在地,竟是自充踏马石之责。
  李瑜大概在宫中生活太久,将额上血迹擦过之后,眉眼之间的骄矜之气此时方显了出来,抬手指道:“你,侍侯本王上马!”他的手指所指,恰是英洛。
  那马车之前跪伏的小子苍惶着一张脸,悄悄抬起头来打量面前情势。英洛身后程元与陆姜乍然变色。陆姜向来稳重,程元却是块爆碳,上挺身上前,道:“楚王欲要我家将军充当下等小厮,岂不是侮辱臣下?”
  那知李瑜抬抬下巴,傲然道:“不过是皇姐面前的一条狗,皇姐指东,她不敢往西,焉敢在本王面前摆起架子来?!”
  英洛忖其意,大概是看不惯自己近日所为,故要折辱与她,好出口郁气。她也不作怒,淡漠一笑,道:“程大哥退下,殿下既要小臣做这踏脚石,也无不可,只盼殿下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李瑜一双秋水眸子睇过来,倔强道:“本王所做的事,岂有后悔之理?不过是服侍本王上车,这般的推三阻四,是不愿将本王放在眼里么?”不知为何,他面上忽然涨得通红,就是不肯松口。
  英洛见这眉眼,忽然想起初见这少年,便觉熟稔,竟有几分似曾相识。此时见他这样子,脑际不由飘过来同样一张少年的脸,正是薛 嘉,这两小儿,不情愿之时竟有几分神似。
  身后御林军面面相窥,不知这一向温雅不与人为难的楚王殿下今日为何如此刁难这位女帝面前的红人?却见得那年轻女子冷艳的面容之上盛满冰寒之气,上前几步,立定在车驾前,撩起紫色官袍随意跪定,趴了下去。多少寒门士子一生梦寐已求的富贵锦袍,却被楚王一脚踩了上去,印上一个大大的脚印。背后程元已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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