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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养成-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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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措的心脏紧缩,剧烈的疼痛伴着强烈的欢喜,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着墙缩成一团,鼻子酸涩,眼睛生疼,一点一点红了,却又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盈于眼眶的泪逼回去,他没有冲进去告诉方牧,他不会后悔,一辈子都不后悔,那样太幼稚,他只是深吸一口气,让缩成一团的心脏舒展开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转眼,时令进入盛夏,狗东西居然熬过了一个冬天,尽管身上的毛掉了再也没长出来,极其挑战人的视觉审美,但到底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有幸享受到方牧这只铁石心肠牲口的伺候。一场从菲律宾以东洋面上生成的超强台风席卷了沿海一带。方牧他们所在的城市也没能避免,台风伴随着强降雨,电视上、网络上到处都是这次台风的消息、警报。

    方措从学校回来,一路狂风骤雨,从公车站到家这一段路,因为是老街,排水系统落后,路面已积了水,水深处漫过脚踝。雨伞根本撑不住,到家的时候,方措已经从头湿到了脚。

    方牧不在家,屋子里一片漆黑。房子很有些年头了,又是木结构,渗水严重,尤其是方措的房间,半张床已经湿透,屋子里一片狼藉,根本无法住人,床上、书架上盖了雨布,估计是方牧弄的。

    方措换了身干衣服,下楼打开冰箱做饭。连着几天暴雨,也没上菜市场,冰箱里存货已经不多,刚好还有中午的剩饭,方措干脆拿了几颗鸡蛋,做了简单的蛋炒饭,又给粽子煎了香肠,喂了狗粮。

    大概七点多,方牧才回来,穿着雨衣雨靴,一身风雨,走到廊下,脱去雨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解释说:“街东边的几所老房子进水太严重了,家具都泡了水,没法住人了,好歹劝着老人暂时住到招待所去了,今晚风再大点儿,不知道会不会塌。”

    方措递给他一根毛巾,说:“先吃饭吧。”

    方牧点点头,走进屋,在饭桌旁坐下,又记起什么,说:“你那房间也不能住人了,漏水太严重了,今天晚上跟我睡一屋,先对付过去,明天再看情况。”

    话刚说完,屋子忽然一黑,竟然停电了。

    方牧放下碗筷,找出手电筒,再度披上雨衣,走到外面查看电压表。雨太大,遮挡了视线,连眼睛也睁不开,方措也披了雨衣,用手机照明跟着出来,方牧看他一眼,说:“你进去吃饭。”

    方措不肯,“别弄了,雨太大了,又黑。”

    方牧不听,“你在家待着,我出去看看。”说完,竟一头闯进风雨中,磬哐磬哐地淌着水摸黑走出了院子。方措找了半天,找出半截蜡烛,点着了,也不吃饭,就等着方牧,大概半个小时后,方牧回来了,“台风把街口的树刮断了,树干压断了电线,整条街都停电了,今晚这么大的风雨,没法儿修了,只能等台风过后再说。”

    两人就着微弱的烛光,吃了晚饭。

    台风天,又停电,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了饭,两人都上了楼。

    外面的风雨没有一点要停歇的,窗户玻璃被打得啪啪作响,屋子里却是另一种安宁平稳。

    方措冲了澡,走进房间,床头点着一截蜡烛,先冲完澡的方牧只穿着一条大裤衩靠在床头抽烟,他的脸一半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另一半隐没在黑暗里,有一种过尽千帆历尽千帆的沧桑的性感,烟熏缭绕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情此景,方措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心底像夕阳下的湖泊,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

    男人抬起眼来,“愣着干什么,洗好澡了?”

    少年点点头,走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新鲜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清香。方牧往里让了让,让出半张床。

    少年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与方牧并肩靠在床头。方牧的房间也漏水,但情况好得多,在墙角放了一个面盆一个水桶,接水,听着那滴滴答答的水声,这经历,倒也挺有意思。

    方措不由地轻轻笑了。方牧瞟他一眼,“笑什么?”

    方措摇头,“没什么。”他停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我们那年去西藏,也是这样的大雨,到拉萨,我还有那次拍的照片,我拿给你看——”他一骨碌下了床,走出房间,没一会儿,果真拿着一本相册回来。反正闲着无聊,方牧将烟叼在嘴里,一页一页地翻着相册,照片中大部分是风景照,金色的夕阳、高原的天空、蜿蜒逶迤的红色墙碟、庄严的寺庙、斑斓的壁画……还有方牧,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眼里永远涌动着桀骜不羁和玩世不恭,连笑也是带着一点邪气的。

    方牧并没有看过这些照片,那次西藏回来后,发生了太大的变故,以至于他根本无暇去回想那次旅行。烟燃到尽头了,方牧像从某种思绪里惊醒过来,越过方措的身体,将烟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掐灭了,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交叠相碰,方措一颗心嘭嘭狂跳起来,呼之欲出,他垂下眼睛,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听见方牧说:“我比你大十几岁呢。”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轻描淡写中透着微微的寥落。

    方措抬起头,几乎是有些惶惑地去看方牧的神情,他怕他们彼此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因为这样的顾虑而推远。方牧静静看他一眼,似乎看透他心底的不安,问:“你恨我吗?”

    方措一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自嘲地笑笑,“恨过,很小的时候,你不见的时候,你说让我死心的时候……”

    方牧沉默了一会儿,说:“很多事情,我从前不曾跟你讲过,以后,估计还是不会跟你说……”

    方措笑笑,“我知道。”

    方牧低声叫了他的名字,“小措……”并没有下文,只是纯粹的感叹。

    蜡烛终于烧到尽头,幽微的烛光熄灭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方牧躺下来,闭上眼睛,说了一声,“晚了,睡吧。”

    方措却没有动,黑暗放大了心底蠢蠢欲动的欲望,这大半年来,方牧虽然不再排斥跟他偶尔的肢体接触,却从来没有更进一步。有时候,他想,就这样吧,只要跟方牧在一起,无论以哪种形式,他都不在乎,哪怕他们一辈子只能以家人的关系相处,然而有时候,他又会非常不安,他渴望抚摸、亲吻,激烈地占有,只有这样,他如火山喷发前的跌宕不宁的心才会略略感到安心。

    他小心翼翼地倾过身,俯下身,吻了吻方牧的唇角,很轻,如同羽毛划过。

    方牧并未睡着,如同触电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黑暗中少年年轻的面容,清晰得如同夏天烈日下的苍翠树木,绿莹莹的光芒让方牧的心微微发疼,他明亮如星子的眼睛认真而温柔,对上方牧的眼睛,不闪不避。

    方牧忽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

    少年坐起身,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T恤,露出少年人清瘦而结实的身材,然后俯下身,与方牧赤裸的胸膛紧紧相贴,嘴唇擦过男人的下巴。方牧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长时间不动,不知道是想拥抱还是推开。他的手心烫而粗糙,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方措皮肤上,烫在心脏上。

    方牧忽然闭上眼睛,下一秒,他一个翻身,将方措压在了身下,干燥而滚烫的唇印在方措的脖子上……

52尾声

    方牧凌晨三点就醒来了,其实根本没怎么睡着;外面依旧风雨如晦的样子;身边是方措缓慢而悠长的呼吸。方牧摸到床头的烟,倒出一根塞到嘴里;黑暗中发出轻微的“嚓”一声;一簇火苗窜起;照亮了床头一小片天地。

    身边的呼吸变了一下;细微得几乎令人察觉不到,但方牧的动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重新将烟放回了床头。火苗熄了,房间里重归黑暗。方牧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少年赤裸的肩背上;伸出手,摸他瘦骨嶙峋肩背,一下一下。

    方措背对着他,方牧一动,他就醒了,却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对方发觉。好像怕稍稍大一点的动作,就会惊醒这场来之不易几乎有些不真实的美梦似的。

    两个人都再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心里面是静的,脑子里也是静的,黑暗中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风雨声渐渐息了,天一点一点亮起来,清透的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方牧动了动几乎有点僵硬的身体,方措轻轻转过身来,抬眼看着方牧,静静地笑了笑,那笑像早天里的云絮,温顺而轻软,能软到人的心底里去。

    破天荒的,方牧居然有点脸热,目光游移了一下,问:“在想什么?”

    方措将脸枕在枕头上,小声回答,“没想什么。”

    方牧停了一会儿,翻身下床,打开窗户玻璃,清凉的空气夹着大把水分子扑涌而来,台风过境后的院子一片狼藉。

    等太阳升起的时候,温度蹭的一下就升高了,一点儿不见前几天的和风细雨,火辣辣的阳光直逼下来,生猛得让人受不了。水到中午的时候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地势低的地方还留有积水,像这个城市的芥藓似的。

    方牧方措两个人将泡了水的家具搬到院子里曝晒,方措的房间渗水太严重,书架上的书不少被泡坏了,把他心疼得不行,拣还能补救的,一本本摊开,放在院子的洗衣台上晾晒。整理书架的时候,一包东西从里面掉出来,他打开,是蒋月华的电影DVD、杂志,他又重新放回了袋子,等丢垃圾的时候,一并丢了出去,心里,竟然是波澜不惊。

    方牧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台旧收音机,装上电池,竟还能用,他将收音机放到院子里,调了半天,调到一个电台,放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老歌,女歌手的嗓音沙而甜,声音高上去又低下来,有点沧桑,有点甜蜜的忧愁,晃晃悠悠的令人沉醉。

    方牧赤膊,沿着梯子爬上屋顶,检查破损情况。

    洗衣机停止了工作,方措将洗干净甩干的床单拿出来放到洗衣篮里,搬到院子里。院子里架起了竹竿,他用湿毛巾擦过一遍,将床单搭在上面,扯平了。

    方牧从屋顶爬下来,赤裸的胸膛上已有了细细的汗珠,说:“得叫水泥工来修了,不然下次碰上大雨还得遭殃。”说起这个,方牧忍不住数落方措,“这种破房子修起来又麻烦,都行将就木了,还敢要七十万,你这不是纯粹脑子有坑吗?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啊,老五也是,一点都靠不住。”

    方措不以为意,“我觉得挺好的呀,我就喜欢这儿。”

    “有病。”方牧嘀咕一句,弯腰打了一桶井水,先洗了把脸,又洗干净了手,走过去帮着晾床单被套,要洗晒的东西太多,整个院子都晾满了。方牧的身影印在床单上,阳光下,清晰的剪影,有棱有角,像一帧版画。方措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方牧……”

    方牧嗯了一声。隔着床单,方措伸出手,小心而深情地描摹床单上的人影,心底里像开出了一朵花。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方牧撩开床单,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有事说事,小姑娘似的,很好看么?”

    方措的眉眼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弯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傻傻地笑了,小声说:“我就是高兴。”

    方牧的心一动,轻咳了一声,不去看他那纯粹而深重的目光,居然有点难为情,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低骂一句,“小兔崽子。”

    方措温顺地笑笑,挨近方牧,抬起眼,目光灼灼,小声说:“方牧,我想做坏事。”

    方牧一愣,还没做出反应,少年已经倾过身,柔软的唇碰了碰方牧的唇,并不用力,只是轻轻的,啄了一下。方牧后退了一步,身后是晾晒的床单,他站住了,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腰,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了少年的额头,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

    台风后的太阳亮丽而辉煌,女歌手心醉神迷地唱着“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轻风微拂,有细细的尘埃在金色的阳光中飞舞,刚洗净的床单有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潮湿的清香,也是甜而稳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很短,也就是方牧和方措两个人的故事,修成正果了,也就圆满了。

    过几天会更个番外吧,其他就没有了。谢谢一路支持过来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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