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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戒-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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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群殴的结果,是方坚这边有三个要到医院敷药打针,方坚伤势最重,头上剪去一大丛头发,缝了八針。而阿球就给打得脸青眼肿,欧灿辉劝架不成倒挨了打,头上、腰间挨了几拳,不知怎么鼻血也流了出来。倒是阮桂洪冇伤冇痛,他自小顽劣调皮,打架是家常便饭,后来跟人学过咏春拳,又一身牛力气,如果不是徐炳及时制止,打红了眼的阮桂洪说不定还会把对方几个打成重伤。

阮桂洪打群架最有经验,听得警号响,知是有人打110报了警,早拉着欧灿辉、阿球快步溜了。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半夜里听得阿Sir拍门拍得整条欧巷都吵醒了,他和欧灿辉都给抓到了派出所。为打架的事进派出所他是习惯了的,所以他不怕阿Sir,倒是怕母亲又会给激到生虾般跳。

不过这一次黄三女倒没有跳起来,她听说是打了方家的老三,脸上表情就怪怪的,待阿Sir出了门,就对满脸惊惶的女儿说,睡觉睡觉。她关好大门,拉了还在生闷气的丈夫一把,走回楼上睡觉。

但欧灿辉家就没有这么平静了。阿Sir三更半夜到家里抓人是第一回,欧灿辉的父母是又惊又怒,欧灿辉两个读书的细佬(弟弟)吓得满脸惊惶,做父亲的欧国能是气得脸色发青,母亲欧婶却是恼怒儿子唔生性,(注)又不知事情严重到什么程度为儿子担心,又气又急的,那眼泪就涌出来了。

阿Sir把欧灿辉带走后,欧国能看了还在抹眼泪的老婆一眼,心里却有了主意。既然苦主是对门方家,事情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他对老婆说,你先睡吧,我到方家看看。说着就出了门,就在自家门口一看,方家乌灯黑火,不知方家的人是睡了还是仍在医院,于是他转头走出欧巷,直奔市人民医院,走了一段路,欧国能又掉头走回欧巷。这个衰仔,快二十岁了还不懂事,就让派出所替我管教管教他,至于有什么惩罚,等明天再说。

回到家欧婶还在低声饮泣,过了好一会才没有了声息,接着,她家客厅的电灯熄灭了,欧巷又恢复了夜幕下的黑暗和平静。

第一章第五至七节第二章第一节

 五

阮桂洪、欧灿辉和阿球在派出所给拘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都给放出来了。

不过这一夜并不好受,在拘留室,他们三人都是一只手给手铐铐在墙上的铁管上,人就那么站着,那滋味绝对不好受。幸好方坚受伤不算重,在医院处理好伤口打了一瓶吊针,到天亮就回家了。派出所下半夜又出动抓了一个外省藉的盗窃团伙,阿Sir顾不上理会打架斗殴的小事,让阮桂洪三个人都写了一份悔过书,阿球还特意写上愿意赔偿伤者的医疗费和其他损失,挨了阿Sir一顿严词教训,才满脸晦气走出派出所。

三个人在一个小食店吃了早餐就分了手,阮桂洪要赶去装修点开工,欧灿辉说回家要冲一个凉才回去上班,打架已经弄得很脏,拘留室那一伙外省人味道更不堪,总之不赶快做个清洁自己也受不了。阿球嘴一撇,说凉是要冲的,衣服是要换的,金龙嘛,你要上班是你的事,我是要好好睡一觉,方清要怎么扣罚随他的便。

他们三个当中,属阿球经济条件最好,父母早几年去了香港定居,大佬赖水清早搬出另过,家里便只剩下他独住,父母常寄钱回来,他生性豪爽,和朋友在外头聚会吃饭宵夜,大都是他抢着埋单(结帐),所以这一次他也是二话没说,把赔钱的事兜在自己身上。阿球在金龙是出了名吊儿郎当的人,他和欧灿辉不一样,有点心高气傲,从不低头认错,高兴时候挨点骂无所谓,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使小性子,这时候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赌气不回去上班。

阮桂洪很快就知道了打这场架的一个后果,是阿球把份工丢了。

俗话讲新官上任三把火,方清承包金龙酒家后也烧了三把火,第一把火是精简人员,把所有已婚临时工都辞退;第二把火,实行岗位调整;第三把火,设立一个营业部,宣布厨房部部长李伙生兼任主任,提拔欧灿辉当副主任。这三把火中有两把火,烧得连公司领导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内内外外对方清怨声一遍,而让欧灿辉难受的是,阿球也被烧上了,而且最后连工作也丢掉。

阿球个性吊儿郎当,工作表现时好时坏,这次定编调整,哪一个部门都不想要这个令人头疼的调皮捣蛋鬼,李伙生只好把他仍留在厨房部,不过就听了方清的意见,把他从大厨房调去当水台工。(注:水台工:厨房部负责屠宰牲畜的工人)

阿球原就为方清争得金龙酒家承包权极度不满。赖水清竞争失败,第二天就向公司领导请了长假不上班。阿球因打架旷工一天,方清当时不动声色好像不去追究,但阿球并不领情,虽然回金龙上班,工作态度更差,而且还常常说些不三不四的风凉话,冷嘲热讽,差不多天天都要挨李伙生一顿臭骂才稍为安生点。

那天开职工大会,阿球一听把自己安排去劏鸡杀鸭,心里头那把邪火一下就涌上了头,猛地站起来,指着方清破口大骂:“丢你老母,你个冚家铲公报私仇,乱丢河马……”(注:乱丢河马:粤港俚语,形容乱七八糟、胡说八道。)

金龙酒家的政工经理李昌文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见阿球公然叫骂,霍地站起来,遥指阿球大喝一声道:“赖金球!你马上出去!马上!”李昌文在金龙酒家当了十年的的政工经理,威信很高,职工平时对他又怕又服,这时他发作起来,自有一股威严。

阿球大名叫赖金球,见政工经理点了他的名,整个会场一下静了下来,都把眼光投射过来,先自怯了,拉不下脸皮,愤然大步离开会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临出门,还回头指着方清狠狠咒骂:“你个冚家铲心太毒,我看你没好下场……”(注:冚家铲:粤港俚语,粤港两地最古老最恶毒的诅咒,意为全家死光。冚家,全家的意思。)

欧灿辉原就坐在阿球旁边,阿球发难他赶紧拉阿球的衣袖示意,但阿球已经发作了出来,惊愕间,阿球跟着就离开了会场,他又不好追出去,心里便觉不安,方清在上面侃侃而谈,他也没装多少进耳朵里。

欧灿辉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阿球平时的表现本就差强人意,现在闹了这么一出,还公然辱骂方清,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但阿球和是他沙煲兄弟,看着阿球难受,他也觉得不舒服。不过凭良心说,方清的思路、安排是对的。要怪就怪阿球自己不争气。现在大家都是同乘一条船,应该同心同德、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把金龙酒家的经营管理搞好才是。阿球若是和方清闹翻了,他便是左右为难,因为方清私底下已经和他交了底,这个会议将正式宣布,欧灿辉要提拔当上营业部副主任。

阿球在会议上闹了一场,第二天就没有上班。欧灿辉见阿球连续几天没上班,又听到方清吩咐厨房部长李伙生不用去找阿球,发狠说等阿球连续15天旷工就作辞退处理,心里急了,连忙去找阿球。谁知阿球也是使上了牛精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上班,数落了方清一大堆不是,说方清阴险毒辣对他打击报复,还扬言去公司告状。欧灿辉见劝不动阿球,第二天找上阮桂洪一道去劝,谁知反倒弄糟了。

阮桂洪不但当了阿球的忠实听众,对数落方清的不是大感兴趣,还连声附和。欧灿辉又急又气,狠狠瞪了阮桂洪一眼,耐着性子劝阿球先回去上班,阿球还是不肯。阮桂洪偏偏又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灿辉你也要小心点,别看方清表面对你好,其实他不是好人。”

欧灿辉急了,骂阮桂洪说:“找你来是要你帮着劝人的,你是不是想阿球没有了这份工?”

阮桂洪这才醒悟过来,他虽然比欧灿辉大两岁,却不喜欢花脑汁想事情,平时习惯了听欧灿辉的,看欧灿辉板起脸孔说他,这才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阿球却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拉着他俩就往外走:“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还是找徐炳弄些北江河鲜吃。”

在大排档这些场合不好说那些话题,而且阿球根本不再给欧灿辉机会,拿起酒杯就开怀畅饮。阮桂洪几杯下肚脑子就兴奋,也跟着阿球胡侃乱吹,欧灿辉有心事没怎么喝,心里只是干着急。

欧灿辉正想再找阿球好好谈一谈,阿球却到他家来了,一口开就笑嘻嘻地约欧灿辉去深圳打工。阿球解释说,他大佬赖水清已经回公司办好停薪留职手续,准备过几天全家去深圳。深圳一家新开的三星级宾馆的老总是大佬的朋友,专门从深圳来请大佬。大佬按深圳当地惯例包了厨房,厨房所有员工均由大佬负责招聘,大佬正急着招兵买马呢。阿球已决定跟大佬去深圳。

欧灿辉听了,就说你可以也办停薪留职啊。

阿球摇了摇头,说他找李伙生谈过,李伙生找了方清,方清却要阿球为旷工的事先交一份捡讨才予考虑。这一下又惹着了阿球的牛精脾气,一横心决定不管批不批停薪留职都要去深圳。阿球说,他希望欧灿辉也和他去深圳去闯一闯。

欧灿辉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了,顿时觉得很失落,倒是对阿球的建议有点动心。深圳是一个有特殊政策的开放的城市,很多人说起深圳,都说是第二个香港。那里工资收入高——当然消费也高——发财机会多,很多人都千方百计想办法去深圳工作。有这样的机会,很多人都不会错过的,但欧灿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答应了方清,方清上任伊始需要自己人支撑帮助,他尽管不满意方清对阿球的态度,但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他只好婉转地对阿球说,因为放心不下家里,老母身体差,两个细佬都在读书,而且大细佬灿耀属读书不用功、平时不安份的人,自己实在不放心离开。

阿球毫不掩饰他的失望。不说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么!何况是去深圳这么个好地方。阿球还想再劝说欧灿辉,见欧灿辉只是笑笑不点头,阿球只好失望地闭上了嘴巴。平时欧灿辉就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不考虑去深圳,再多说也是没有用的。

欧灿辉觉得有点疚歉。阿球是他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有好机会就第一个想到他。但他也想到,阿球去了深圳,他就多了一条路子,先帮方清做起来,过一段间看情形再定,如果在这里做得不开心,那就投奔阿球去。

阿球离开清源一个星期后,市饮食服务公司正式下达了一个文件,以连续旷工30天的理由,根据《劳动法》及相关规定,对阿球作了辞退处理。欧灿辉这时已经做了营业部副主任,新的工作岗位让他很忙碌也觉得很充实,不过在潜意识里,从此对方清也有了一点戒心。



阿球那晚却没找着阮桂洪道别,因为阮桂洪母亲黄三女说不清阮桂洪加班的地方,阿球就去了江边徐炳的大排档,拿起酒杯屁股就挪不动了,和几个朋友喝得高兴就懒得再去找阮桂洪。

阮桂洪这晚在先锋路做完农行储蓄所的装修,他作了最后一次捡查,确定第二天验收冇问题,才捡好工具关闭电源离开。

他刚拉下铁捲闸,听得传来一声呼叫“牛精洪!”转头一看是霞女,便高兴地说:“是你──”他见霞女脸红红的,猜是从离得不远的旺角酒家吃完饭,便说,“有得饮呀?”

“也算是吧。有个好姐妹从香港回来探亲,请我们聚一聚。”霞女见阮桂洪蹲下锁好捲闸,提起了工箱袋,知道阮桂洪刚收工,就说,“去食宵夜吧,我请客。”

“不用你请,一齐走吧。”阮桂洪举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对霞女说,“我们几个工友都说好了食宵夜,他们先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呀?”

“我们打工仔,一身汗臭,衣服污糟,你要和我们一齐宵夜,恐怕影响你富家小姐的美好形像。”

霞女笑着伸手要揪桂洪耳朵:“你又胡说八道了。我算什么富家小姐?你再敢恶毒攻击,我一定不放过你。”

阮桂洪一歪脑袋,躲开霞女伸过来的手,讨饶道:“我哪敢恶毒攻击你?你别动手,大街大巷,让人看见不好——知道的是你人身攻击我,不知道的以为我非礼了你……”

霞女笑得花枝乱颤:“非礼我?你敢?”

阮桂洪边走边故意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她,夸张地做了个咽唾沫的表情:“你看我都流口水了,你说我敢不敢?”

霞女想伸手打他,又忍住了,问:“去哪里宵夜?”

“江边大排档。”阮桂洪又看了霞女一眼,觉得霞女今晚特别漂亮,那件紫色无袖连衣裙,既显出霞女身段曲线,又裸出手臂肌肤胜雪,而脸上红朴朴的,又别有一番风韵,嘴上却说,“我们可比不得你,出入都是高级地方,吃的是山珍海味。”

“你这个人不要这么自卑好不好?”霞女瞪了阮桂洪一眼,“山珍海味有时还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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