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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假如苏西堕落-第2章

小说: 假如苏西堕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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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向知得很少。”

    这是真的,她从未踏进过大宅的门,过年过节,父亲只来稍坐一下,看看她就走,

    像个有特权的客人,一次,约七八岁模样吧,她忽然客套地同他说:“谢谢你来看我们。”

    她记得父亲笑了。

    又有一次,他带来一个朋友,送苏西一套栩栩如生的西游记人物玩偶,苏西珍藏至

    今。

    苏西懂事的时候,父母已经分开,他把她生活安排得相当好,房子、车子、每月支

    取零用及家用。

    中学毕业,替成绩不是上佳的苏西找了几间小大学,苏西挑美国加州是因为当时一

    个小男朋友也要到西岸升学,结果到了彼邦,两人只见过三次面。

    苏西并没有读得名列前茅,是,她是庶出,那边永远看不起她,但是她却没因此患

    出人头地及扬眉吐气情意结。

    那太吃苦了,何必付出巨大代价去令看不起她的人对她刮目相看呢。

    她的身份是不可转移的事实。

    毕业时,父母同来参加她的毕业礼,那帧照片她一直珍藏。

    想到这里,雷律师打断她的恩绪:“明日下午六时,你到美国会所德萨斯厅见他。”

    “遵命。”

    父亲病发的一段时期,她应召去看过他,苏进他们十分不放心,再忙也有一人抽空

    坐一旁监视,毫不避嫌。

    苏西认为他们欺侮病人,十分愤怒。

    可是她其实并不认识病中的父亲,他从来都是个陌生人。

    与一般病人不同,他并没躺床上,也不穿睡袍,照样穿西装在书房中工作。

    每次见到苏西,总是很宽欣。

    “你来了。”他说。

    除此之外,没别的话。

    有时也说:“来,替我把这份资料储入电脑。”

    通常,那个监视人会露出极度不安的神情来,像一只猫被人扯住尾巴倒吊一样。

    渐渐他瘦下去,考究的西装与衬衫越来越大,似只空洞的壳子。

    然后,他进了医院。

    晚上六时,德萨斯厅。

    一走进去,便看到一大瓶黄玫瑰,她精神一振。

    她向领班说出她约的人,恃者连忙带她到一张空桌坐下。

    苏西想喝酒,可是太阳还未下山。

    她听人说过,日落之前喝酒,是堕落行为。

    苏西嗤一声笑出来。

    她不知身后已经站着一个年轻人,津津有味看着她。

    等到发觉身边有一道影子,才转过头来。

    她十分讶异,这不可能是朱立生,这人不过三十,不不,甚至不超过二十六岁。

    果然,他伸出手来,一边说:“家父有事临时赶往新加坡,他失约了,叫我来招呼。

    苏小姐,我叫朱启东。”

    苏西反客为主,“你好,请坐。”

    “家父说抱歉,改天再请苏小姐。”

    因本来见的是他父亲,苏西不禁老气横秋、视朱启东为晚辈,顺口问道:“读书还

    是做事?”

    那朱启东有点迷惑,这个一头鬈发的年轻女子与他一般穿白衬衫蓝布裤,他从未见

    过女子有那样旺盛的毛发,一转过头来,他看到天然浓眉,小扇子似的睫毛,与一双炯

    炯大眼。

    朱启东有点失魂。

    他故意必恭必敬他说:“已经在做事了。”

    这时,苏西已经知道语气不对,有点造次,可是一时下不了台,只得死挺,轻描淡

    写地问:“干的是哪一行?”

    朱启东顺她的意,诚惶诚恐地答:“我是一名小儿科医生。”

    啊,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笑意自他眼角飞溅出来,沾到苏西脸上。

    “怎么会有空?”

    “我正放假。”

    “你时时放假?”

    “不,刚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到蒙古乌兰巴托回来。”

    苏西探探身子,“去干什么?”

    “我负责帮助当地儿童医治缝合兔唇裂颚。”

    苏西凝视这个年轻人,肃然起敬,可是嘴巴仍然问:“没有薪酬?”

    “是志愿行动。”

    “自备粮草?”

    “正确。”

    “乌兰巴托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夏季白天气温升至摄氏四十五度,可以把柏油路晒至龟裂。”

    苏西耸然动容。

    她不出声了。

    朱启东知道他面试已经及格,松一口气。

    半晌,苏西试探地问:“我可以叫一杯啤酒吗?”

    “当然。”

    太阳落山了,金光射到苏西毛毛的鬓角上,把她白皙的脸衬托得似安琪儿。

    朱启东听见他的心在说话:这是一见钟情吗?

    他看着她贪婪地喝起冰冻啤酒来,天真地呀一声,眯起眼,情不自禁地表示享受。

    物质世界里,有这样平常心的女子已绝无仅有。

    父亲叫他招呼她,他却已决定追求她。

    她是谁?不知道,也不重要。

    朱启东心思荡漾。

    只听得苏西问:“你可拥有诊所?”

    “不,我在大学医学院任职。”

    呀,他不急急替孩子治伤风感冒赚钱。

    苏西十分纳罕,这样的年轻人在都会中实在见少,怎么可能在她面前出现,她运道

    转了。

    她微笑,“这好似一个盲约。”

    朱启东承认,父亲回来时非得谢他不可。

    今早还想藉故推辞。

    “启东,你替我到美国会所去见一个人。”

    “爸,叫秘书替你改约会日期岂非更好。”

    “不不不,故人之后,不可将她在约会日历上推来推去,你去见她。”

    “我不认识她。”

    “是一浓眉大眼的年轻女子。”

    “我没有空。”

    “我说你有空,你就有空。”

    朱启东看着他父亲,“爸,所以我经济一向独立,否则真要被霸道的你支使得团团

    转。”

    现在,他反而要感激他,父亲的秘书一定有苏西的电话地址。

    正想让苏西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口袋里的传呼机响起来。

    朱启东第一次觉得有人比他那仅一岁的换心病人更重要。

    苏西很了解,“医院找?”

    “是,我需即刻赶回。”

    “你不必理我。”

    “我可否再约你?”

    “当然。”

    “不能送你,抱歉。”

    苏西笑着拨动双手,“快走快走。”

    朱启东匆匆忙忙离去。

    有些男人空闲得会蹲在美容院里陪女友熨头发,不不不,这不是苏西心目中的男伴。

    她独自坐在那瓶黄玫瑰前,直至天色缓缓暗下去。

    真舒畅。

    原来父亲一直对她一视同仁。

    她从来不知道,直至今天。

    好几次,当她还小的时候,不知多想伸手去握父亲的大手,却提不起勇气,她怕他

    会推开幼小的她。

    后来,父母分手,更加看不到他。

    苏西羡慕那些可以在父亲怀中打滚的同学。

    被爸爸一把揪起,扛到肩上坐着看球赛,居高临下,无比尊贵。

    吃冰淇淋时毫不经意,糊得一嘴一脸一身都是,由父亲擦干净……

    她一直以为父亲已经忘记了她,直至今日。

    苏西长叹一声,回家休息。

    他为什么不早点有所表示呢,原来他一直把这个小女儿放在心底。

    半夜,苏西听见外头悉悉响。

    开了灯,出去看到母亲替她收拾书房杂物。

    “妈妈,”母女俩紧紧拥抱。

    在这刹那,苏西觉得她什么都不缺乏。

    这间书房原本属于父亲,他走的时候并没有把东西搬走,都还留着:笨重迟钝的第

    一代私人电脑、参考书籍、钢笔、手表……

    苏西相信两个可能:要不,母亲未能忘记他,故此一切都留着,书房像间纪念馆。

    要不,真正忘记了他,所以属于他的东西就像其余家私杂物,扔在那里懒得收拾。

    苏西知道母亲已经忘记了他。

    记惦他的只是苏西。

    母亲睡了,苏西却醒着。

    她坐在宽大的花梨书桌前,翻翻这个,动动那个,消磨失眠之夜。

    一颗田黄石印章上雕着小篆“几许温柔”四字。

    小时候问母亲是什么字,她说:“不知道”,语气干脆决绝,后来,苏西把图章印

    出来,去问人,才知道刻的是什么,只觉荡气回肠。

    苏西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

    感觉上父亲一直在找温柔体贴的女伴,一次又一次失望。

    负心人可能不是他。

    母亲后来也有男朋友,她处理得很好,他们从来没有在苏西面前出现过。

    至多将车驶到门前接她,被苏西在窗口看到。

    “那是谁?”

    “妈妈的朋友。”

    “是亲密朋友吗?”

    “不,吃顿饭,解解闷的朋友。”

    “会结婚吗?”

    “放心,没可能。”

    母亲说过话倒是算数的。

    这样的男伴好似换过三四个,到了十六八岁,苏西十分鼓励母亲出外寻欢作乐。

    她等她门。

    男伴永远不进屋来,为此,苏西感激母亲。

    为什么要子女叫她的男伴为叔叔呢,多么突兀,什么地方钻出来如此怪异的雾水亲

    戚。

    最近,母亲已经很少出去。

    苏西很担心她会寂寞。

    眼皮渐渐抬不起来,伏在桌子上睡熟。

    回来,发觉身上盖着毯子,母亲已经外出。

    她手中还握着那方田黄闲章。

    摊开手,几许温柔四字端端正正盖在她手心之中。

    苏西笑了。

    她洗把脸,淋个浴,出门。

    到了相熟的美容院,老板娘珊珊走出来招呼,“咦,今日怎么有空?”

    “珊珊,帮帮忙。”

    “什么事?”

    “替我熨直这把头发,还有,眉毛修得细一点,你看,我腿上汗毛又长出来了。”

    抱怨完毕,她颓然坐下。

    人家老板娘微笑起来,“心情欠佳可是?”

    “有人笑我是毛孩。”

    “不知多少小姐太太上门来要求熨一个大蓬头。”

    “我今日非洗直剪短不可。”

    “不要与你的天然发质斗。”

    “老板娘,你有钱不赚,认真可恶。”

    “我做生意凭良知。”

    “快动手吧。”

    师傅过来,笑笑,只梳了两下,称赞道:“这头发羡煞旁人。”苏西的气仿佛已经

    消了一半。

    师傅又说:“今日换个花样,我帮你拉直,明日又卷曲,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如换个头。”苏西已经平静下来,所以女性统统爱上美容院。

    “我不能改变客人,我只能使客人看上去整齐美观精神。”

    苏西只得扬扬手,“动手吧。”

    话虽那样说,离开的时候,照照镜子,也差点不认得自己,眉毛明显细了,头发伏

    贴光滑,嘴上汗毛已经淡不可见。

    苏西十分满意。

    她到雷律师事务所去归还耳环。

    雷律师不在,她把耳环交给秘书。

    刚好在这个时候,主人家回来了。

    她提着鲜红色公事包,神气十足,从前哪里有这样漂亮的中年女性。

    她一见苏西,立刻一愣,“这是谁?”

    苏西扬起头。
(二)
    “你为谁改变自己?”

    苏西答:“我自己。”

    “你头一个要爱你,以及接受你,你必须学会与你相处。”

    “我明白。”

    “这装扮怪怪地,不适合你。”

    苏西扮一个鬼脸。

    “见到朱立生了?你们谈过些什么?”

    “朱立生有急事去新加坡,派儿子朱启东做代表。”

    “啊,你见过启东,”雷律师十分高兴,“那年轻人真是一表人才。”

    “且甚有内涵。”

    “是,我看他长大,是名毫无缺点的年轻人。”

    “是个完人?”

    “稍有牛脾气,三岁大就到处逼长辈扮病人给他诊症,达不到目的就生气。”

    苏西骇笑,“多可爱。”

    “毕业后一直到第三世界落后地区去赠医施药,一点经济头脑也无,幸亏父亲是个

    成功生意人,否则空有学问抱负,生活也成问题。”

    唁,原来如此。

    “结婚没有?”

    “谁要他,你会嫁他吗?”

    苏西笑,“为什么不?”

    “他很少在家。”

    “跟他跑天下好了。”

    “小姐,他去的地方还有霍乱天花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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