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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凌虐太上皇-第3章

小说: 凌虐太上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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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经在深更里醒来,看着枕畔的他,想像自己若一刀刺进他的胸膛,结束他罪恶的一生,她再拿刀抹颈,陪着他,一块走那段幽幽黄泉路。

    杀了他,杀了他吧,为他好,也为了百姓苍生好……

    刀,老早便备妥在枕下了,她却缺少下手的勇气。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起自己的自私……

    砰!

    梦境被巨响打破,莫爱恩惊醒过来,意识还半卡在梦里,她茫然失措的眸子却已先瞧着大步走近她的男人,罗宵。

    他将她自床上拖起,在铁炼匡镰声中显示他跨步跨得多急,她踉跄跟上他的脚步。

    “爷……”她不懂他要带她去哪里。

    他疾步走到水井旁才停下脚步,自水桶里舀出一瓢冷水朝她脸上泼,她闪避不及,被凉夜水温冻得哆嗦,惺忪全数被浇得一干二净。

    “清醒了没?”他的声音不比冷水温暖多少,她怔怔抬头看他,好半晌才明白了他这个用意。

    “我……说梦话吵醒你了?”

    “说?我不觉得你在‘说’梦话,你根本是在嘶吼。”他正是闻声而来。

    她嚷得太悲,仿彿夜里仰颈呜鸣的小狼,嚎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声,逼使他不得不踹开她的房门,杀进来唤醒她,不放她继续陷在恶梦里。

    “我很抱歉吵到你……呃,奴婢很抱歉吵到您。”差点忘了要再用敬语,她还在晕眩中,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分不清眼前的罗宵……是哪一个罗宵……

    无论是梦或是现实,都有他在。

    “你说要杀了谁?”

    “呃……”她担心的事果然成真,他听见她在梦境里扯喉嚷了些什么……尤其还是最重要的一句,她支支吾吾,想四两拨千斤,“梦、梦了些什么,奴婢记不得了。”

    “又记不得了?”罗宵绷着脸,却还能冷笑。

    “是,记不得了。”

    他深沉打量她,不开口的模样令她惶然。

    “您……听见了多少?”

    “记不得了。”他仿着她说,当中的恶意很是明白,反正她也老拿这句话堵他。

    会吊人胃口的,又何止她一个。

    她不自觉咬着下唇,却拿他没辙,毕竟是她先用这招,此时反而无法反驳他。

    不过她随即冷静下来,有些赌气地说:“既然记不得,就算了,奴婢日后会尽量避免又作恶梦吵醒您。”她决定从明儿个起,晚上在嘴里塞布巾睡!

    “你如果拿话来跟我换,说不定我能想起几句。”罗宵淡觑向她,眼里有算计。

    “拿什么话来换?”她不解。

    “拿你不记得的那些话。”

    “就已经说了是不记得的话,又怎有方法想起?”别想从她嘴里套话。

    “你刚刚是怎么说的?呀,有了……‘能不能别再造孽?能不能别再杀人’——”罗宵从她瞠大的眸里看见了惊恐,吞噬掉了水眸里的灵光。

    “别、别再说了……”她想捂住双耳不听,但她更清楚这个反应会激起罗宵更想探问的欲望,所以她不敢做,只能困难地低低央求。

    “你那几句话,是说给谁听的?”那么痛苦喃着、求着,是为谁?

    “我不记得!”

    “是说给我听的?”

    “不是!不是!”否定得太快,反而成为欲盖弥彰。

    “也就是说,你梦呓着想杀的人,也是我。”罗宵直觉去猜,从她骤变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很恨我?”但从她对待他的态度来看,完全看不出半点恨意。她小心翼翼伺候着他,无微不至,照料着他的生活起居,虽少言,但总清楚他需要的是什么,仿彿与他相处过很长久的日子,非常懂他。当他头犯疼时,她不嫌累地为他揉按额际,动作温柔是骗不了人,这一切,不像仇恨。

    “你不要再追问了……”她在摇头,不住地摇着螓首。

    “为什么不要再追问?”

    “你会……你会……”她试着咬唇,声音却有自己的意识仍断断续续从嘴里溢出,关不住、锁不了。

    “我会怎么样?”

    “你会想起来的……”她双眼虽然胶着在他脸上,眸光却是涣散。

    “我不能想起来什么吗?”比起自己失去的记忆,她的反应更令他玩味。

    她想保护什么?想掩饰什么?

    她静默,发着傻,身子在发抖,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他,那明明该是张哭泣的容颜,她眼眶干涩,唯一有的水湿是方才他泼醒她的冷水,从发梢滴落。

    “你在害怕什么?”

    “这一回好快呀……”她突地扯唇,发出微弱的笑声,“每一次从头开始时,我都好难受……你好陌生地看着我,问我:你是谁……我就会好难受好难受……站在你面前,却与你陌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回……”

    她说得好含糊,破碎着嗓,喃喃自语,他努力听出七八分,心里已能笃定两人绝非主子与奴仆那般单纯。

    妻子,这两个字倏匆地闯入他的脑门。

    莫爱恩抬起头,目光迷蒙地望向他,他以为那些迷蒙是泪光,但仔细去看却不是,她唇边的笑没有消失,脸上有笑,声音却没有。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全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不过……要等等,我泡壶茶来,我讲故事给你听,好吗?”

    “你愿意告诉我了?”态度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先前抵死不开口的她,竟主动愿意全盘托出?

    罗宵并不信任她,不是不信任她的话,而是不信任她的屈服。

    莫爱恩缓缓站起,身子仍微微哆嗦,她走往厨房,烧柴生火,灶上烧着开水,半晌,水咕噜咕噜沸腾了,她将沸水舀进壶里,壶中盛着一小把的粗茶叶,她盯着壶口飘浮旋转的茶叶怔忡。

    是的,她愿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无妨的,全让他知道,无妨的……

    因为,他明早醒来,仍会忘却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看着她时,令人心痛地淡漠问出:你,是谁?

    这种事,她会习惯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总会习惯的。

    莫爱恩从怀里取出拇指般大小的瓷瓶,打开瓶塞,将里头淡琥珀色的汁液添进壶里,看着它与茶水融和。

    她化身为孟婆,主掌着他的记忆,饮下孟婆汤的同时,抹去记忆,给予最纯净的人生,但她毕竟不是孟婆,那段消抹去的记忆里,满满全是她,她永远做不来孟婆的淡然看人世,她从第一次下药时的放声大哭至今已经再无眼泪,以为自己冷硬了心肠,实际上悲哀与心痛却不是以泪水来衡量。

    她很庆幸此时的她已经哭不出泪水,心酸与苦涩可以无声藏在心里,让她面对他时不会失控地掉眼泪,幸好。

    莫爱恩将茶壶置于托盘,用力深深吸气,重重吐出,端稳托盘,重新回到罗宵面前。

    “我们……坐着聊吧。”她领着他往屋里走,他落坐,她斟茶,给了他满满一杯。

    “你可以说了。”他虽然表面冷静,却急着想知道更多她及他的事。

    “别急,先喝杯茶。”她将茶杯推至他面前,双眸视线不曾离开那杯茶。

    罗宵也不啰唆,仰头饮尽,余光瞄见她既悲哀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又替他倒茶,这回只有八分满,然后她跟着坐在他对面,目光终于愿意望向他,给他一抹虚弱的笑。

    “你想先从哪里听起?”

    罗宵有许许多多的疑问都需要她来解答,但自然也有最想知道的,那便是关于她——

    “你是谁。”

    “我是莫爱恩——”她顿了顿,淡淡愁笑,“你罗宵明媒正娶的……发妻。”

    她的答案令他眯细了眸,“先前说奴婢是骗我的。”

    “是骗你的。”她坦诚不讳。

    难怪,他就觉得她不像个奴婢,她待他,也不像一个奴婢该待主子的眷宠及周到。

    她是他的妻子,他虽然没有半点印象,但对于她的说法,他毫无怀疑,因为很合理,尤其是她待他的态度及偶不经意的神情。

    “你的断指。”他的下一个疑问。

    莫爱恩从袖里伸出右手,将之举在两人面前,“我自己剁的。右手尾指,为求大伯别斩断你的双手双脚。”接着左手也举着,“左手尾指,为求以终生幽禁来换你不死。”

    罗宵锁眉,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她说得如此平静,已经近乎淡然,他却听得……好疼。

    没想到她断指是为他,为求他不死——

    胸口翻腾着火热,他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心在揪着、痛着。

    “你曾是王者,坐在九五至尊的龙座上,但是你太残暴,你在位的短短数月,死去的人足足是前朝一整年的总数,你毫不重视人命,你视他们如草芥,任意践踏任意蹂躏,严刑、暴政、苛税,那是你留在大盛王朝唯一的政绩,百姓恨极了你,百官恨极了你,你的兄弟姊妹也恨极了你,然后,反了,天翻地覆的反了……被你夺走皇位的大伯卷土重来,杀进了宫里,结束了你的暴政,你成为大盛王朝史记里的一位暴君,一位前皇,一位……受尽唾弃的前皇。”

    她说的那些,对罗宵而言仍是陌生,他做过的事,他已经记不住任何一项,他曾为皇,曾暴虐无道,曾与亲兄弟自相残杀,这些从她嘴中说来,都像是别人的事。

    “你也恨极了我?”他的双眼,始终无法从她的断指上移开。好想狠狠痛骂她不懂得珍惜自己,好想狠狠的将柔弱的她拥……啧!

    “不,我不恨你,你不是一个好人,但……你是一个好夫君。”说到这里,莫爱恩的眉宇染上姑娘谈及情郎的娇羞,淡淡的,却很明显。“你待任何人都不好,独独对我很好,你很宠我,即使成为高高在上的皇者,也不曾纳进美人来惹我伤心。你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却会关心我热着冷着……我怎么可能恨你,我爱你呀……只是,你恐怕也忘了……”她低低嚷着,声音听来是如此如此的微弱可怜。

    “这些,就是你不想让我回想起来的过去。”

    “何必回想起来呢?那么血腥罪恶的事,忘了最好……”她不希望他想起他的野心,不希望他再生起与大伯对抗的欲望,不希望他手里再添任何一条冤魂,更不希望他面临惨死的凄凉下场。

    “那么你又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你在做着反其道之事。”若一切如她所言,她应该要更小心翼翼不让他想起半点记忆,而非他问什么她答什么。

    她与他平视,良久,她露出苦笑,“没关系的,明天一早,你就会忘光,一切都会从头开始,希望明早的你,别像这回一样难以招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你了。”

    莫爱恩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伸手去抚弄他的长发,她告诉自己,无妨的,无论她现在做了什么,都会随着明天的太阳升起而化为山岚,消失无踪,所以她放任了自己,而罗宵,没有拒绝。

    她轻梳着他的发,如果可以,她好想搂着他说话,不过眼前这个罗宵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一个,以前的他,会主动将她按在他的怀前,让她熨贴着最靠近他心窝口的部分,会笑着喊她傻丫头……

    “为什么我会忘掉这一切?”罗宵无法否认自己喜欢她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的感觉,有种使人好想闭上眼享受的安逸平和。

    “因为那杯茶。”莫爱恩也不怕明说,反正,茶,她是亲眼见他喝下了,现下只等药效发作。唯一令她忧心的是,药效发作的后遗症,总是无法避免的使他犯起剧烈头疼……那总是令她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呐……

    “你在茶水里下药?”

    “对。这药,是大伯给我的,他可以同意饶你一命,但是必须让你抛弃野心、忘了权力、忘了尊严,对于你的夺权,他心有余悸,你不死,他心不安,我允诺过他,绝不会让你想起以往,如此一来,就能保住你的性命,我知道你的罪过万死难辞,但是我是你的妻子,我很自私::自私地想救你,就算你埋怨我恨我仇视我,我都不在乎,留着一口气在,总比死了的好……”

    罗宵突地起身,将桌面上的茶水全数倾倒在桌下,她以为他这举动是愤怒。

    “没有用的,你已经喝下一杯,那一杯就够了。”她苍茫苦笑,罗宵却只是将空杯放在桌子中央,扣在杯口的大手并没有马上离开。

    “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你可以不用露出这么为难的神情在说话。”罗宵终于放开杯口,但他握起拳,然后伸出食指,指向杯子,她本不懂他的意思,他露出笑,一颗晶莹水珠在他指腹汇集,莫爱恩瞪大眸子,讶然得无法出声,那一颗水珠子滴入杯里,第二颗水珠子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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