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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三体2--黑暗森林-第41章

小说: 三体2--黑暗森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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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先生,请等等。”雷迪亚兹举起一只手说,“在表决前,我希望对自己
战略计划的一些细节进行最后陈述。”
“如果仅仅是细节,有必要吗?”有人问。
“您可以到法庭上说。”英国代表讥讽道。
“不,这个细节很重要,现在,我们假设破壁人所公布的我的战略意图是真
实的。”雷迪亚兹坚持说下去,“刚才有代表提到一百万颗氢弹在水星上部署完毕
准备引爆的情况,届时我会对着无所不在的智子向三体世界发出人类的同归于尽
宣言,在那一时刻,会发生什么?”
“三体人的反应无法预测,但在地球上,一定会有几十亿人想扭断您的脖子,
就像您对自己的破壁人做的那样。”法国代表说。
“很对,那么我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来应对这种局面,各位请看,就是这个。”
雷迪亚兹抬起左手,向会场展示他腕上的一块手表,那块表是全黑色的,无论是
表盘面积还是厚度都是一般男士手表的一倍,但戴在雷迪亚兹粗壮的手臂上也不
显硕大,“这是一个信号发射器,它发出的信号通过一个太空链路直达水星。”
“用它发出引爆信号吗?”有人问。
“恰恰相反,它发出的是不引爆的信号。”
雷迪亚兹的这句话令会场上的所有人集中了注意力。
雷迪亚兹接着说:“这个系统的代号为‘摇篮’,意思是摇篮停止摇动婴儿就
会醒。它不断地发出信号,水星上的氢弹系统不断地接收,信号一旦中断,系统
将立刻引爆氢弹。”
“这叫反触发系统。”美国代表面无表情地说,“冷战时期曾经研究过战略核
武器的反触发策略,但从未真正实施过,只有你这样的疯于才真的这么干。”
雷迪亚兹放下左手,把那个叫“摇篮”的东西用衣袖遮住。“教会我这个奇
妙想法的倒不是核战略专家,而是一部美国电影,里面的一个男人就戴着个这玩
意儿,它不停地发信号,但如果这人的心脏停止跳动,它的信号也就停止了;另
一个人身上被装上了一枚无法拆除的炸弹,如果炸弹收不到信号就立刻爆炸,所
以,这个倒霉鬼虽然不喜欢前面那个人,还是必须尽全力保护他。。。我喜欢看美国
大片,直到现在还能认出老版超人。”
“这么说,这个装置,也与您的心跳相联系吗?”日本代表问,此时雷迪亚
兹正站在他旁边,他伸手去摸雷迪亚兹那藏在衣抽下的装置,后者把他的手拨开
了,同时站到离他远些的地方。
“当然,但‘摇篮’更先进更精致一些,它监测的不只是心跳,还有很多其
他生理指标,如血压、体温等,对这些参数综合分析,如发现不正常,就立刻停
止反触发的信号发射,它还能识别我的许多简单的语音命令。”
这时,有一个人神色紧张地进入会场,在伽尔宁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的耳
语还没说完,伽尔宁就抬头用异样的耳光看了雷迪亚兹一眼,目光敏锐的代表们
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你的摇篮,这种对付反触发的方法在冷战时期也被深
入研究过。”美国代表说。
“不是我的摇篮,是那些氢弹的摇篮,摇篮一停摇它们就会醒。”雷迪亚兹
说。
“我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德国代表说,“信号从你的手表传到水星,必然要
经过一个复杂的通讯链路,摧毁或屏蔽链路上的任何一个节点,然后用一个伪信
号源向下一级链路继续发送反触发信号,就可以使‘摇篮’系统失去作用。”
“这确实是个难题。”雷迪亚兹对德国代表点点头说,“如果没有智子,这个
问题很容易解决:所有节点都装入一个相同的加密算法,每次发送的信号都由这
种算法产生,在外界看来每次的信号值都是随机的,每次都不同,但‘摇篮’的
发送和接收方却产生完全相同的序列值,接收方只有在收到与自己序列相对应的
信号值时才认为信号有效。您的伪信号源没有这种加密算法,它发出的信号与接
收方的序列肯定对应不上。但现在有智子这鬼东西,它能探测出这种算法。”
“您也许想出了其他办法?”有人问。
“一个笨办法,我这人,只能想出粗俗的笨办法。”雷迪亚兹自嘲地笑笑说,
“增加每个节点对自身状态监测的灵敏度,具体作法就是每个通讯节点由多个单
元组成,这些单元相距很远,但相互之间由连续的通讯联为一个整体,任何一个
单元失效,整个节点就会发出终止反触发的命令,这之后,即使伪信号源再向下
一节点发送信号也不被承认。各单元相互之间的监测精度目前可以达到微秒级,
就是说,要按照刚才那位先生的办法,必须在一微秒内同时摧毁组成一个节点的
所有单元,再用伪信号源进行信号接续。每个节点最少由三个单元组成,最多可
能有几十个单元,这些单元之间的间距为三百公里左右(1),每一个都做得极其
坚固。外界的任何触动都会令其发送警告。在一微秒之内同时使这些单元失效,
也许三体人能做到,但人类目前肯定是做不到的。”
①由于信号传输的光速限制,距离再远就达不到微秒级的监测精度了。
雷迪亚兹的最后一句话使所有人警觉起来。
“我刚刚得到报告,雷迪亚兹先生手腕上的东西一直在向外界发送电磁信
号。”伽尔宁说,这个信息令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想问,面壁者雷迪亚兹,
您手表中的信号是发向水星吗?”
雷迪亚兹大笑了几声说:“我为什么要向水星发?那里现在除了一个大坑外
什么都没有,再说,‘摇篮’的太空通讯链路也没有建立。不不不,各位不要担
心,信号不是发向水星,而是发向纽约市内距我们很近的一个地方。”
空气凝固了,会场上除雷迪亚兹之外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如果‘摇篮’的维持信号终止,那触发的是什么?”英国代表厉声问道,
他已不再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总会有东西被触发。”雷迪亚兹对他宽厚地笑笑,“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
面壁者,总会私下得到一些东西的。”
“那么,雷迪亚兹先生,您是否可以回答我的一个更直接的问题?”法国代
表看上去十分镇静,但声音却有些颤抖,“您,或我们,此时要为多少人的生命
负责?”
雷迪亚兹对着法国人瞪大双眼,仿佛觉得他的问题不可思议:“怎么?”多
少人有关系吗?我原以为在座的都是把人权奉为至高无上的可敬绅士,一个人或
八百二十万人(1)的生命,有区别吗?如果是前者你们就可以不尊重吗?”
①纽约市市的人口数。
美国代表站起身说:“早在二十多年前面壁计划开始时,我们就指出了他是
个什么东西。”他指着雷迪亚兹,吞咽着口水,极力维持着镇定,但还是失去了
控制。“他是个恐怖分子,邪恶、肮脏的恐怖分子!一个魔鬼!是你们打开瓶盖
儿放出了他,你们要对此负责!联合国要对此负责!”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把
文件扔得四处飞扬。
“镇静,代表先生。”雷迪亚兹微笑着说,。。。‘摇篮’对我的生理指标的监
测是很灵敏的,如果我像您那样歇斯底里,它早就停止发送反触发信号了。我的
情绪不能波动,所以您,还有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要让我不高兴,如果可能的话,
最好努力使我感到愉快,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您的条件?”伽尔宁低声问道。
雷迪亚兹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凄惨,他对着伽尔宁摇摇头:“主席先生,我能
有什么条件?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国家而已。有一架专机在肯尼迪机场等着我。”
会场沉默下来,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渐渐从雷迪亚兹转移到美国代表
身上,美国人终于承受不住这些目光,向椅背上猛一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
“滚吧。”
雷迪亚兹缓缓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雷迪亚兹先生,我送您回国。”伽尔宁从主席台上走下来说。
雷迪亚兹站住,等着步伐已不太灵活的伽尔宁走过来,“谢谢,主席先生,
我想起来您也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了。”
两人走到门口,雷迪亚兹拉住了伽尔宁,同他一起转身面对会场:“先生们,
我不会想念这里的,我虚度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在这里没有人理解我,我要回到
我的祖国,回到我的人民中间。是的,我的祖国,我的人民,我想念她们。”
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壮汉的眼中竟闪着泪光。他最后说:“我要回到祖国
了,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在同伽尔宁走出联合国会议厅的大门时,雷迪亚兹对着正午的太阳张开了双
臂,陶醉地呼唤道:“啊,我的太阳!”他持续二十多年的恐日症消失了。
雷迪亚兹的专机起飞后,很快越过海岸线,飞行在浩瀚的大西洋上。
机舱中,伽尔宁对雷迪亚兹说:“有我在,这架飞机是安全的,请您告诉我
那个处于反触发状态的装置的位置。”
“没有什么装置,什么都没有,只是逃跑的伎俩而已。”雷迪亚兹摘下手表,
扔给伽尔宁,“这不过是个简单的信号发射器,摩托罗拉手机改的,与我的心跳
什么的也没有关系,已经关了,你留下做个纪念吧。”
在长时间的相对无语后,伽尔宁长叹一声说:“怎么会是这样?面壁者的封
闭性战略思考特权,本意是对付智子和三体世界的,现在,你和泰勒都用它来对
付人类自己。”
“这没什么奇怪的。”雷迪亚兹坐在舷窗旁,享受着外面射入的阳光,“现在,
人类生存的最大障碍其实来自自身。”
六个小时后,飞机在加勒比海之滨的加拉加斯国际机场降落,伽尔宁没下飞
机,他将乘它返回联合国。
临别时,雷迪亚兹说:“不要中止面壁计划,这场战争中,它真的是一个希
望,还有两位面壁者,代我祝他们一路走好。”
“我也见不到他们了。”伽尔宁伤感地说,当雷迪亚兹走后,舱中留下他独
自一人时,已经老泪纵横。
加拉加斯和纽约一样晴空万里,雷迪亚兹走下舷梯,嗅到了他所熟悉的热带
气息,他伏下身,长时间地亲吻祖国的土地,然后在大量军警的护卫下,乘车驶
向城区。车队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就进入了首都市区,驶入市中心的渡
利瓦尔广场。雷迪亚兹在波利瓦尔铜像前下车,站在铜像的基座上,他的上方,
曾打败西班牙并试图在南美建立大哥伦比亚统一共和国的英雄身披铠甲,纵马驰
骋。他的前方,由狂热的民众组成的人群在阳光下沸腾,人们向前拥来,军警的
队伍极力阻挡,甚至对空鸣枪,但汹涌的人潮最终还是冲垮了军警线,向铜像下
的活着的“渡利瓦尔”拥来。
雷迪亚兹高举双手,含着热泪对着拥向他的人潮深情地呼唤道:“啊,我的
人民!”
他的人民扔来的第一块石头打在他高举的左手上,第二块石头击中了他的前
胸,第三块砸在前额上并击倒了他。随后,人民的石头像雨点般飞来,最后几乎
埋住了他那早巳没有生命的躯体。砸向面壁者雷迪亚兹的最后一块石头是一位老
太太扔的,她吃力地举着那块石头一直走到雷迪亚兹的尸体前,用西班牙语说:
“恶人,你要杀所有的人,那里面可是有我的孙子,你竟想杀我的孙子!”
说着,她用尽力气,颤巍巍地把手中的石头砸到雷迪亚兹从石堆中露出的已
经破碎的头颅上。
唯一不可阻挡的是时间,它像一把利刃,无声地切开了坚硬和柔软的一切,
恒定地向前推进着,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使它的行进产生丝毫颠簸,它却改变着一
切。
在水星核试验的同一年,常伟思退役了。最后一次在媒体上露面时,他坦率
地承认,自己对战争的胜利没有信心,但这并不影响历史对太空军首任司令员工
作的高度评价。这种多年处于忧虑状态下的繁重工作损害了他的健康,他在六十
八岁时去世,将军在弥留之际仍然十分清醒,并多次念叨章北海的名字。
正像山杉惠子预料的那样,吴岳度过了苦闷迷茫的余生。他曾经在长达十几
年的时间里参加人类纪念工程,但也并未从中找到精神安慰,在七十七岁时孤独
地逝去。同常伟思一样,他在最后的时刻也叨念着章北海的名字,这个正在冬眠
中跨越时间的坚强战士,寄托了他们对未来共同的希冀。
曾连任两届联合国秘书长的萨伊,在离任后发起了人类纪念工程,目标是全
面收集人类文明的资料和纪念实物,最后用无人飞船发向宇宙。这个工程最具影
响力的是一个名为“人类日记”的活动,为此建立了许多网站,让尽可能多的人
把自己有生之年每天的日常生活用文字和图像记录下来,作为文明资料的一部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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