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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晚明-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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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民有此时装填好了短铳,又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看得莫怀文目瞪口呆,莫怀文连忙转了一圈,没发现地上有任何武器,他见到刘民有转身往战场去了,咬咬牙拣了一块石头拿在手中跟了过去。

两人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寻找,四处都是胡乱欢动的人影,一时哪里找得到那个族长,而且大家都是穿的平民衣服,刘民有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边的。

刘民有刚推开面前一个农户,就听到身边有人用登州口音叫骂道:“杀死你们这些辽民。”

他转头一看,左边五六步之外有一民户站着,地上倒着的应该是一个文登屯户,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没有成功。那登州民户骂完就要抡起锄头下杀手。

“住手!”刘民有一声大喊,用短铳对着那个土著民户,那人闻声看来,竟然没有一丝害怕,他只是一个农民,或许根本不知道刘民有拿着什么,反而满脸狰狞的吼道:“你们这些文登人、辽人,要抢咱们的地,让我一家妻儿老小饿死,老子跟你们拼了。”他身后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两人拿着个棍子,也在尖声叫骂。

刘民有连忙道:“不是那样的,你们听我……”

那登州土著吼完猛地举起锄头,对准地上的屯户砸去。

刘民有心头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这个人多半便是被鼓动的佃户,他以为文登营是要来欺压他们的,只是一时被人蒙蔽。但地上的文登屯户更是无辜,锄头从那人背后扬起,划出一道弧形,转眼便会砸到地上的屯户,刘民有的手指下意识的扣动了板钩。

一声清脆的鸣响,白烟中那土著民户重重往后摔倒。这一声轰鸣吓住了附近的双方农夫,他们纷纷各自退开几步,往这边看来。那土著民户的老婆和小孩也吓呆了,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扑上去抱着民户尸体痛哭。

刘民有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心中有无数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地上的母子间或抬头看向刘民有时,眼中满是深刻的怨毒。

第021章冒头

一艘二号福船缓缓停在水城内码头,陈新慢悠悠的走下跳板,在码头上稍稍伸展了一下手脚。附近码头上正有一队民夫要去旅顺,这一批是去年济南来的灾民,他们大多都不认识陈新。他们在码头搬运粮草,对着这边下船的卫队好奇的张望。

靠近振扬门的码头则在运送马匹,是给骑马步兵部用的,目前要确保旅顺的粮草,估计要到五月才能运完,在这之前那个骑马步兵千总部只能轮番用马。

陈新顺道先去拜访了吕直,跟他商量了垄断辽海贸易之事,吕直一听大有兴趣,如此既能控制军需流入辽东,又能大家发财。他也知道肯定有王廷试一份,不过他不会去询问此事,这事就是靠陈新作中间人,把登州官场主要的人串联起来,然后大家一起分钱,吕直是绝对不会跟王廷试当面说起的。

吕直这边是老搭档,两人直来直去,很快就谈妥意向,具体的细节还要待陈新拜访过王廷试再说。

陈新出门又直奔巡抚官衙,王廷试人却不在,只得慢悠悠的骑马回到东校场。

此事文登系统的人已经得知他回来,副总兵府里等着一大群人,黄思德一看陈新营门出现,立即抢先小跑着过来,低声对陈新说起争地的事情。

陈新边走听边,不时的微微点头,黄思德把大致经过说完,又道:“大人,刘先生那日是在场的,也都尽力了,只是方法稍稍不妥。累得咱们的屯户死了十一个,受伤的上百,那日战兵赶到时,刘先生只让他们驱赶了那些民户,惩戒过于轻微。于咱们的屯田大计颇为不妙。如今不光是安香保,登州四野都蠢蠢欲动,咱们已经安置的五个屯堡前,也有人敢来叫骂。”

陈新神色如常,轻轻挥挥手打断他,“开会再说。”

两人走到照壁前,陈新一眼就看到面色灰败的刘民有,不由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大声道:“民有不愧是咱们文登营的刘先生,敢拿枪去抓人,又救了咱们一名屯户,大涨了我文登营的威风。”

刘民有微微拱拱手没有说话,陈新呵呵笑道:“本官知道民有早有全盘打算,只是不便说出。”他对周围人吩咐道,“你们都跟王码夫去会议室等候,我先听听刘先生的策略。”

王码夫这个副官立即干练的让卫兵去安排场地,其他议论纷纷的军官和民政官员都安静下来,感觉陈新回来便有了定心丸,跟着王码夫去了会议室。

陈新领着无精打采的刘民有回了自己的屋子,身边只有一个海狗子跟着,他关上门才对刘民有道:“我说土地会有争执吧,你还不相信。”

刘民有无神的叹口气,“如今打起来,死了十多个,谁想到那些佃户能那么拼命。”

陈新自己去从水缸打了一盆水,用帕子开始洗脸,一边说道:“那些以为咱们要断他们生计,不跟你拼命才怪。佃户虽说苦,总也有个活命的盼头,咱们收了地是其次,最主要是从文登调了人来,佃户心头必定犯嘀咕。”

“这事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该先让那些快手去跟佃户说明。”

“没用的,地方上族长远比官府管用,咱们在文登也遇过,只是他们胆子没这么大。一直没引起咱们重视罢了。那些快手就几个人,能去跟多少人说。”

刘民有抬头看看陈新回道,“那你说咋办?”

“这事儿简单,先找土……先抓那些带头的缙绅,在把杀了人的佃户抓了,交给唐知县关进牢里。然后再分化其他民户,否则咱们这土改搞不下去,还土改呢,这可是咱们的土地。”

“咱们这田地。”刘民有欲言又止,要是以前还能质问陈新一下,现在自己都杀了一个佃户了,忽然感觉自己没有资格去质问陈新。

刘民有默然片刻,终于道:“先抓生员和族长,剩下的人里面,给佃户活路,作为普通屯户看待,以此分化那些民户。”

陈新嘿嘿笑道:“民有果然还是变了不少,要是以前你一准不会说先抓人。”

“你别杀了他们,这两日我都睡不着,我杀那人还有老婆孩子,想起来就……”

陈新擦好脸,把帕子扔在盆子里面,“这是民政的事情,既然你说了,就不杀便是,让唐知县慢慢审,官司打他个一年半载,找咱们死伤的屯户轮流去告,非要打得他们叫苦连天。”

……

等到两人到达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既有穿百姓衣服的屯长,也有穿青衿的文职。民政以莫怀文和徐元华为首,军队则有黄思德、王长福、范守业,周世发一般不参加这类会议,他正忙着把情报局总部搬迁到登州,今日听说陈新回来,也赶来面见,陈新也让他旁听。

他们的会议室中间是一个长条桌,两人在对着大门一方中间,分左右坐了。陈新坐下也没有什么开场白,直接说道:“民政这边,谁来说说最近新设屯堡的进展。”

刘民有正要开口,陈新拦着他低声道:“让你的属下先说。”

刘民有一想,以后摊子大了,自己未必每样事情都精通,当下点名道:“屯堡是徐元华在管着,你便先给陈将军汇报一下。”

徐元华正管着这事,他天启七年就来的文登,和陈刘二人都很熟悉,很沉静的站起说道:“这次占据耕地,一直由民政主理,刘先生在事前定了策略。登州和栖霞的土地都较贫瘠,我们优先在平度安置屯堡,蓬莱、莱阳、栖霞三地暂时只安置在官道附近,一来便于运送物资农具,二来有利发展商业,第三便是控制往来交通,有利日后军队调动。限于物资和道路不足,每屯先安置两百到三百户,搭起架子,以后再慢慢补满。”

陈新点头道:“刘先生这个安排十分妥当。”

徐元华得了鼓励,接着道:“眼下平度州占抛荒地和耕地共十五万亩,设立屯堡三十个,目前每屯两百户,共六千户,人口两万三千;登州设立屯堡五个,莱阳七个,栖霞两个,每屯大致两百户上下,三地共计三千二百余户,屯民一万零三十人。平度州的已经分配了耕牛和种子,但这批屯户眼下都得咱们养着,平度州城残破,有济南青州临清等地商人陆续到来,不过仍是太少,且孔部被击溃的乱兵有不少逃入青州府,时常出来打劫,所以青州那边过来的商路并不通畅。咱们只得每日从文登运送粮食所需甚多,短期已是不可再增加人口。”

陈新听完微笑道:“短短时间便安置了三万多人,徐元华做得不错。民有有什么补充的?”

刘民有翻翻手中的册子,淡淡道:“粮食的事情也不必担忧,如今海河开冻,咱们可以从天津购粮,在昌邑经水路到平度州,不必从文登走陆路运粮,我已经安排人去胶水入海口,在那里建一个港口,普通沙船可以经胶水拉纤上行,再进白水和现水的支流,基本能到达各个屯堡,再走陆路也近许多。”

陈新对徐元华点点头,“遇到的其他难处还有什么?”

徐元华看看刘民有,然后回答道:“平度和登州都相继出现与土民争斗,以安香保的群斗死伤最终,咱们死了十一个,土民死了十七个,安香保附近土民群情汹涌,我们只能请王营官派了一司人守着那个屯堡……”

王长福嘭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声骂道:“汹涌个屁,孔有德来的时候大掠四野,抢粮毁屋,没见他们群情汹涌,一溜烟往福山跑,老子文登营战兵能收拾孔有德,还能怕了他们?要我说,咱们别跟他们客气了,给民户发下刀枪,跟着战兵一起剿了安香保,青壮全部抓起,杀过人的一律斩首,看他妈谁还敢汹涌。”

徐元华停住不说,其实他心中极为赞同,他一直管着屯堡,从威海时候就与土民冲突不断,到文登后便更多,文登屯堡有水渠有风车提水,民户半夜偷水的事情多不胜数,还有打柴、放牧、争地等等,乡间群殴是常事。直到文登营威名远震之后,又派兵参加了两次群殴,当地民户惨败后才慢慢消停。如今屯堡扩展数量众多,所占土地与民户、缙绅犬牙交错,冲突的机会更多,如果不行雷霆手段,日后这些事情能让他头痛死。

黄思德也插进来说道:“王营官所说也对,对这些人不可太过讲理,李九成他们来的时候,这些人为何不去争一争,总是认为李九成他们凶悍,自己打他不过。这次居然让刘先生亦身陷险境,如今咱们再要忍让,他们以后该到军营门口闹事了。”

有人带了头,其他几个参会的人也纷纷同意,高声附和王长福的意见,刘民有皱着眉头,他没想到这么多人赞同动武,虽然他也打算抓人,但没打算直接武力清剿安香保,而且民政的几个人态度最积极,他很担心他们形成暴力解决问题的思路。

见到莫怀文没有说话,刘民有想起莫怀文平素沉稳平和,寻常不愿处罚人,更符合刘民有的态度,便举手让其他人安静,对莫怀文道:“怀文你是如何想的?”

莫怀文站起来,对着陈新和刘民有拱手行礼,两人都对他微微点头,莫怀文清清嗓子道,“在下赞同王营官的话。”

刘民有一愣,没想到莫怀文开口就是这句,只听莫怀文接着道:“两位大人明鉴,在南直隶田骨称田底,田皮称田面,浙江则称田皮为田脚,可见皆是民间契约,大半并未有官府红契,朝廷亦无定制。如今地分骨皮,可以分别买卖,则田地状况更为繁杂。”

陈新留心听着,实际上田骨就是所有权,田皮是使用权,明清之时才出现这种东西,都可以分别买卖。有田骨者拥有租册,可以收取租子,但不能决定谁来耕种,就像是一个产权式商铺,你拥有产权可以收租,经营权却归属于商场,要租给谁不租给谁都由商场定。

这种方式让土地归属和交易都更趋复杂,后来田皮的价格慢慢超过了田骨,又在缴纳赋税承担徭役方面出现很多新的问题,甚至有地主多年不知自己田地所在,而佃户悄悄私改土名之后吞为己有。

莫怀文继续道:“咱们的文登屯堡体系,实际上就是拿的田骨,屯户耕种是用得田皮,屯户除了交租,尚要承担农兵兵役、附近道路维修、水渠维护等劳役,要让他们甘心做这些事情,便是因为民政拥有回收土地的权力,以此让屯户服从文登营的管辖,承担兵役和粮税。如果登州这些土地的田皮依然在别人手中,那么即便收了那些佃户入屯堡,也无法强制他们承担租子之外的义务,原本的文登屯户便会有样学样,屯户体系就无丝毫权威可言。”

陈新连连点头,他和刘民有两人都翻开册子认真的记录起来,刚才他和刘民有似乎还想简单了,想着把那些佃户收进屯堡就万事大吉,这莫怀文却更进了一步,提出了这种方式对管理的巨大负面影响。

莫怀文看陈新两人也在记录,底气更加足了,“由此属下认为田皮绝不可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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