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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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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收了剑,但又不敢传这个令,干脆把头一扭,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那些西园骑瞧上司如此行事,赶紧不声不响让出一道人胡同。曹操等人匆匆忙忙闯进了幕府。

到了院中一看,蹇硕手持诏书立在当院,何进颤颤巍巍跪坐在堂口。已经有不少兵丁包围了掾属房,王谦等都被控制起来。这边蹇硕二十个亲信卫士刀剑在手,虎视眈眈;那边伍宕、许凉、张璋、吴匡、鲍信、鲍韬也拔出了兵刃。短兵肉搏一触即发!

蹇硕听到脚步声,面无表情地瞟了曹操等人一眼,回过头继续对着何进恐吓:“大将军,我已经宣读完诏书,你究竟肯不肯奉诏?”

何进到现在已经彻底明白皇上的用意了,跪坐在那里回应道:“蹇硕,你这个小人……我不上你的当!”

“抗诏可是死罪!”蹇硕往前走了两步,“大将军想要造反吗?”

何进低下庞大的头颅,一个字都不敢应,两颊冷汗直淌。

“没人要造反!”曹操大步走了过来,“我等不过是想重整朝纲,还天下一个清平。”

“朝廷之事皇上自会处置。”蹇硕瞪了他一眼。

“交给你们这些宦官处置吗?还继续让十常侍那帮奸邪宵小祸害忠良屠戮百姓吗?”曹操至此是全豁出去了,“我曹孟德誓与大将军共生死。”蹇硕扫视了一番在场的诸人:“你们都要造反吗?都要抗诏吗?皇上会下令把你们满门诛杀的!”

曹操冷笑了一声:“杀吧!身处肮脏之世,活着也是耻辱。”说罢他快步走到何进那边,把剑拔了出来。淳于琼见状也骂道:“老子不管什么造反不造反,今天豁出命跟你这没尾巴的东西斗了!”紧跟着曹操蹿了过来。

蹇硕一愣的工夫已经有两个校尉过去了,赶紧直盯着剩下的三人,尤其是冯芳:“你们也想跟他们一样造反吗?冯校尉,尔乃曹节老相公的女婿,广受皇上的恩德。你要是造反,何颜面对你死去的丈人?你要把他们一家也都连累致死吗?”冯芳闻此言犹豫不定,紧蹙眉头不知如何决断。自己安危是小,满门老小是大。

这时候,只见掾属房中蹿出一人,推开阻拦的兵丁,跑至当院:“姓冯的!你我情同昆仲,我们家四世三公都豁出去了,你一个宦官的女婿怕什么?曹节名声那么臭,你要是能辅保忠良就洗雪前耻啦!过来呀!”大家一看,出来的正是袁术。

“公路……也罢,舍命陪君子了!”冯芳一跺脚,也过来了。

如此一来,五个校尉过来了三个。夏牟、赵融对视一眼,知道倘若迟缓祸不旋踵,也不声不响走了过来。曹操总算松了口气,高声喊叫:“蹇硕,你听着!如今大局已定,你休想再把大将军调出京师。回去禀告皇上,诛杀奸臣和十常侍,否则我们这些军队不听你的调遣!”

蹇硕紧紧攥着诏书:“你们都是反贼!”

“不对!逆天而行才是反!”曹操冷笑一声,“天地君亲师,天地在先,君在后,恐怕你一个阉人不懂这道理吧。”

蹇硕高傲的神色霎时间蒙了一层灰尘,低下眼睑又看看手中的诏书,无奈地将它收入袖中,转身叹息道:“唉……告诉赵瑾、潘隐,收兵回宫。”

蹇硕灰溜溜走了,大家却没有发出一声欢呼。今天是有惊无险度过了,可谁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呢……

夜晚往往会给皇宫披上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白日里的朱梁画栋、玉阶金柱会因黑暗而变得冰冷扭曲、光怪陆离。玉堂殿、崇德殿、宣德殿、黄龙殿,这些庄严肃穆的朝堂在黑暗中显得空旷凄凉,早春时时刮过的凉风也使得大殿内回荡着一阵阵厉鬼号哭般的声音;白虎观、承风观、承禄观、东观,它们孤零零矗立在宫房之间,没有一丝火光照亮这些学术的圣地;长乐宫、长信宫、永乐宫、邯郸宫,寒冷阴森的廊阁间只有零星几个老宦官凄楚地守着宫灯,诉说着往昔的秘密……

嘉德殿内灯光幽暗,似乎已经预示着不详。董太后神情憔悴地坐在龙榻边,亲自为儿子擦去汗水。刘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这个骄奢淫逸了一辈子的皇帝终于明白,《诗经》里所谓“万寿无疆”仅仅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愿望罢了。他觉得身子沉重得很,仿佛有无数双手要把他拉入地下,喉咙似针扎般讲不出话。虽然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蹇硕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万岁,奴才无能。这件事奴才没能办成,让万岁失望了。”蹇硕把头磕得山响。

刘宏微微晃了晃脑袋:“张让……赵忠……”

“回皇上的话,他们在皇后那里。”蹇硕答道。

这是多么大的一种讽刺啊!皇上就要归天了,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十常侍却已经跑去逢迎何家的人了。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小人了,杨赐、刘宽、桥玄、陈耽、刘陶……那些曾经诤谏的老臣在眼前若隐若现,他到了那边有何脸面见这些人呢?但刘宏还是不明白,罪魁祸首不是十常侍,正是他自己的荒淫暴虐把正义推到了何进那一边,原本以为何进是一个容易掌控的蠢人,谁知道到最后他却被党人掌控了。他想愤骂、想诅咒,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毫无察觉地流了出来。

“万岁,您要保重身体啊!”蹇硕爬到榻前。

“杀……何……”

蹇硕磕了一个头:“奴才冒死说一句,何国舅广有声望,而大皇子年已十七,皇上不宜废长立……”

“放肆!”董太后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蹇硕不敢再多嘴。

董太后伏在儿子身前,泪涕横流:“儿啊,你要是走了,为娘我可怎么办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呀!我那小孙子可怎么办,你这么一走可对得起他死去的娘呀。”

刘宏强打精神,微微抬头,见殿角处自己的小儿子刘协跪在那里啼哭。是啊……他才九岁,即便立他为帝何家想废就能废。但是俗话说三岁看大,这孩子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至少比自己强。

刘宏努力提起一口气,抬起右手指了指刘协,眼睛则紧紧盯着蹇硕。蹇硕会意:“万岁放心,奴才勉励为之。”

“不是勉励为之,是一定要办到!”董太后擦去眼泪,这个老太太天生有着强硬的姿态,“蹇硕,你与我侄儿董重共扶协儿为帝,你就是开国的元勋。你想想孙程之宠、曹腾之贵,你要是铲除何家,你要什么哀家给你什么!”

蹇硕默然。他根本不在乎赏赐与官位,只要全心全意为皇上办事就够了。但是现在这件事,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太后和皇上也太一厢情愿了。

没有办法,他已经把大将军得罪苦了,杀了鲍鸿等于与之决裂。即便不接这个差事,何进等人回过手来还是要整治他。还是那句话,何进好斗,他背后的士人力量太大。蹇硕低头思索了半天,还是咬着牙,向皇上与太后磕头:“万岁放心,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勉……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扶立少帝】

大将军府时刻戒备着蹇硕发难,但事情过去了三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论是何进本人,还是那些校尉、掾属,以及赶来的朋友,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只能保着何进同舟共济。这三天里,无一人踏出幕府半步,大家都暂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直到第三天傍晚,忽有天使到来,传何进入宫托付遗诏。何进接诏,回后堂更换朝服,借机向大家询问。

“无常迫命,油尽灯枯。”王谦捋着胡须道,“此番必是万岁将要龙归,嘱以后事。人之将死其言亦善,大将军可往。”

“不对,蹇硕气势汹汹所仗即是当今。”袁术冷笑道,“我看蹇硕必是在宫中埋伏人马要谋害大将军。”

曹操在堂中踱了两个圈子,沉吟道:“此事还在两可。蹇硕久夺兵权不下,恐也不敢随意造次。但若是传授遗命以史侯为尊,我看也未必属实……”

曹操后面的话没敢说,他觉得蹇硕是想胁迫何进立董侯刘协。只怕这位大将军骨头太软,到那里就得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于是话锋一转道,“既已受诏也不得不往,咱们带领兵马环卫宫院,再派人打探各处兵马的消息。”

诸人计议已定,护着何进出门,正想各自回营披挂领兵,却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原来是袁绍回来了。

“本初!”何进见到袁绍,可算是有了主心骨了,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袁绍匆忙下马跪倒道:“大将军,您受苦了。”

大家看见袁绍无不欢喜,曹操拍着他的肩膀:“本初,真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

“青州之地,有东海相薛衍、骑都尉臧霸协同我奋战。事成之后,我怕蹇硕害我,就留下司马刘子璜督队,我只带了三百骑抄小路逶迤而回,一路上连份捷报都没敢递。”袁绍所言不假,瞧得出他为了避难辛苦不小,满脸灰尘,模样憔悴,哪里像一位得胜的将军。

他这一来,现成的兵马就有了,不必再往都亭调兵。袁绍这三百骑加上大将军府的侍卫家丁,以及众人随身的小厮,临时凑了五百多人,大家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何进向皇宫进发。行在正阳大街,早有小黄门跑来迎候,跪道施礼:“奴才奉上军校尉蹇大人的命令迎候大将军。蹇大人说以往之事多有得罪,您莫要记挂。又恐大将军见疑,蹇大人已将上军西园骑尽数调回西园。请大将军安心进宫,万岁有要事相嘱。”

何进听罢放心不少,回顾众人道:“皇上毕竟对我有情分啊!”

曹操却提醒道:“西园骑虽去,羽林军尚在,大将军还是要小心行事。”何进诺诺连声。因为未召不得入宫,所以何进只带着吴匡、张璋随那小黄门而去。袁绍见何进已入宫门,赶忙调动兵马包围皇宫。这会儿他就好比上军校尉,曹操等人尽听他的调遣。随行的掾属也都佩剑而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把住来往要处。按理说大兵围宫情同造逆,但这些天的乱子京师吏民无人不知,那些守宫的羽林兵也不敢随便招惹喝问,只是站自己的岗、守自己的门,并不与袁绍的人过话。

曹操与荀攸负责把守西门,刚来到皇宫西侧,还未来得及把兵分散。只见宫门处一阵混乱,何进三人慌慌张张自西面宫门撞出。

“怎么了?大将军?”曹操迎上前去。

吴匡骂道:“他妈的,蹇硕要谋害大将军。多亏潘隐在里面通风报信,不然过了复道就成刀下鬼了!那个领路的阉人也不是好东西,已经被我宰了!”说罢晃了晃手中血淋淋的兵刃。

何进脸色煞白,看来是受惊不浅。

“先回府再说。”曹操托荀攸照顾何进,自己奔至前门报信。

袁术听罢大怒:“咱们带兵杀进去吧!趁这个机会把蹇硕和十常侍全宰了!”

淳于琼、伍宕、许凉一帮武夫纷纷响应。

袁绍心里雪亮,立刻喝止道:“不可造次。领兵入国门岂不是谋逆?皇后、皇子若有伤损,何人能够担待?先回幕府再做商议。”诸人纷纷相告,皇宫四围的人马都得知消息了,便纷纷退兵。这次来得快,回去得更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就保护何进又回到了幕府。

曹操见伍宕要兵士在街前落寨,简直气乐了:“不行!中军营的人马快回都亭驻守,这里是洛阳城,不是随便来往之地。”

那帮武夫哪管这是什么地方,只想开开眼界,听闻曹操这样安排都怏怏不悦,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听令出城。话虽这样说,伍宕还是挑了一百最精干的兵士拱卫幕府。众人推推搡搡回到了厅堂之上。何进吓得连连摇头:“险矣!若非潘隐相告,已死多时,这皇宫我实在是不敢再进了。”

“可现在如何是好呢?”袁绍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皇上生死未明,皇后和储君被困深宫,尚书属官皆在蹇硕掌握之中。里外不得相通,这样僵持不下,什么时候算个了解?”

“不要着急。”田丰安然就座,“蹇硕阴谋已败露,凭借小小皇宫岂能再兴风浪?此不必劳师动众,时候久了必然有变。七署之众甚至那十常侍,他们都要考虑身家性命的,谁能跟着他冒这个风险?我料变数不远,定在这一时三刻之间。”

他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阵大乱。似乎有人想闯进幕府,被卫士擒住了。少时吴匡走了进来:“启禀大将军,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宦官,好像是来私窥咱们行动的。”

外面被擒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赶紧喊:“我不是宦官!让我进去!孟德!孟德!我有要事禀告大将军!”

曹操听到有人叫他,赶紧跑出去看,见张璋双手缚住一人,乃是族弟曹纯。他官拜黄门侍郎,所以头戴貂珰冠,身披黄袍,腰系黄漆佩刀,与大多数宦官的穿着相似。加之曹纯才十九岁,年纪轻轻未曾蓄须,难免被误认为阉人。

“速速放开,他是我弟弟啊!”

张璋生性粗疏也没弄清楚,昏头涨脑撒开手,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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