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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4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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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格杀勿论!”曹丕、曹植尽皆凛然,没想到父亲藏了这么深的心机。不过曹操又是打坐采气又是歌咏神仙,难道真的丝毫未曾迷信?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曹操从父子之叹中解脱,又恢复了往日霸气,阴森森环顾群臣:“西征之事孤意已决,无需再谏!”说罢他又望向那片贫瘠的土冈,那边是他一生最后的归宿之地。

其实曹操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也预料到自己可能会死在外面,但他实是下定决心一搏——这个世界最适合他的地方莫过于战场,虽然理想已不复存在,但登临战场他依然是天下第一统帅,他依然拥有所向披靡的用兵之能,这才是他最最傲人之处。既然生命已不长久,索性把最后时光赌在战场上,哪怕夺尺寸之地也是为儿孙社稷造福。

建安二十三年七月,曹操整备人马发动第三次西征,这次出征的目的是对抗刘备主力,协助夏侯渊保卫汉中,如果战事顺利他还打算一鼓作气直下蜀中,在有生之年铲除刘备这个大患。出征之前曹操又颁布一道教令,施惠于民:去冬天降疫疠,民有凋伤,军兴于外,垦田损少,吾甚忧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年七十已上无夫子,若年十二已下无父母兄弟,及目无所见、手不能作、足不能行而无妻子父兄产业者,廪食终身。幼者至十二止。贫穷不能自赡者,随口给贷。老耄须待养者,年九十已上,复不事,家一人。

这道令旨照顾的是鳏寡孤独、残疾之人,把不缴税役的年龄限定在七十、九十以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小气”。但是连年征战、瘟疫肆虐造成人口锐减,魏国始终要支撑一支庞大的军队,能榨出这点儿油水对曹操而言已很不容易了。至于这个国家日后将如何发展,士族政治所面临的难题该如何解决,曹操不愿去想也无力去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留给后人摸索吧。

发兵之日天公作美,清风阵阵万里无云,三军儿郎士气高涨。曹操以六十四岁高龄登台点卯,检阅将士,在一片万岁声中辞别邺城。不过当他骑上战马的一刻,便感浑身酸麻、虚汗直淌,在严峻、孔桂扶持下,勉强骑了三里地就换乘车辇了……

曹操似乎是下定决心最后一搏了,至少当时他自己是这么认为,但坚定的意志能战胜疾病和苍老吗?

西征进行得并不顺利,大军七月出兵,时至九月还未到达长安,按理说此时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利于行军,真不知曹军何以磨磨蹭蹭,耽误两个月之久。而留守邺城的曹丕也很反常,按理说眼下正是他彰显才智的好机会,可大家所目睹的却完全不是这回事——曹丕将政务都交与相国钟繇和众尚书处置,他却摆出了“垂拱而治”的姿态,不是与众兄弟盘桓,就是整日泡在重病的太子太傅凉茂府中,除此之外干得最多的事情是打猎。

虽说已过仲秋时节,是打猎的好时候,可这位太子爷似乎热衷得有些过分了,邺城百姓每隔两天就能看见曹丕顶盔掼甲,身背弓囊,带着人数众多的亲兵卫队奔赴山林,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又见他带着武威的将士,扛着数之不尽的雉鸡、野鹿归来。有几次竟还打到了老虎,绕着邺城一通耀武扬威。老百姓爱热闹,一见太子这么威风纷纷热烈叫好,但大多数官员看来,曹丕似乎有些不务正业啦。

如此浑浑噩噩混了两个月,这一日曹丕又带着亲兵去西山射猎,这次猎到的野物不多,直到天色渐黑才归。未至邺城西门,早见邺城令栈潜手捧谏书,堵在城门口等他呢。

朱铄道:“小小县令也来捣乱,我去把他赶开。”

“不!”曹丕抬手拦住,“还是见他一见吧。”其实他也厌烦,但居于储君之位不好慢待臣下,便摘盔下马过去相见。栈潜大礼参拜,将谏书双手奉上;此时天色已晚,曹丕为示谦诚,还是站在城下耐着性子把它看完:王公设险以固其国,都城禁卫,用戒不虞。《大雅》云:“宗子维城,无俾城坏。”又曰:“犹之未远,是用大谏。”若逸于游田,晨出昏归,以一日从禽之娱,而忘无垠之衅,愚窃惑之。

父亲出战在外,儿子留守在家不该游乐无度。道理当然没错,可栈潜不明白这么做实有苦衷。曹丕却知道栈潜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与鲍勋、司马孚之流都是一路人,懒得与他废话,搪塞道:“县令所言极是,我已知过,今后不再游猎便是。”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栈潜信以为真,高兴得手舞足蹈,“臣愿太子广修弘德,成就尧舜之业。”

曹丕又没话找话夸奖了他两句,便带亲兵入城了。又耽误这半天工夫,天色已大黑,连城门都该关了;太子府的人也不放心,王昶、刘劭、颜斐等早亲自掌灯在外等候了。曹丕行至府门未及下马便问:“最近的军报递来没有?”

太子舍人刘劭边搀他下马边道:“半个时辰前相国刚派人送来,荆州似乎出了点儿乱子,一会儿您看过就知道了。”刘劭并不年轻,与王昶等相比几乎是长辈,但他原本被荀彧提拔,又曾被郗虑辟用,仕途上绕了“弯路”,调到邺城较晚,故而屈居舍人之位;不过他历练多年经验丰富,尤其在考察官员方面颇有心得,打理案头之事实是大材小用。

曹丕打了个哈欠:“看来今晚又要挑灯夜战了。”其实他远非大家所目睹的这么轻松。曹操此番出征虽任命他为留守,但某些安排令他不甚轻松:司马懿临时受任主簿,随军参谋;身为尚书的陈群也调去协理政务。曹丕身边两个智囊都被父亲“没收”,但他的死对头丁仪却牢牢坐守中台,还有新任校事刘慈也在,这么两个“耳报神”在旁窥伺,怎敢轻举妄动?故而他在宫中理事慎而又慎,能不表态尽量不表态,生怕稍有差失授人把柄、招父猜忌,射猎实是韬光养晦之策。再者曹彰建立奇功声势大涨,曹丕身为太子不能统军出战,若再不借射猎展示一下,谁知他也有武略?不如此,何以服众?

所以曹丕白天跟山林野兽较劲,晚上回到府邸还得背着丁仪等人研究政务、军报,还要一封接一封地给军中写信,探问父亲健康,表达孝心。人人都觉太子优哉游哉,背后辛劳又有谁知?

朱铄接过缰绳,把马往后带;颜斐张罗亲兵抬猎物。曹丕又道:“别往后面抬,堆门口吧。明早挑好的给相国、太傅、少傅还有子文、子建送去,剩下的都交给朱铄,叫他赶车送往军营让夏侯尚处置。”以夏侯尚遏制曹彰虽未奏效,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夏侯尚打完这一仗再度跻身军界,如今也在中军统领一股部队,此番留守驻防;曹丕获得猎物都交给他,然后由他分送各营将领,或赐给士兵享用,这也是笼络军心的手段。

曹丕忙活一天,回到堂上已疲惫不堪,军报文书还在案头等着;只得脱袍卸甲,好歹擦了把脸,就拿过书简浏览——难怪行军迟缓,南阳郡造反了!

刘备如今的势力横跨荆益两州,固然孙权已与曹操达成妥协,但坐镇荆州的关羽亦是后患。曹操此番有意摧垮刘备,便不能仅作一面准备,他在启程之际也命驻守襄阳的曹仁整备军马,同时向南郡之地用武,即便兵力有限不能击败关羽,也要将其牢牢羁绊,避免其向蜀中增兵。曹仁遵令而行,怎料还未向敌动武,反倒先激出一场叛变。原来闹了两年瘟疫,南阳郡是重灾之地,曹仁筹划对南郡用兵,不但向民间加赋,还要增加劳役输送军粮。南阳民力本已大耗,此举无异于雪上加霜,宛城守将侯音、卫开因此组织百姓数千人,扯起反旗,擒拿南阳太守东里衮,又欲转投关羽。幸而东里衮得属下相救逃出宛城,也归拢一部分郡兵与侯、卫鏖战,正向南进军的曹仁也不得不带兵回转,先去镇压叛乱。

曹丕并不对这场叛乱感到担忧,荆襄之地有曹仁、吕常、满宠等得力干将,区区一股叛军掀不起多大风浪,但这对西征进程势必要有影响,恐怕对自己也有影响。他苦笑道:“恐怕南阳之乱不解,父亲便不能放心进兵。我也不能再打猎了,这节骨眼上若被人告上一状,当真是火上浇油,要小心了。”

颜斐又补充道:“只怕大王操心的远不止南阳之事,年初耿纪、韦晃等叛乱,他们可都是关中士人。大王还得趁屯军长安的机会安抚一下关中诸部。”

“是啊。”曹丕越发惨笑,“说要放手一战,可这千头万绪哪是想打就能打的?我都替父王苦恼啊……”话音未落,忽听后堂有一女子搭茬:“太子替大王苦恼,妾身又何尝不替太子苦恼?”说罢又是一阵清脆娇笑——曹丕的宠妾郭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郭氏生得体态丰盈身材高挑,俊眼秀眉顾盼神飞,高挽发髻斜插珠翠,孤灯之下越发显得肌肤如脂、妩媚动人。曹丕顿觉惬意,又见她捧了碗参汤递到自己面前,戏谑道:“这琐碎事叫丫鬟送来便是,何劳女王大驾?”

郭氏闺名唤作“女王”,听他取笑也不禁莞尔:“非是妾身琐碎,如今比不得从前,您与几位大人商量的都是军国大事。谁知哪个丫鬟嘴贱?若无意间听去几句,道听途说就不好了。”她不但美貌,且机敏伶俐颇有心计,为争储之事献计献策,又从不嫉妒,引荐其他美女给丈夫。因而曹丕对她格外宠信,甚至已超过了太子妃甄氏。

女眷不该参与外事,何况还是姬妾,但曹丕不怪罪,别人也不便说什么,又不宜听他们体己话,刘劭、颜斐都默默退出去,随手把门带上。曹丕见再无旁人,越发口没遮拦:“你这鬼灵精,还说怕丫鬟不保险,我看防的不是别人,却是防我吧?莫非你怕哪个俊俏的又被我看上,与你争宠?”

郭氏舀起一匙参汤喂进他口中,笑道:“这妾身倒不怕。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只要太子不嫌麻烦,我怕什么?”

“对啦。”曹丕忽然想起一事,按住她手腕,“今早司马孚说起,凉太傅的病恐是不成了。南阳出了乱子,这时候我想不出头也不行,恐怕要在中台忙上几日,太傅那边我抽不开身。你若得空与甄氏常到太傅府上走走,陪陪老夫人也是好的,总不能叫人挑我这太子不尊敬师长吧?唉!左右都得顾到,真是难……”

“奴婢又不是太子妃,这等事岂轮得到我?”

“谁叫她没长你这么巧的一张嘴呢!”曹丕朝她脸上捏了一把,“说吧,又送参汤又说好话的,有什么事求我?”他可不傻,见郭氏来献殷勤就知有事。

郭氏见他已识破,索性不瞒了

:“太子想必知道,妾身有个娘家弟弟在曲周县当县吏。这差事受累不讨好,如今鲍勋外放西部都尉,求太子给他捎个信,关照关照我那兄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鲍勋不善谋略又整日谏言,曹丕不胜其扰,请托钟繇把他外放为魏郡西部都尉——一来耳根清净,二来这样的人清清白白,在外为官反倒能给太子府增光,实是一举两得。

曹丕不住苦笑:“这忙我帮不了。”

郭氏夹住他膀臂撒娇道:“难道太子连这点儿手段都没有?”

“鲍叔业何等样人?莫说我,就是父王令他私情关照,只怕他也敢不从。”

郭氏却揽住他脖子道:“他终是咱府里出去的,又跟随您多年,总有些情面。再说我兄弟聪明伶俐得紧,不独唯亲,也称得起唯贤,您就嘱咐他好歹提携提携,给他多添几斗禄米也成啊!”说着已扎到曹丕怀里。

曹丕一抱上她如酥如玉的身子,便心醉神迷不忍相驳了,只道:“好好好,你这可怜见的。我就写封信,但是否管用还得瞧鲍勋,我做不得主。”

郭氏吻着他脖颈:“太子还做不得臣下的主?”

曹丕已欲火难抑:“我就做你的主……”摩挲她纤腰便要亲嘴。

“太子!有客造访!”窗外忽然传来朱铄的声音,甚是急切。

“可恶!”曹丕赶紧整理衣衫,没好气嚷道,“夤夜之间岂会有人造访?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捣乱?”

“我哪还有心思说笑?”朱铄似乎很慌张,“刘肇、刘慈来了,在二门外嚷着非要面见您,这可怎么办哪!”

曹丕一听这俩名字,险些把怀里抱着的郭氏扔地下:“他俩来作甚?莫非奉王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校事找上门绝非吉兆。

“好像不是大王所差。”

郭氏反倒先沉住气了,边整理衣衫边道:“卢洪、赵达死后二刘包揽刺奸之事,一留邺城,一随军中,极少凑一处。如今二人同来拜谒,又是趁夜造访。以妾身之见……是福不是祸。”

“是祸也躲不过啊!”曹丕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叫他们来吧。”

郭氏退入后堂,曹丕亲自动手把满桌军报、文书收入匣中藏好,又多点上两盏灯,这才开门迎候——夜色已深,寒露也下来了,整个院子黑黢黢、阴森森的,一股潮乎乎的凉气扑面。眼瞅着刘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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