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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3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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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袁涣起身,“那属下先行告退了。”他知道董昭必有机密之事,故而说完就走不多寒暄。

袁涣一去气氛立时沉寂下来,曹操并不瞅董昭一眼,而是斜倚在榻上,才捶着膝头哀怨道:“《尚书》有云‘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可其中难处又有谁知?老夫听你的话,当了这肩挑天下的丞相,自此便无一日安生,里里外外操不完的心。你还嫌害我不够,又修邺城又让我儿当官封侯,如今还给冀州添了十四个县,加了这许多差事,真要累死老夫啊!”

董昭自不能点破,还得配合他演下去,一脸苦笑道:“寻常之辈自然难以负远,但您岂是凡人?德济天下威名镇远,莫说丞相之责,即便肩上担子再重些又有何妨?”这话实是一语双关,已经一人之下位极人臣了,担子再重些又意味着什么?

曹操并不接这话茬,却转而感叹:“《礼》曰:‘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老夫如今连齐家都办不到,焉敢多求?”他的口气半是谦让半是自嘲。

董昭越发笑道:“自古君王岂是真循着修齐治平之路?想那齐桓公九合诸侯,尚且宠信竖貂、易牙等宵小;晋文公受封九锡,不免薄待介子推、颠颉等功臣;始皇帝扫灭六国一统天下,也曾有屠弟逼母之事。我大汉高祖皇帝又如何?抛妻弃子,撇父欺嫂,辱骂贤士,屠戮功臣,莫说齐家,恐怕连修身这一关都过不了,还不是照样平天下?丞相是精明之人,何时也信那些腐儒之言?”

“话虽如此,毕竟……唉……”曹操当然不信修齐治平之类的话,却不得不摆这种姿态,即便面对董昭一人,有些话也要公然摆上桌面。汉室天下这盘大餐要吃,但还要有个文雅的吃相。

董昭绝不叫曹操为难,赶紧话归正题:“丞相功盖天下,莫说增十四个县,即便增十四个郡又有何妨?若以在下之见,增地魏郡仍未尽善而尽美也。”

“那何为尽善尽美呢?”

董昭脸上的嬉笑立时不见,猛然跪倒榻前:“自古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今丞相耻有惭德而未尽善,乐保名节而无大责,德美过于伊尹、周公。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逢,今处乱世民难教化,甚于殷周之时,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丞相虽震威德,明法术,而不定其基,为万世计犹未至也。定基之本在地与人,何不稍建封国以自藩卫?丞相忠节无暇,天威在颜,耿弇(yān)床下之言,朱英无妄之论,不得过耳。昭受恩非凡,不敢不陈。”董昭朗朗陈词,这番话不啻是直接劝进!

昔光武帝刘秀未登九五之时夜卧邯郸宫,大将耿弇三更造访,卧榻边陈说利害,劝刘秀自立为帝。战国春申君黄歇的门客朱英劝其自立,以避权势太重无妄之灾。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绕弯子代汉这一步也要迈出去,未来宫殿都修好了,还能有别的选择吗?董昭已经把话挑明了,曹操却依旧不肯把话说死,模棱两可道:“天下未平仗要继续打,你说的事嘛……也可以办,不过要一步步来,切莫着急。”

董昭极能忖度他的意思:“在下勉力为之,若丞相早定天下当然最好,若事有不顺时不我待,在下也有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恢复九州之制。”这已是他第二次提出恢复九州古制,上次是七年前方定邺城之际,那时被荀彧生生顶了回来。如今曹操与荀彧的关系已经变了,此事大有可为。

“好,你就去办吧。”曹操答应得痛快,无半点儿不安。

“若荀令君再加阻拦又当如何?”董昭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讨他一颗定心丸。

曹操微微蹙眉,坐起身望着摇曳的灯芯,怔怔道:“老夫原本希望与令君共预朝政,但火不厌炽水不痛寒,有些事生性使然,不能强人所难。天下之事不能因一人而废止,你无需心存顾虑,只管放手去干。令君若有异议,老夫自有办法处置……”

自有办法处置?究竟什么办法?董昭想问个明白,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曹、荀之间毕竟共事二十余年,曹操能表这个态已很不易,何必非要逼他亲口说出底线,见势而论吧!

话方及此又见卞秉匆匆忙忙回来了,还领着凉茂,曹操马上钳口,转而问道:“你们还有何事?”

卞秉拉了一把凉茂,笑道:“群臣都散了,唯有凉长史没走,似有话想跟您提,又犹犹豫豫不敢进,我干脆把他领进来了。凉长史,有话您就跟丞相直说吧。”

“这……这……”凉茂似乎难以启齿。

董昭见此情景不知又要耽误多少工夫,他此来就为了讨曹操一句话,如今已然吃了定心丸,索性也不再多留:“既然丞相还有要务,在下告退。”

刚才那番话,曹操似乎很费了一番心神,只疲惫地扬扬手:“该办什么就去办吧。只是刚到邺城又要回许都,往来奔波多受累了。”

董昭微微一笑:“为国驱驰理所应当。”说罢快步出堂而去。他言道“为国驱驰”,却不知究竟为的是哪一国!卞秉甚是伶俐,早觉出凉茂有难言之隐,不声不响也随着董昭溜了。

等凉茂反应过来,堂内就只剩曹操与他两个人了。曹操知道这是个忠厚人,也不忙着问他,指着一旁的坐榻:“坐,这又不是朝会,坐下慢慢说。”

“不、不。”凉茂连连摆手,又憋了好一阵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道,“恳请丞相容我辞去五官中郎将长史之位。”

曹操比凉茂预想的要平静得多,未有半分诧异之色,反问道:“为何辞职?子桓对你无礼?”

“不不不,中郎将待在下很好……只是在下才德不堪,难当此重任,还请丞相……请丞相另择……”有些话凉茂实在不知该如何张口。现今曹氏父子之间阴晴不定,这长史实在难当,曹丕那边不把他当自己人看,曹操这边嘴上虽不说,但天长日久也会不满,还没法为曹丕说好话。这实在是受罪不讨好的差事。凉茂是规规矩矩办实事的人,自认没这份才智居于其间左右逢源,这次河间叛乱已把他搞得心力交瘁,还不如换份踏实差事干。可这话又该怎么说呢?

曹操已看穿其心思,也不叫他为难:“好啦好啦,你也不必再说了,我将你调任别职也就是了。”

“惭愧惭愧。”凉茂以袖遮面甚是羞赧。

“这也不怨你,当初老夫让你给子桓充任长史还是欠考虑。你之所长在治国理民,不该拿繁琐之事来纷扰你。这样吧,你去跟子桓知会一声,从明天起依旧回幕府当差,五官中郎将长史我另换旁人。”曹操暗暗打算,要找一个久经沧海,处事老练,能镇得住曹丕的人选。

“谢丞相成全。”凉茂又从怀中掏出一纸薄薄的绢帛放在榻边,“这是两个月前中郎将随手写的诗文,他没当回事就扔在桌案上了。属下读了心有所感就收起来了,丞相若是有空不妨过目。”说罢深施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曹操轻轻拾起那绢帛,见上面一色的小巧行楷,果真是曹丕亲笔所书,还有句短短的小序,轻声默念起来:

〖建安十六年,上西征,余居守,老母诸弟皆从,

不胜思慕,乃作赋曰:

秋风动兮天气凉,居常不快兮中心伤。

出北园兮徬徨,望众墓兮成行。

柯条憯兮无色,绿草变兮萎黄。

感微霜兮零落,随风雨兮飞扬。

日薄暮兮无悰,思不衰兮愈多。

招延伫兮良从,忽踟蹰兮忘家。〗

“这孩子也是有心人啊……”读了这思念父母兄弟的悲诗,曹操即便铁石心肠也软了,平心而论曹丕又有什么不好呢?

曹操把这小小的绢帛叠了又叠,似收藏珍宝一样紧紧揣到怀中。平定天下问鼎至尊,若只是打仗那么简单就好了,战场上可以快刀斩乱麻,这些左右为难的国事家事又当如何抉择呢?这一天曹操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许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只有战场才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地方。其实所有难题皆有一个根本的解决办法——及早统一天下。那时候还有什么君臣大防?还有什么嫡庶之论?兴邦立业名正言顺,说什么就是什么!

渐渐地曹操不再想这些纷扰的问题了,而是把思绪移向了东南,第二次南征的筹划已出现在他脑海中……

第十二章 起用酷吏,曹操治贪下狠手

【杨沛上任】

转眼间又一个冬天过去了,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来到。曹氏父子闹的那点儿小别扭渐渐消弭于无形,终究没再起什么波澜。魏郡增县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邺城僚属忙着核查户籍,更易地方官,中军将士又开始为南征做准备,似乎所有人都已忘记刚刚平息的那场叛乱。可是曹操却没忘,这次事件对他而言刻骨铭心,若不及早扼制豪强的势头,只恐大兵一走还要再出问题。为了解决后顾之忧,他要等候一个重要人物到来……

正月中旬的一天,天色阴沉沉的,刮着嗖嗖寒风,空中零星飘着几颗雪花。这么冷的天若非迫于生计谁还在外奔波?原本热闹的邺城大街空荡荡的,就连幕府门楼上的士兵都不停地搓着手,暗暗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开春竟比腊月天还冷!”都没心思当差了,只盼着中午那顿饭。

可就在将近正午时分,从中阳门南北大街慢慢悠悠行来一驾车。这驾车可真寒酸,一匹小瘦驴拉着,几根破木头钉的平板,上面搭了个撒气漏风的篷子。那篷子也非锦缎,而是由麻布围成,要是整匹布还说得过去,这车篷说灰不灰说绿不绿,竟是好几块破麻布缝在一起凑的,正中顶子上还贴了块土黄布的补丁;前面没帘子,赶车的倒能对付,一领草席就堵上了。往下看更可笑,车轱辘一新一旧,左边的旧轮子一看就是别的破车上拆过来的,黑色漆皮都掉了;右边的新轮更不像话,也不知哪位木匠师傅做的,七扭八歪不怎么圆,又是疙瘩又是疖子,辐条就是破木头钉的,干活的手懒,非但长短不一没锯齐,连树皮都没剥。这驾车走起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吱拗吱拗响得刺耳,都快散架了。

邺城堪称当今天下最繁华之地,给曹操守门的兵更是见过世面,平日里迎来送往多大场面都碰到过,却没见过如此寒酸的驴车,离着老远竟没认出那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柴禾成精呢!渐渐走近才辨出是辆车,最奇的是只见车却不见赶车之人,莫非这驴有灵性,能自己拉着跑?守门士兵平日见的都是宝马香车,还真没遇到过这等新鲜事,纷纷抻着脖子眺望,指指点点,但见这驾驴车慢慢悠悠越走越近,竟直愣愣冲幕府大门来了。

当兵的可不干了——就冲这辆破车,能进邺城就不错了,还敢来幕府,真不知天高地厚!有几个兵立刻下门楼,一拥而上把车拦住。到近前才瞧明白,原来有赶车的,在车篷里坐着呢。可能怕冷,又没有车帘,把草席往前面一堵,他在后面躲风,就留了几寸缝隙,伸出根鞭子赶着这匹驴。

一个年轻的兵长厉声喊道:“哪来的破车?停下!”

当兵的本以为这一声喊罢赶车的即便不下来也得停住,怎料人家根本不理,赶着车硬往前闯。兵长可火了,扯住驴辔头就往道边拽;哪知这匹驴还挺野,也没戴嚼子,一晃脖子照着兵长的手就咬。所幸这兵长眼疾手快,真要是咬上,手指头就没了!

其他兵士见此情形想笑又不敢笑,拦车的拦车,拽驴的拽驴;那兵长受了一惊后缓过神来,越发恼羞成怒,蹿上车板扯去篷子前的草席,气哼哼道:“下来!你这纵驴行凶的狂徒!”还没听说过纵驴行凶的罪名呢。

“车帘”都没了,车上的人只好下来——原来里面只有那赶车的一人。这厮生得瘦小枯干,又瘦又长一张瓜条脸,真跟那匹驴有几分相像;黢黑的面皮,秃眉毛,细眼睛,鹰钩鼻子,小薄嘴唇,蓄着两撮山羊胡,满脸的皱纹似刀刻一般,也辨不出多大岁数;尤其惹人注意的是他的头发,即便寻常百姓都拢发包巾,再穷也知道别根小木棍,这位却是一头齐刷刷的短发,在脖子后头披散着,只在脑门箍了根布条。身上衣服更寒酸了,大冷天只穿件粗布衣,灰了吧唧滚一身土,瞧不出本来颜色,衣襟下摆早磨破了,烂布条耷拉着;脚底下更没有暖靴,一双草鞋里面塞布外面缠麻,都快迈不开腿了!

莫看此人容貌猥琐,口气却很硬,把鞭子随手一扔,趾高气昂道:“你等为何阻我去路?”

众兵士瞧他这副尊容还拿腔作大,都掩口而笑,那兵长讥讽道:“睁开眼你那狗眼瞧清楚,前面是丞相幕府!”

那穷汉把手一揣,倚着车沿阴阳怪气道:“认得是幕府,我就是来见曹丞相的。”

“哦?”闻听此言兵长倒是犹豫了片刻,俗话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万一是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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