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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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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想想吧。”曹操低头道。

“别想了,当断不断,必遭其祸!”

曹操还是没有拿定主意,问道:“伯求兄,你打算怎么办?”

“我离开洛阳又能如何?”何颙苦笑道,“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治国,无家无业又无钱,靠什么兴兵?唯一好在董卓还没对我起疑心,既然没有危险,我就老老实实待在洛阳,且看他如何行事。另外我已经同荀攸商量妥当,密切观察老贼动向,说不定将来还能帮你们点儿忙……你们听!什么声音?”

四人勒马细听,自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哭声和喊叫声,那声音越传越近。四人尽皆诧异,连忙打马向前,行了会儿,奔上一处较高的土坡,举目眺望,不禁毛骨悚然——

在半里外的草原上,一大群形如鬼魅的西凉兵正拥着十几辆平板大车迎面而来,他们边走边挥舞着血淋淋的大刀,手舞足蹈状似疯癫,欢呼着胜利。而那些车上的战利品,不是什么辎重军械,而是痛苦挣扎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衣着朴素,一望便知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她们一个个花容失色,有的被绳索捆绑,有的哭哭啼啼,有的早已吓得晕厥过去。但恰恰就在载她们的车沿之下,悬着无数血淋淋的人头!密密麻麻,每辆车上的车沿都挂满了。一路行来,那些头颅里的鲜血不停滴落,眼见他们行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血海。

“他们血洗了一个村子……”袁术话未说完,一阵呕吐感袭来,赶紧转过脸去。

“这些西凉兵不是人,是禽兽,是畜生!”何颙瞪大了眼睛。

震惊最大的还是曹操。他分明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军官骑着战马得意洋洋,后面有人为他举着“郭”字大旗。全明白了——他就是出去狩猎的郭汜。

“今天小婿帐下郭汜也在狩猎,你不妨开开眼界,瞧瞧他们怎么玩。”顷刻间,董卓的话浮现在曹操脑海中。原来一场狩猎就是血洗一个村庄!在董卓那帮人眼中,这只是狩猎,只是玩,人命就跟猪狗牛羊的命一样,可以随便宰割,可以随便猎杀!董卓说那句话的时候在笑,笑得如此骄傲、如此坦然,仿佛杀人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他不仅是禽兽,还是地地道道的魔鬼……

“咱们过去跟这帮禽兽拼了,把那些女子救出来!”一向温和的冯芳都不禁叫嚷起来。曹操一把拉住他的缰绳,咬着后槽牙道:“算了,死在这里太不值得。离开洛阳吧,我已经想好了,我随你们一起离开洛阳!回乡举兵,一定要诛杀董贼!”

【金蝉脱壳】

随着董卓废立皇帝正式掌握朝政,他的真实嘴脸开始逐渐暴露。

他不满足于担任太尉,将这一职位让与黄琬,进而威逼荀爽当了司空;自己则请封为相国,晋为郿侯,参拜不名,剑履上殿,已与天子威仪无异。他又加封其母为池阳君、四岁的孙女董白为渭阳君,其余家族之人给予厚封,自吕布以下将领尽皆升赏。他带着部下侵犯皇宫,饮酒作乐夜宿宫殿,奸淫先帝采女、欺凌宫娥。他还将宫中和西园的珍宝掠夺一空,分与部下,甚至将象征朝廷威仪的铜人、大钟、吞水兽全部融化,铸成铜币归自己所有。在他的指示下,郎中令李儒将已经被废的太后何氏用毒酒鸩害……

这些罪恶的举动引起了群臣不满。城门校尉伍孚怀揣利刃刺杀董卓,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他擒杀。

自此之后,他越发对群臣残暴不仁,动辄斩杀。有时候甚至将违逆他的人当众开膛破肚剜眼割舌,手段残忍不堪入目。而他的部下也杀人如麻,在河南和豫州之地到处掠夺百姓财物,血洗了无数的村庄。

不过骄纵情绪也冲昏了他的头脑,甚至连主簿田仪的劝谏也渐渐不放在心上。尚书周毖等人利用这个机会不断给他灌迷魂汤,表面上吹捧他为当世的周公,却将许多有影响的才俊之士放为外任,韩馥担任了幽州牧、孔伷为豫州刺史、刘岱为兖州刺史、张邈为陈留太守、张咨为南阳太守。就在他五迷三道之际,又传来捷报,他的女婿牛辅打败白波义军,董卓闻听再次召集诸将聚酒高会,酒席竟摆到了皇宫德阳后殿里。

“什么时辰了?曹孟德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董卓喝了不少酒,舌头都有些短了。他的那些部将有的低头牛饮,有的已经酒醉,有的正扯着宫女欲行奸淫,这会儿竟无人搭理他的话。

董卓心中恼怒,猛地一拍桌案,碗碟蹦起老高,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徐荣见他着急,劝道:“您别着急,一个时辰前曹操还到我们几个营里去过呢!后来冯芳追着找他回去,说是营里因为分粮食打起来了,恐怕这会儿还未处置完呢。”

董旻见兄长还未释怀,马上又为他满上酒,笑道:“哥,您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不来就不来呗,他又不是咱们凉州部的人。”

“你知道个屁!”董卓一口气把酒灌下,竭力保持清醒,郑重道:“洛阳诸将表面恭顺心里不服。得要一个曹操这样的人才能稳住他们,要不然这帮人全得闹起来。”

“闹就闹呗,大不了把他们全杀了。”胡轸插口道。

“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想杀吗?”董卓终于支持不住伏在案上,“都宰了留一个空朝廷还有什么用?谁……谁替咱们处置国政,哪来的钱粮财宝?都他妈宰了,你会治国吗?”

“我可不会,我会杀人。”胡轸转脸又问杨定,“你会治国吗?”

“治你个头,我他妈也只会杀人。”

董越此刻正扯着一个宫女动手动脚,接过话茬道:“我不光会杀人,还会喝酒,还会搞娘们!”

“谁问你这个,你会不会治国?”杨定推了他一把。

“别他妈扯淡了,天下那么大,想抢谁就抢谁,老子有吃有喝有娘们搞,治国有个鸟用啊!”

诸将一片哄笑,董卓则爬在桌案上咕哝道:“就会他妈的胡说八道……”渐渐地起了鼾声。大家见老头子睡着了,更加肆无忌惮地欺侮宫娥,大吃大喝。

这时候,田仪与吕布急匆匆走进殿来。见里面这般凌乱景象,田仪大喝道:“别闹了!都给我安静点儿!”

诸人各行其是毫不理会,吕布见状,抽出佩剑,咔嚓一声,将一张几案斩为两段。胡闹的诸将吓了一跳,赶紧安静下来不敢动了。田仪看见董卓兀自醉卧,赶紧抓住他的臂膀使劲摇晃。

董卓觉得有人搅他好梦,胳臂往外一扒拉,竟将田仪推了个跟头。吕布见此更为焦急,一把拉起董卓叫道:“义父!曹操跑啦!”

“你说什么!”董卓猛地惊醒。

“曹孟德他跑了。”吕布又说了一遍。

“不会吧?”董卓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脑袋,竭力使自己清醒。

“孩儿去都亭请他赴宴,找遍诸营都寻不见他的踪影,而且连冯芳都没看见,咱安插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孩儿又派秦宜禄往曹府寻找,曹操也不在家中,家里人还以为他在营里呢。”

“会不会射猎去了。”

“大晚上射的什么猎啊?”田仪这会儿才爬起来:“主公啊,您醒醒吧!曹操那厮跑了,他一直在您面前做戏呀。”

董卓似乎明白过来了:“竖子安敢如此!老夫诚心诚意待他,又给他送礼,又给他加官,他怎么……”一语未毕,又见吴匡慌里慌张跑了进来:“相国!袁术那厮不见了。”

董卓越发恼怒,一气之下把案桌掀翻,喝道:“速速派人,将袁家、曹家、冯家在洛阳的家眷都给我宰了!”

“且慢!”田仪拦住他,“您现在动手可就真把他们逼反了,还没到时候呢!”

“依你之见呢?”

“暂且传檄州郡,捉拿他们三个。若是他们不反倒也罢了,真的反了就抓他们家眷做人质。相国无需恼怒,即便他们反了,咱们手中还有一件要他们命的东西。”

“什么东西?”董卓眼睛一亮。

“就是那弘农王刘辩。”

“区区废帝,能有何用?”

“非也!非也!主公又没有篡夺皇位,这些中原士人就是举兵,也无外乎打着恢复废帝刘辩的名义。到时候咱们将刘辩一杀,他们马上就不知所措了。”田仪眯着怪眼冷笑道,“到时候他们就会有分歧,就会窝里斗,进而自相残杀!天下攘攘,无非为名利奔波。这些衣冠禽兽的伪君子,我就不信他们真能那么大公无私。”

董卓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奉先,速速传檄州郡,捉拿这三个在逃之人,尤其是那个曹孟德!”

“诺!”吕布应声而去。

第三章 九死一生的亡命之路

【中牟遭擒】

曹操三人之所以能够逃出洛阳,是早经过周密计划的。

牛辅捷报传来那一刻,曹操就料到董卓会召集诸将痛饮,这正是金蝉脱壳的大好时机。袁术也在冯芳进城之际,剃去胡须扮作亲兵随之混出,守门官兵绝料不到堂堂后将军会做此打扮,也没有发现。

最难逃过的实际上是营中的眼线。对于这些人,曹操三人耍了点儿手腕。傍晚时分,曹操与部下军官聊天,偶然说起晚上可能会有酒宴,便以此为借口前往各营找诸将相问。

开始时还有人尾随观察,只见他往徐荣、胡轸、杨定等各处聊天,没完没了皆是闲话,也就掉以轻心不再跟着。曹操就这样信马由缰各营探望,却是越走越远,渐渐混到了洛阳城厢驻军的外围。

曹操走后半个时辰,冯芳也带着扮作亲兵的袁术出发了,他俩逢人就问曹操在哪儿,而且声称营里几个小校因为分粮不均的事情吵闹,要叫他回去处置。他俩说说笑笑一路找着曹操,冠冕堂皇也摸到了外面。这是十一月,天黑得甚早,三人会合之际太阳已经落山,他们立刻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离开洛阳并不意味着安全,因为凉州李傕、郭汜等部四处劫掠,只要不逃出河南之地随时可能碰到这帮禽兽。而就在身后,董卓或许已经察觉,追兵说不定已经出发。

唯一的办法就是壮着胆子往前跑,不停地跑!就这样,三人趁着朦胧的夜色,马不停蹄向东逃去,整整一夜的工夫,谁都没开口说一句话。也不知行了多久,说不清跑出去有多远,直觉薄雾退尽天将破晓,曹操匆匆把马勒住:“停下!停下!”

“怎么了?”冯芳赶紧拉缰绳,问道:“有什么动静吗?”袁术的坐骑比不上他二人的,在后面缓缓停下,连人带马都是吁吁直喘。

“眼看天快亮了,咱得把衣服换了。”曹操跳下马来便摘盔卸甲,“这么跑下去不行,干粮有限,又没有草料,累死也走不脱。咱们索性换上便服,拣小道慢慢走,若遇庄户人家也好打饥荒。”冯芳也随之解甲:“好是好,不过要是董卓传檄州郡,这一路上也未必容易混过。”

“我可不怕,我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逃兵。”袁术扮作亲兵的样子,根本没有铠甲,也未带其他装束,“现在我连胡子都没了,即便画影图形都不一样,谁能想得到是我。”说着自马背下来,活动了几下腿脚,面向正东方道,“你们赶紧换吧,天快亮了,农人起得早,要是瞧你们这副模样岂不扎眼?”

曹操也望了东面一眼:真美啊!前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还未升起的太阳给大地勾上了一道金边,新的一天总算来到了,充满生机和希望,那茫茫夜色中的恐惧似乎可以结束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逃亡的路上,绝不能掉以轻心,赶紧把铠甲往地上一丢,换上包袱里的普通衣服。

“咱俩的铠甲怎么办?”冯芳也已经换完了。

“舍了吧,留在身边碍手碍脚的。”

“可惜了……”冯芳似有不忍,但带在身边被人瞧见也是麻烦,只得随着曹操将它们扔到了荒草丛中。曹操一回头,瞅见自己的大宛马,不禁打了个寒战:“咱们的马也得装扮装扮。”

战马装饰颇多,不似民间之物,尤其是武官的坐骑更为讲究。曹操忙将銮铃摘去,又拆掉赤金的单镫,在地上抓了几把土均匀地涂在马身上。于是棕红的大宛马,变成了灰色,只是高大雄壮的身躯改变不了。

三人收拾完毕,赶紧离了驿道驰入乡间小路。

约莫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已是天光大亮。费了好一阵光景,才在荒僻之处寻了一个庄户,坐在人家井边喝了点水又饮了饮马,细一打听,再往前不远,就是中牟县界了。

曹操不禁大喜,见农人远去,笑道:“咱们这一夜,疯魔般地赶路,不想已到此地。只要出了河南,董卓便抓不到咱们了。”

“你可不能高兴得太早。”冯芳凝色道,“咱们绕小路而行,恐怕西凉快马已经把檄文送到中牟了。”

“没关系,他们岂能在全县各处安排伏兵?咱们继续穿村庄过小路,绕城而过。”曹操说着掏出块饼咬了一口,“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去哪儿?”冯芳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有细想。袁术却道:“我当然要回汝南,回去招兵买马聚草屯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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