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3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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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是那些人捣得鬼”苏雪扭摆了，紧咬银牙道：“他们真该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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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看额头起汗，不由关切道：“又开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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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点点头，捂着心口小声道：“大人，民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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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遭罪了，”沈默面色凝重的挥挥手道：“把苏大家扶去隔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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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名言说得好，没有一样的两国人，没有不一样的两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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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这种人，中国的外国的，黄种的白种的，都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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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些外国商人当日都叫的很响，这个要买十万匹，哪个要买八万匹，好象你不收我钱，我就跟你急一样，但当真正坐下来谈时，想让他们掏钱，就像要弹他们**一样，全都把口袋捂得紧紧的，惟恐被摸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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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货本身的问题，无论丝绸还是瓷器，都让那些西洋商人深感震撼，才知道闽浙海商卖给他们的，分明都是残次劣等货。有道是还价才是买货人，或者说，真到了要买货的时候，才会开始想着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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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给出的价格分了三等。上等品五百两一匹，中等品三百两一匹。三等品二百两一匹瓷器因为大小品相不同，所以价格五花八门，但总之要比闽浙海商的出售价便宜三成，且品相上高出不止三成。这个价格是在他调研之后定下的，给了对方很大的获利空间，任谁说都是很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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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是第一次为了打开销路，以后价格怎样，还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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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样，那些老外都在叫苦不迭了，说这些年赔钱太厉害，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没法付全款，请求先付一部分定金，等销了货再支付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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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当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他深知自己的货物价值连城，对于见钱眼开的商人来说，只要诱惑力足够大，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所以要是赊帐给他们，就得接受对方一去不复返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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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坚决不答应，必须货款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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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西洋商人和波斯商人的态度也很强硬，谈判陷入了僵局，但沈默的点子比较多，他将之前一直排除在外的日本。琉球。朝鲜商人放进了谈判所，这些人虽然购买的数额相对较小，但好处是不还价因为大明朝的官方，给这些番邦的印象。历来都是强势且慷慨的，所以一时还不敢。或者说还没想到，要讨价还价这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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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成交终于刺激到了那些西方商人，他们决定妥协了但方法各不相同，以查马士为首的西洋商人，苦苦哀求沈默，将那些三等苏绣降价卖给他们，在他们承受的范围内，愿意出全款购买。显然来自欧罗巴的朋友，还是比较实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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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勃斯商人，因为掌握直接通往欧洲的海陆两条商道的奥斯曼人。阿拉伯人关系良好，不需要绕行非洲大陆，这种竞争优势，使他们的运输成本与风险都大大降低；而且在这个年代，他们与阿拉伯人一道，拥有着世界领先的航海与造船技术，所以比那些西洋商人要富有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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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更加难缠，为首的一个叫巴拉维的，是个头发乱糟糟的波斯胖子，但一双小眼闪闪发亮，显然是个难缠的家伙。他提出，要用自己的货物顶一半的帐，其余的付献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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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问他有什么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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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维自信道：“香料。宝石和地毯，都是大明贵人们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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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一点没错，就像欧洲贵族痴迷中国的瓷器与丝绸；中国的达官贵人们，也对波斯的奢侈品毫不吝啬，挥洒千金！其中最畅销的，是波斯地毯，一块花色材质上佳的大幅厅堂用，可以卖到白银两千两，丝毫不比大明朝的商品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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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默觉着，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便答应巴拉维，吃进他的货物，以抵消一部分货款。而对于那些可怜巴巴的西洋商人，沈默将售价打了八折，一百八十两一匹出售不过全是三等品，至于上面两等，对不起，概不讲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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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逼着那些西洋人，下次非得豁出去挨宰，不然中高端市场全让波斯商人占了去，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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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舶司的这一批货物，共有丝绸三十万匹，瓷器三十万件，茶叶八万斤其中丝绸是黄锦的制造局的，后两样是唐汝楫两个的茶马司的，他们俩管着生产。沈默管着给他们外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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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十月了还没有销量，黄锦和唐汝楫两个，都急得满嘴起大泡，黄锦整天跟屁虫似的跟着沈默据他说，自己当年伺候皇帝，也没跟的这么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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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杭州知府兼江南茶马司提举唐汝楫，也抛下杭州城的那一摊，跑到苏州老督促据他所说，杭州城是庙小菩萨多，少他一尊最小的不要紧，还是集中精力把茶马司的任务完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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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不禁想道：“看来皇帝也给过他俩殷殷‘期许’啊”其实他何尝不急？还有两月这个年度就结束了，还有将近一半的指标没辙呢。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就挪用了；可银子这东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多闲钱给他支配？抽哪里的哪里吃紧，说不定还会引起连锁反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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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质上，三人那就是难兄难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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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了，终于把买卖谈成了，晚上三人特意吧了一桌庆功小酒，庆祝终于把这一年给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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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喝的面通红光，掰着指头算，这次能赚多少银子；一会说交了京师的，还能剩下二十八万八千两；一会儿说，只能剩下十八万八千两，说着便呵呵笑道：“不过无论如何，有结余那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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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汝楫和沈默两个状元，自不会如他这么肤浅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们早就对数字了然于胸了。正如黄锦所说，无论如何都会有结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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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能过个好年啊。”唐状元举杯道：“这都多亏了拙言兄，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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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状元举杯与他一碰道：“助人者人助之，当初要不是思济兄暗中襄助，帮我解了那场粮食危机，现在兄弟我八成已经被免职回家了，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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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吹捧，无疑会令双方都身心愉悦，又饮了好些酒，唐汝楫呵呵笑道：“这几日去把货验过，没问题的话，我就拿钱回去了，出来时间太长了，怕引起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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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点头笑道：“那些货物只要没问题，我就会全吃下了，你们拿钱了事，我自个慢慢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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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话，黄锦立刻道：“这哪好意思呢？我只要六成现银，其余的用货物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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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汝楫也反应过来，道：“那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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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心说：“打着不走，拉着倒退，什么玩意儿。”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装模做样的寻思一会儿，才道：“好吧，等货到了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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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唐汝楫笑道：“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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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说得对！”黄锦胖胖的小手举着杯子道：“我也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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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巴拉维的货到了，足足装了三十条小船。见到沈默后，他便开始抱怨道：“河道水位太低了，我们的海船根本开不进来，非得又花钱雇小船”说着眨着小眼睛道：“这块成本事先没有考虑到，大人您看是不是再减免点货款哈的”他是个中国通，已经在东亚待了十多年，汉话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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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看他一眼道：“你早说啊。我去上海买你的货物。”上海原先是个镇，在嘉靖三十二年为了御倭，兴建了上海城，到现在才四年时间，据说城都没建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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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下次一定。”巴拉维喜出望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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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要买我的货，还得来这儿。”沈默充满恶趣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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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维的脸一下子垮下来道：“原来大人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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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淡淡笑道：“只能说半斤八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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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完了，开始验货。沈默毕竟不是内行人，为了避免被坑，特意请了城内的几个珠宝商，地毯商和香料商。命他们仔细验货，以免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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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整整两天的检验，‘专家’门给出了意见：“三十船货没有发现什么大毛病，完全可以接受。”沈默这两天也没闲着，一直跟着虚心请教，不过人家专业人士都说没问题了，他这个‘半吊子’自然也看不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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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是一番谈判，最终敲定对消五成三，其余四成七，由巴拉维一方用现银立即支付其实原先说好是五比五的，只是沈默再厚黑，他骨子里也是文人，于讲价之道。还是远远比不了巴拉维之流的。而且谈判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有些烦了，所以又一次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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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之后，沈默心说：“这次总不会再出爻蛾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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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巴拉维还真的龟毛竟又有问题提出沈默也知道人家那是认真，可他就是觉着龟毛只听巴拉维道：“瓷器有万般好，只有一样不好，那就是易碎，长途跋涉。海上颠簸，难免破损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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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放心。”唐汝楫道：“我大明出口的瓷器，都是用稻草扎紧。用竹篓装好，不怕颠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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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巴拉维顺着他的话道：“但是按照惯例，咱们还得签个备忘录，如果到了目的地还是破碎严重，导致交货数量不足，贵方是要补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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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问了周围人，原先确实有这个惯例，便点头道：“可以，但我方要派出人员跟随，而且只在下次你来的时候，补给你差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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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安拉。”巴拉维终于在文契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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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松口气，心说可算完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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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巴拉维眨眨小眼睛，笑道：“大人，我还想跟您买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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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沈默有点怕他了，这家伙太能墨叽了，让人谈成了生意都没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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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琴的女人多少钱？您开个价。”巴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