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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无罪的罪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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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选举我赢了。”雷蒙德说,“有些我输了。”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朝坐在检方律师席上的尼可笑了笑。尼可正在作记录,这时也抬起半秃的脑袋,回了他一个微笑。天哪,从他们俩相互看着对方的那副样子!看来他们已经成了朋友了。陪审团似乎很欣赏他们这种不计前嫌、重修旧好的新局面,那个曾经朝我微笑的女老师看着他们俩之间无言的默契,显然很满意。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往下沉、往下沉。今天,将会是非常艰难的一天。
  “你认识被告萨比奇先生吗?”
  “我认识。”雷蒙德说。
  “你在法庭上看见他了吗?”
  “当然。”
  “你能指出他是谁,并说说他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他就坐在斯特恩先生旁边,被告席的第二个位置,穿着一件蓝色条纹的西装。”
  这是例行的程序,是为证明萨比奇确实是认识我的。昨天尤金妮亚上庭的时候,斯特恩对她说,指认被告时,说出他坐的位置和衣着就可以了,不要用手指指,被告也不用站起来。不过这一次,斯特恩却悄悄对我说站起来。我照做了,我慢慢地站起来,看着雷蒙德·霍根。我没有笑,也没有做鬼脸,但我敢肯定,我脸上的愤怒非常明显。雷蒙德看到我这个样子,手都还没有放下,脸上的温和表情就已经消失了。
  “就是他。”雷蒙德轻轻地说。
  莫尔托简要介绍了我和雷蒙德之间的关系,反正,斯特恩到时候也会详细问到。然后,莫尔托又问到雷蒙德和卡洛琳之间的关系。雷蒙德突然变得很严肃,他低下头,盯着证人席旁边的扶手,说:“是,我认识她。”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是警局的缓释官。后来,她是我们检察院的副检察官,她当了八年副检察官,去年年底我们之间有了私人关系,不过时间很短。”
  很好,简单明了。然后,他们就说到了谋杀案。莫尔托没有提选举的事,倒是雷蒙德的回答里说到了几次。
  “检察院派人去监督警方的调查工作,这是惯例吗?”
  “一般在查大案子的时候都会这样,这个案子我觉得也是个大案子,所以,我们会安排一位副检察官去指导、帮助警方的工作。”
  “在这个案子里是谁决定让萨比奇先生去的呢?”
  “嗯,简单地说,是萨比奇先生和我共同决定的。”
  莫尔托第一次愣住了,在我和斯特恩见过雷蒙德后,雷蒙德对我的态度难道开始缓和了?莫尔托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他又问了一遍:“是谁决定让萨比奇先生去的?”
  “我真的不记得到底是我决定的,还是他自己主要要求的了。当时,我很混乱,又有点难过,大家都一样。反正,最后是他拿到了这个案子。但我记得,他对这个结果是很满意的。他一点儿也没有不情愿,他保证说,一定会努力查清楚。”
  “那么,他努力去查了吗?”
  “那我倒没有觉得。”斯特恩在这里本可以表示反对,但他并不想打断雷蒙德。他把撑着下巴的一根手指移到鼻尖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雷蒙德,连记录都没空去做。斯特恩在法庭上集中注意力时,像是陷入了一种深沉的状态。他不会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我们那天在雷蒙德的办公室里时,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斯特恩在心里思考的并不是对方说的是否是事实,也不是暗中想应对的策略,而是在认真掂量对方的个性,他是在衡量雷蒙德这个人。
  雷蒙德对我处理案子时的表现抱怨了一番,他说,他曾经一再催促我找警方要指纹和纤维报告,他的这番话大概会让陪审团确定我心中有鬼。然后,雷蒙德又说起了我们那天晚上在他办公室里的对话,那是我们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会输掉竞选的那一天。
  “他问我是不是和卡洛琳有什么亲密关系。”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如实回答的。”雷蒙德简短地说,语气很轻松,“我说,我跟卡洛琳在一起三个月,然后分开了。”
  “当你这么告诉萨比奇先生的时候,他有没有表现得很惊讶?”
  “完全没有。”
  我明白了,他们是想倒着推理。我问我自己,但我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们想证明什么?是想证明,当我发现雷蒙德和卡洛琳之间的关系时,我很生气?还是想证明,我积累已久的悲伤让我失去了控制,所以最后把卡洛琳杀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什么道理,因为,按照尼可的说法,在卡洛琳被杀的时候,我和卡洛琳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结束,我没有理由杀她。但不明真相的猜测总是伤人,我能够感觉到不少陪审员都在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检方说的到底是否属实。
  “萨比奇先生在这次谈话,或在此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和波尔希莫斯女士之间的关系?”
  斯特恩猛地回过神,站了起来。
  “反对。法官大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萨比奇先生和波尔希莫斯女士之间的私人关系。”这一招很妙,现在,莫尔托和雷蒙德之间一问一答的节奏被打断了,陪审团又会开始回想起昨天证人的证词。然而,这一次反对却给我带来了难题。这下,我就不能上庭作证,说我和卡洛琳之间确实有亲密关系了,这似乎又是斯特恩用来阻止我上庭的一个计策。
  “嗯……嗯……”拉伦在犹豫。他在椅子上转来转去,“也不是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几乎没有什么证据。”这是在帮我们,“反对无效,但我想告诉陪审团。”他盯着陪审员说,“女士们,先生们,莫尔托先生问的这个问题是基于猜测。最终,你们要根据在庭上看到的证据来决定,这种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莫尔托先生说的并不一定是事实,斯特恩先生已经说过了,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在本案结束时,将由你们来决定。你可以继续了,莫尔托先生。”
  莫尔托重复了那个问题。
  “当然没有说。”雷蒙德说。他脸上微笑的表情消失了。
  “那么,作为你来说,你想知道吗?”
  “反对。”
  “莫尔托先生,这个问题你要换个问法。你应该问,根据证人对萨比奇先生工作性质的了解,证人会希望萨比奇先生告诉他这个事实吗?”拉伦帮检方的忙,这很少见。这是我一直以来担心的,我看到雷蒙德也很惊讶。
  莫尔托按照拉伦的建议,又重新问了这个问题,雷蒙德的回答让我陷入了相当不利的境地。
  “我当然希望他能告诉我。如果他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去调查这个案子。那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大家应该知道,检察院是有准则的,绝对不会出于私人的原因随意行事。”他没有理由地加上了最后一句,我看见站在我前面的斯特恩皱起了眉头。
  莫尔托开始问雷蒙德最后几个问题了。关于我那次在他办公室里的表现,雷蒙德如实地说起了我当时的反应,他说,我不顾他和梅可的警告,大发雷霆。
  “说一说萨比奇先生离开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看上去很激动,非常生气,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莫尔托看着尼可,然后说,没有问题要问了。
  拉伦宣布休庭片刻,再进行交叉询问。我去上洗手间,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尼可。他头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了,完全不用梳子梳,他正用手指拨弄着。当他从镜子里看到我的时候,他眨了眨眼。
  “这个证人还不赖吧?”他问。我不懂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他这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炫耀。我总是觉得,尼可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他在这个案子上一直有点找不到方向的感觉——那天传讯的时候,他居然还主动找我握手。他是那种从来不会和别人当面发生冲突的人,尤其和对熟人。我还记得他的妻子戴安娜出轨,他们离婚了,但当戴安娜被那个男人抛弃以后,尼可居然还让她在自己家里暂住了好几周。尼可看出了我的犹豫,“我的意思是说,你必须得承认,雷蒙德是个还不错的证人。”
  我擦干手,我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尼可到了今天,还是希望我不要讨厌他。天哪!这个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也许他还没到没救的程度。如果是雷蒙德,这个时候对我一定是冷若冰霜了吧。我没有必要对尼可拒之千里,我微微笑了笑,喊着他的外号。
  “是比克拉波特尼可太太好多了,拖拉王。”
  “雷蒙德先生,你说你曾经和波尔希莫斯女士有过私人的关系,对吗?”
  “对。”
  “你还告诉我们,如果萨比奇先生也和波尔希莫斯女士有私下的关系,你认为他应该告诉你?”
  “我是后来才这么认为的。”雷蒙德小心翼翼地说,他并不希望表露出任何嫉妒的情绪,“我觉得,在调查一开始,作为一名职业的检察官,他有义务告诉我。”
  “雷蒙德先生,你自己认为萨比奇先生和波尔希莫斯女士之间有没有私人关系?”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雷蒙德说,“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斯特恩显然很不满意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回答。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雷蒙德,他希望陪审团也能够注意到雷蒙德这种绕圈子的态度。
  “请回答我问你的问题。你还记得我的问题吗?”
  “记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
  雷蒙德动了动嘴唇,半天才开口,“对不起,斯特恩先生,我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
  “谢谢你。”斯特恩走开了,“但如果说,真的存在这样的情况,你认为,一个正直的检察官应该会对上司坦白吧?”
  “应该是的。”
  “我明白了。”斯特恩说。他又看了雷蒙德一会儿。斯特恩长得又矮又胖,但在法庭上,他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他和镇定沉稳的雷蒙德势均力敌。此时,雷蒙德坐在证人席,双手叠放在腿上,等着斯特恩的下一个问题。如果雷蒙德能够应付好这一切,那他的表现和声望大概会让他接下来成为全市最出名的律师。而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现在正在询问他的人,在以后的很多年,他们肯定会在不少案子中并肩作战。对斯特恩来说,维持好他和雷蒙德之间的良好关系要比打赢我的官司更重要。在辩护律师这一行里,最基本的生存原则就是与同行处理好关系,他们共同的对手都是州检察院。
  我明白这一切,所以,我把自己的情绪摆在一边,我告诉斯特恩,我不介意他对雷蒙德采取友好的态度。斯特恩之前也曾经说过,雷蒙德已经在公众的视线中出现了很多年,无论情况怎样,我们都很难动摇他的可信程度。但斯特恩目前对雷蒙德的态度,既不算太严厉,也不算太温和。也许斯特恩认为,之前莫尔托对雷蒙德询问造成的影响已经无法弥补了。但我没有想到,斯特恩会这样突然发起进攻。其实有一些事情,如果问雷蒙德,他还是很愿意说的,比如,让他表扬一下我过去在检察院的出色工作。一般来说,询问证人的技巧是,在发起进攻之前,要问出尽可能多的信息。
  “那么,如果是你自己,你也认为应该向上司坦白?”
  “我会努力说清楚的。”
  “如果你是上司,你会把与案子有关的情况向替你查案的下属说明白吗?”
  “斯特恩先生,再说一遍,我会努力说清楚。”
  “那么,在检察院,波尔希莫斯女士的谋杀案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案子吧?”
  “当然,从政治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关键的案子。”雷蒙德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他的目光严厉而冷峻。
  “但是,尽管你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案子,你却没有把和案子、和波尔希莫斯女士有关的所有情况告诉萨比奇先生,是不是?”
  “我已经尽量说清楚了。”
  “是吗?那么波尔希莫斯女士死前正在查的案子是不是很重要的信息?因为,也许正是这些案子中的某个嫌疑犯对她心怀怨恨,才杀害了她。”
  雷蒙德突然明白了斯特恩的意思,他往后一靠,但似乎还没有放弃。
  “重要的并不只那些。”
  这是个严重的错误。律师一旦坐上证人席,还真不一定就是很好的证人。雷蒙德是想说,卡洛琳私下查的那个案子并不重要,但斯特恩很快就让他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执法机关里的人是不是经常都会害怕自己曾经处理过的犯人来报复?这样的报复是不是经常发生?如果检察官和警察会被自己调查的嫌疑人伤害,甚至被杀,那整个执法系统还要怎么继续呢?在波尔希莫斯被杀之后,媒体是不是曾经猜测过,是她以前起诉过的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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