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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情咒-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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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芷凝不动声色,却善解人意地主动把这个话题提了出来:“暮渊心里虽然气恨已极,却也没有做出什么事来。这固然与他为人忠厚有关,也因为他的祖上在受命护主之前,就曾经立下重誓,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在任何一种情况之下,都绝不能背君叛主,而必须自始至终殊死效命。这轾辕夺妻之事,当然也包括在任何一种情况之内,所以就算是这样,暮渊也什么都不能做。”

  这么一口气说了半天的话,苏芷凝像是体力上有些支撑不住。她低头呷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稍事休息,才又对两位仍旧凝神等待的听者续道:“不过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就违背了殊死效命的誓言了。

  轾辕登基不到一年,因为之前他伯父夺位的混战之中出现的纰漏,天下发生了第一次鬼祸,群鬼齐出,恶意伤人,就是在这一遭之后,天庭才关闭了阴间大门,不许鬼灵随意往来于人间天界,结束了先前长达数百年的人鬼神混居的时代。”

  当年苏蕙珏给沐冰蓝讲述《紫阳天经》与《云阙素心誌》的来龙去脉时,就曾讲到过天倾一角砸穿阴间大门的事情,那自然是发生在阴间大门关闭之后了。

  “就是那一次鬼祸之中,群鬼意欲夺得人间尊位,那么除掉轾辕就是必要的一步了。

  轾辕此番再度遇险,自然又须指望暮渊出力相救,然而这一次暮渊已非当年之心。他一想到轾辕竟然夺走自己的爱妻,当着自己的面花好月圆,就恨不能要他粉身碎骨。他自己不亲自动手已经是极为克制之后方能做到,如今看着他被群鬼加害,自然心中大快,哪里还肯救他?

  没有了暮渊的效忠,轾辕终于在劫难逃。他死后,天庭另行派下人君即位,不但平息了群鬼之乱,还将朝政打理得有条不紊,潍历自此进入了一段中兴之期。”

  故事看似已经讲完,江胜雪便忍不住追问道:“那轾辕死了,暮渊和子冉呢?”

  苏芷凝看了看他,知道他是在期待着她给出的答案是他们夫妻重归于好,皆大欢喜。

  她稍带歉意地垂下眼帘,低声道:“轾辕死时,子冉和暮渊都在身边。子冉心痛于轾辕的惨死,在暮渊面前又更是羞愧难当,自觉再也无颜活于世上,便掩面自尽了。

  她死后,魂魄被打入地狱,因为对丈夫不忠不贞,遭受了一番酷刑严惩,此后又被打入轮回,生生世世只教她先甜后苦,或为人始乱而终弃,或遭夫郎百般恩爱之后变心冷落。

  这是她的劫数,而此劫只有一人能替她解开,就是当年遭她背叛的丈夫暮渊。”

  衍忱摇了摇头,似是不确定暮渊究竟能不能原谅子冉。苏芷凝以为他是要说出一番诸如英雄气概丈夫胸襟的话来,却不料他张开口来却说的是:“暮渊本就对子冉爱之入骨,后来又恨入膏肓,这一爱一恨纠缠铰结,他心里怕是再也放不下子冉。原谅她也是爱她,不原谅她也是爱她呀!”

  苏芷凝敛神一想,一瞬讶然之后,胸间空余一片凄怆,衍忱对情爱的体悟,的确比她自己又深刻几分啊!

  “苏姑娘?”

  苏芷凝这一番愣神,被江胜雪的一声低唤叫了回来。

  她恍然抬眼,看见衍忱似了然似怅然的眼神,才想起方才的话题,便接着往下说道:“至于暮渊么,他违背了祖上种在自己血脉中的誓言,被处死后便被囚在地狱深处,受那千秋万代无穷无尽的永刑。

  他此时已是鬼灵之身,不过他生前毕竟是神,天神的灵魂,自然比凡人的灵魂强上百倍,更何况他与生俱来的神力,就是尤为擅长对付恶鬼的。所以即便是寻常鬼灵练到顶级的功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里,衍忱和江胜雪同时明白了过来。他们俩齐齐开口,江胜雪便立即收声,将话头让给了衍忱:“芷凝,你是说,若能请出这位暮渊来,那么不管紫渊门再祭出什么鬼灵都无济于事了?”

  苏芷凝郑重点头,目光晶亮:“正是如此!不过暮渊功力如此之高,凡人就算是练穿了《紫阳天经》,也是无力请得动他的,好在同他说上一回话却也还是能做得到。若能将他劝服,自愿来助,则我们大功必成!”

  第118章 疑窦重重

  衍忱和江胜雪听了苏芷凝的一番话,脸上都露出希冀的喜色来。

  但转念一想,衍忱又有些担忧:“话虽如此,可这暮渊既然是上古天神,又怎是能够三言两语便请得动的?再说他重刑在身,也并不自由啊。”

  苏芷凝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下答道:“他并非自由之身这节倒也好说,只要他是为了做该做的事,冥王阎罗也是必会通融的,所以关键还是要他自己愿为此事。

  而要说动一个人,无非在于八个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要说这晓之以理么,那便是这番我们请他出来,也不是随意为之,而是请他来护卫帝王的。护卫帝王本就是他一脉传承下来的天职,他当初受罚,就是因为有违职责,如果这次他能做到,就等于是偿还了当年欠下的糊涂账,更赎清了那笔冤孽,他也就可以从刑罚中解脱出来,即便不能重列仙班,至少也能再入轮回,往生为人了。”

  衍忱听着这段话,虽然轻轻点头,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眉头也皱了起来:“就是这一点,恐怕他无法做到啊。当年的事情,显见在他心上缠着一个死结,若是至今不能解开,那也在情理之中。怕是就冲着这护卫帝王四字,他就不肯来帮这个忙呢。”

  苏芷凝显是极为赞成,当下颔首不迭:“这一节芷凝也想到了,所以还要备着另一条路,就是动之以情。”

  这一回,衍忱没有作声,倒是江胜雪说话了:“你是说,劝他看在子冉世世受苦的份上……”

  他没再说下去,是因为这其中种种关系,他尚未能够完全理清。

  苏芷凝便了解地接过了话茬:“不错!刚才说了,能够解救子冉的,只有暮渊一人,可暮渊要救她,光原谅她也是不够的,还必须满足一个前提,就是他自己不再是戴罪之身,只有他自己的罪刑已经服完,他才有资格去宽恕他人。

  所以,除了以其自身之利诱于暮渊之外,我们还有一条路,就是让他亲见子冉之苦。”

  这第二条路一说,江胜雪的神色更加欣喜振奋,而衍忱却仍是沉吟不定:“如果暮渊对当年之事仍然存有心结,那么请出子冉来,或许还会适得其反啊……”

  苏芷凝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在理。他们都不清楚暮渊此时对子冉是怎样一种心情,就算知道他是爱恨交集,倘若用得不妥,也很是不妙。暮渊本来就恨子冉移情别恋,假若再由子冉亲口来求他救护帝王,难免会让他觉得子冉是对轾辕余情未了,厚颜硬心地竟来求旧爱护卫新欢,岂不是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她沉默片刻,终于思忖着说道:“俞公子所言甚是!既如此,我们总免不了深思熟虑,设计一番,不令这二人直愣愣地相见对话便是。若能通过些曲折回环的途径,让暮渊知道子冉历劫的辛苦,待到勾起他心中的疼惜怜爱来,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衍忱知道她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似乎就是眼下唯一的一条路了,是好是歹,总得竭力试上一试,倘若能成,便除去了一块心病,岂不是好?

  他便应允道:“就这样办吧。不过,这子冉……要如何去找呢?”

  苏芷凝笑道:“俞公子与幽蓝郡主相熟,怕是也曾见过她的招魂之术吧?芷凝不才,这招式无需武功内力为辅,故而也能勉力为之。”

  衍忱听罢,便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倒是江胜雪,脸上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苏姑娘,你也会这招魂之术么?那……可否请你试着招一招幽蓝郡主的魂魄,看看能不能把她找回来?”

  苏芷凝不防他这一言,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顿时咳将起来。

  江胜雪见自己一句话竟害得她这般狼狈,不免又是难堪又是愧疚,同时却还满怀着希望,盼她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他目光殷殷地望着她,想要帮忙却又碍于男女授受不亲而无法出力,神情之间倒比她还要狼狈几分。

  倒是衍忱,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手来,在苏芷凝的背上从从容容地拍着,替她答道:“江贤弟这招高妙,愚兄不才,先前却也想到了。芷凝刚刚入京便曾试过召唤幽蓝郡主的魂魄,怎奈郡主她实在功夫过人,在感应到唤灵诀之后忽起防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隔绝了咒诀,不为所动。”

  衍忱所说的这番话,几乎是原封不动地照搬的沐冰蓝的原话。当初,沐冰蓝居宫待嫁之时,曾经试图招过灵慧公主的魂魄而未果,当时她就是用这句话回的衍忱。不过短短数十个字,衍忱竟然长久以来记在心头,随时随地就能调出来为己所用。

  衍忱一番话说完,苏芷凝的咳喘也恰正止息。她先前借着呛咳之机低头垂目,半掩香腮,不令江胜雪看见自己脸上突然之间风起云涌的错愕与尴尬,然而再听衍忱此言,她面上错愕之色反而更重,心里一时乱糟糟的,许多事情无法清清楚楚地想过来。

  ——皇上……他为什么要替我撒这个谎?

  当初她们母女二人进京,不过一介平民,若非使些手段,根本终身难有面君之机,故而为了引起衍忱的注意,以便安排下保护他的种种事宜,她们故意在竖起摸骨相面的招牌时,一再强调上至真龙天子,贵不可言的命格,都能断个七七八八。

  不久之后,衍忱果然微服前来。虽然他不曾自陈身份,但她们既然自称身怀那等本事,自然是往面上一瞧就能看出他的真身来了,故而关于她怎么会认识他的这一点,他应当不会有所怀疑。

  从第一次见到衍忱起,苏芷凝心里便梗着一个疑点,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骨头,咽不下也吐不出,更无法清清爽爽地消化掉。

  只是那个疑点,既然他从不曾提起、也从未对此做过什么,那么她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问出来的。时日久了,她倒是都有些淡忘了,直到今次他主动替她撒谎,将江胜雪提出的招请沐冰蓝的魂魄之请搪塞过去,这个疑点才重又浮了上来。

  为什么皇上他……竟好像是从一开始就认识我似的?

  她始终忘不了他第一次踏进蕙芷轩看见她时,眼睛里刹那涌动的纠结复杂的神情——震动,欣喜,了然,感激,以及……隐隐的痛楚,像是一件太宝贵的东西失而复得。

  为什么他像是知道我是谁呢?

  这个疑问一时难解,更是说不得,苏芷凝只得将它强自压下,方抬起头来,对衍忱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转过脸来,她再对满脸失望的江胜雪补充道:“其实,郡主既然决意不被人找到,即便能招到她的魂魄也是无济于事的。毕竟唤灵诀唤来的并非她的肉身,我们就算好话说尽,她若执意不肯回来,香魂归后,我们也就只有一场空罢了。”

  江胜雪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当下也无计可施,不由神色凄然。

  恍惚中,他一眼瞥见衍忱探询的目光,心下一凛,连忙解释道:“郡主是我家嫂嫂,家兄他……自从嫂嫂离去之后,家兄相思入骨,一蹶不振,我实在不忍再看他如此消沉下去了……”

  苏芷凝原本是别开眼睛不去看他的,似是不忍见他那般失望,此时听了他这句话,却又转回来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她这一眼让江胜雪心下一颤,胸腔里像是没来由地空了一大片,且这空去的一片偏在左边,他一下子重心倾斜,眼看就要摇摇欲坠。

  ——她的目光里,为何痛心多于同情?为何好像是在责我不肯吐露真心,而只敢以哥哥的境况来推托?

  若是冰蓝在此,她定然也是要用这样一副眼神来看我的吧……

  想到这里,江胜雪只觉得又惶愧又憋屈,只恨不能扯开胸膛来,泣血高呼一番。

  就在江胜雪自觉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苏芷凝淡淡地说了一句:“俞公子,时候不早,再过小半个时辰怕是天就要黑了,请速速回府吧。”

  这句话提醒了江胜雪,他这才想到了之前衍忱曾经告诉过他,这些日子之所以能够经常微服外出,是因为苏芷凝一早就告诉过他,从沐冰蓝先前对她描述的鹿子骁的伤势来看,他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是请不动冥罗玄煞和幽泉尸魔这样可以在白日出现的鬼灵的,所以只要衍忱离宫是在白日,那就没有关系;但天黑之前,必须返回宫中,否则就十分危险了。

  苏芷凝一边陪着他们俩往外走,一边低声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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