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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因为最初,所以最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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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振文想不到这素来温雅的女子,发起怒来竟是如此暴烈,言语又是如此尖锐,偏偏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在理字头上,她那咄咄逼人的态度使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下台,进而恼羞成怒了。
  “不要把话题扯得太远,沈小姐,”他暴躁地说,“谣言造成困扰总是事实,我既然身为社长,当然有权找你来一个解决的办法!”
  哦,打起官腔来了?一股怒气从于岚体内进裂开来,她受够了,这些日子来的风风雨雨,指指点点,一直到昨天在办公室的争论,孙毅庭的车祸,心力交瘁的感觉,和昨晚感情风暴……现在,又要面对这样世俗的问题,她实在受够了,于岚高高地昂起头来,眼睛里进出怒火,娟丽的脸上柞满了绝不妥协的倔强。
  “没什么好商量的。”她高傲地说,“该为这件事受责备的不是我,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也不是我,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
  “沈小姐——”周振文惊怒地站起身来,但于岚的话比他更快。
  “我辞职了,周先生,”于岚掷地确有声,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双拳因愤怒而紧握,“我自认能力不足,只能处理杂志编辑的工作。而你需要的,是一位能掌握火们闲言闲语以及他们工作情绪的——外交家。”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社长办公室。
  也许,她早就有这种直觉了吧,知道事情迟早会闹到这个地步,又或者是,她已经对社里的人事纷扰厌倦至极了吧,潜意识里想要早点离开于岚看着自己桌上已经大致完成的编辑大样笑了起来,若非如此,她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把这一期的内容全定出来的,不是吗?这时候把工作辞去,杂志的编排工作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于岚合上卷宗,把刚刚拟好的辞呈夹进去,召来社里的小妹,让她把东西送去周振文那里。自己拾起皮包,离开了这家工作了好几年的杂志社。
  这样一走,大约称了不少人的心吧?社里有两位资深编辑,觊觎这总编的位子有好久了,纪郁璜大概也会很开心,他是看不得自己留在那儿提醒他的“败迹”的,还有……
  于岚甩了甩头,仰头去看台北十一月阴雨灰暗的天空,马路两边尽是高耸的建筑,每一栋建筑物底下都有数不清的,人际纠葛,于岚深深吸了口气,湿冷污浊的空气,只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她跳上计程车回到家里。
  伟伟突然看见姑姑回来,大为兴奋,跑上前来夸示他刚刚完成的儿童画,霞衣惊讶地看她。
  “怎么回来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于岚迟疑了一下,一面轻拍伟伟的头,“我辞职了,”她一向喜欢自己的嫂嫂,当她自己姐姐一样,有许多事并不瞒她。
  “辞职?为什么?”
  于岚轻叹一声。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说,“妈在不在家?”
  “逛街去了。”
  “那好,”于岚松弛下来,“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回答太多的问题,”她一面说,一面朝楼上走,“我去收拾一点东西,等她回来,告诉她我出远门去了。”
  “小雾,”霞衣震惊地跟她上了楼,“你要去那里?”
  “去旅行。”于岚微笑,眼光穿透潮湿的天色,落向遥远的未知。
  “去南台湾,去东海岸,去看明亮的阳光,蔚蓝的天色,广阔的海洋;去读孤独,去闻寂寞,去明白天清地旷,无牵无挂,去洗回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霞衣,告诉爸爸妈妈,我要去作一趟长途的旅行。”
  第十章
  多么蓝的天啊!
  于岚仰起脸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海风越过无际的太平洋向她扑掠过来,将她发丝全部都吹乱。蔚蓝的海上不时卷起雪白的浪花,向着岩岸淘淘涌来,然后碎裂成千千万万的水泡,重又跌人大海。潮汐与岩岸的嬉戏缠绵,已经维持了多少个世纪?岩层上尽是水蚀浪刻的痕迹,绵延牵挽地迤逦无尽。那么坚硬的岩石上,怎么雕出衣褶一样柔和的痕迹?于岚蹲下身去,伸出细长雪白的手指,在石块上轻轻摸着,心中充满了无以名状的感动。
  这已经是她到恒春来的第三天了,也是她徘徊在这片被称为佳洛水的海岸上第三天了。离家的时候,她并不曾有过刻意探访何处的计划,只是恒春的阳光那样好,那种明朗豁达的天色,正是此刻的她所最需要的东西,而沉静又多变的海岸,更叫她心思渐渐宁静下来,她每天出了旅舍便跳上公车。在海岸上徘徊到日落。
  这不是旅游的旺季,也不是周末假期,偌大的海岸几乎看不到第二个人,当然更不会有苍蝇般对着人追逐围绕的小贩。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这些争逐纷扰吧?于岚遥遥望向大海,海风将她身上软呢的灰蓝披风吹得不住飘拂。这样清朗的天地……可惜她不得不回台北。于岚苦笑一下,想起自己昨晚打回家的长途电话。
  “小雾?”沈太太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忍不住提高了嗓子,“你现在在那里?要出远门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我在恒春。妈,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而已。”
  “小雾?”沈刚插进来,“出了什么事?公司说你把工作辞掉了,是为什么?”
  于岚叹息一声,把话筒拿远了一点。这就是父母,永远对孩子有太多的关心,就好像你今年只有七岁,而不是二十七岁。
  “这些事等我回家再说好吗?在电话里反正说不清楚,不用挂心,我很好。我再过几天就会回去了。”她保证地说,在电话那头传来更多问题之前,赶紧把电话筒挂上。
  回去以后,还有一场询问要应付,不过这种家庭风暴总是出于善意,比较上容易对付得多,真正的问题在她心里。她要如何回去面对赵允宽呢?在经过那晚的摊牌之后?在他表明了他的爱情之后,如果他继续追求她,她有没有能力再抗拒他呢?
  于岚非常明白,那天晚上,是她过分的疲倦和震惊,以及往事沉痛的记忆,扼杀了她对允宽的一切反应,但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的、,只要他继续如此在她面前出现。于岚阴郁地叹息一声,她必须设法架乾起足够坚固的高墙,否则的话……
  她再叹了一口气。风渐渐凉了,于岚掉转身子,向来时路径行去。该回去了,夕阳已经开始西下。她留恋地再看看海水,将眼光调回公路上。远方有一条人影落寞行来,于岚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这个时节,居然也有像她一样的游客啊?她心不在焉地想着。那却已走入正与她相对的方向,于岚再瞥他一眼。震惊使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僵立在当地。
  赵允宽笔直地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睛看她。他脸上写满毫不掩饰的欣喜,以及如释重负的轻松。
  “嗨!”他说。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的本意是责问,结果却成了嗫嚅。他出现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使她完全没有时间反映。
  “来找你呀。”允宽微笑。
  “但——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唔,这完全是运气,我只是来这里试试看而已。如果找不到你,我就会到你住的旅馆去等你了。”
  “我住旅馆?”
  “那并不难找,对不对?只要按着电话簿—个个打电话去恒春的每一家旅馆问就成了。”
  于岚惊愕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他为了找寻自己,花费了多少精力,绝不止是像他现在所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而已。她突然一阵心乱,将眼睛自他脸上调开。
  “你就这样突然跑到恒春来,把自己的工作扔下吗?”她冷淡地说,刻意挑选不涉情感的话题。
  允宽深思地看她。
  “事实上,我主要的工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细节部分并不需要我自己动手。”他慢慢地说,注意到于岚的身子轻微地抖了—下。
  “那就是说,你又要回德国去了?”她淡漠地问,眼睛望向遥远的太平洋。想到他即将离开,她的心灵仿佛突然开了一个空洞。但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么,知道他早晚会离开的,既然要离开,当然是愈早愈好。于岚又觉喉中梗得好痛,她背向允宽,等待他说出“是啊,我就要回德国去了”的回答。
  但她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于岚终于按捺不住地回过身来,正遇上允宽专注深思的眸子。她忙又将脸转向海岸,但允宽温和地拉住了她,将她整个人转向自己。
  “我可能回德国,也可能不再回去,”他说,仍用那种专注的、沉思的眸子看着她,“回不回去,都要看你了,小雾。”
  于岚心脏一紧,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别开玩笑了,允宽,你回不回尔国去,和我有什么相干?”
  允宽叹息一声,伸手抬起她的脸。
  “我爱你,小雾,”他坚定地说,“那天晚上,我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表明得很洁楚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假装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那没有意义的。”
  于岚身子一震,倔强地将脸别开。
  “就算如此,你回不回德国,也仍然和我毫不相干。”
  一抹怜惜的神色,自允宽眼底浮泛开来。他痛惜的、怜爱的、抱歉的眼神,使于岚连心脏都颤抖了。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她的淡漠和愤怒都完全无法凝聚。她无助的握紧了拳头,而允宽柔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沉沉响起。
  “你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小雾。我爱你,我是当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摧毁了你曾经付出的信任,以及爱情,而今再回头来重新弥补,自然是事倍功半了。
  但是,小雾,即使是当年,我也知道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在恋爱,而不是年少轻狂的游戏更别说是八年后的现在!
  他深深吸了口气,直直地望入于岚的眸子。
  “我爱你,我爱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因为任何外在的理由改变自己的决定。我会让你重新信任我、接纳我。我将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做到这些,证明我自己值得你所有的信任。
  所以不要拒绝我,不要逃避我,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事实上,你就算说‘不’也没有用,因为我不会接受!“
  “不!”
  于岚惊喊,本能地退后了一步,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入她的眸子。
  “你怎敢对我说这种话!赵允宽,你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过去了,死亡了!你几曾见过世上有重开的花,倒流的水?你又凭什么以为我是路旁的石块,由得高兴扔下就扔下,高兴抬起就拾起?不,我是人,是有情感有理性,有意志的女人,而我说的每一句记都是当真的!我不信任你,赵允宽,我不会让你再介入我的生命,干扰我的生活!走,回台北去,回德国去!你自己选择的生活中去!要再来打扰我!”
  “但我选择的生活是和你在一起,”允宽坚决地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也是当真的!小雾,不要逃避我,也不要逃避你自己。不要以为口头的否认就可以抹煞你所受过的伤害,以及曾经存在且一直存在的感情!承认它们,面对它们,发泄出来吧,小雾,你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发泄出来之后,你才能面对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与未来。”
  允宽紧咬着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很伤人,但若不说出,不将她心上的关防闯破,她的痛苦不会宣泄出来,而创伤的浓血若不流出,那伤口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愈合。
  “你不信任我,是因为你不信任你自己,对不对?你不相信你真能令我爱上你,你不相信你真有力量叫我留在你身边,你不相信你有能力掌握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相信——”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于岚尖叫,惊恐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夕阳欲落的黄昏海岸上,她纤瘦的身子在风中不住摇颤,她苍白的脸色如岩壁上打碎的浪花,她的呼吸急促,声音破碎,“你这个自以为是、自傲自大、自作聪明的自大狂!你竟敢以为——竟敢以为……”
  羞辱和痛苦堵塞了她的的喉咙,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一声,蓦然掉转身子,盲目地沿着海岸向前奔去。她所有的意志和思想都只集中在一点上,她要逃开,逃离这个刺穿她灵魂和意识的男人,逃离池锐利如刀的心眼和言词,逃离他所指出的——也许一直不为自己承认,但确实存在于她心底的事实。那种伤处与弱点的淬然暴露,使她被突然破闸而出的巨大痛苦全然淹没。
  她盲目地奔跑,眼前全是光影模糊的泪光。究竟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此的天茫茫……于岚脚下一个踉跄,因为绊到洼处而倾跌,她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就在此时,她腰间一紧,允宽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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